事情既成,錢莊頭假惺惺的反過來安慰妻子:“女兒既走了,我們還得節哀順變才是。”
秋娥娘有些怔愣,女兒與四姑爺有染的那些話不是他說給她聽的嗎?不是他讓自己盡可能的大吵大鬧嗎?還有,她竟是不省得丈夫竟然早早就盤算好了這幾個條件。
但她素來是個隻聽丈夫話的人,當即默默的拭了眼淚,自去守着女兒的屍首。
趙錦衣道:“這宋指揮使家在何處,錢莊頭可是省得的罷。”
“省得,省得的。”錢莊頭趕緊應道。
趙錦衣卻是示意梅染拿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來:“這些錢,錢莊頭先拿去用着,餘下的錢本姑娘盡量在今日日落前交到錢莊頭手上。還有,這買賣宅子并非輕易之事,且待秋娥入土爲安後再細細商議,錢莊頭你看如何?”
錢莊頭一眼掃過去,便省得那銀票是真的。
他極力掩着狂跳不已的心,臉上還闆着:“隻要四姑娘守信,老奴自是聽從四姑娘安排。”
他伸手接過那張銀票,揣進自己懷中時,還不敢相信自己懷裏果真揣了五十兩的銀票!
趙錦衣又吩咐道:“陳婆子,差人将錢莊頭送出門去,讓錢莊頭先去宋家取錢。”
錢莊頭便暈乎乎的被人請到了外面,送的人有些鄙夷:“錢莊頭快快去罷。”
嗤,一群愚蠢的家夥。
日頭升起,照在人的身上有幾分炙熱。
錢莊頭走出康樂坊,回頭看了了康樂坊的坊門,沒有再瞧見半個熟人,當即招了招候在街邊的轎辇:“康惠坊去不去?”
“自是去的,不過要加錢。”兩個轎夫道。
“少不了你們的。”錢莊頭如今是财大氣粗。
康惠坊雖然号稱貧民窟,可在那魚龍混雜的坊間,有一間暗中開設的賭坊在賭徒中十分有名。
錢莊頭直奔康惠坊的賭坊,一進去便将五十兩銀票給兌了,隻給自己留了二兩碎銀,其他的全都押到賭桌上。
這日頭還沒升到半空中,錢莊頭兌出來的銀錢就輸了個幹幹淨淨。
若是以往,錢莊頭定然十分懊惱。可如今卻仍舊笑意盈盈,還與賭坊的人道:“今夜再來。”
畢竟他即将是擁有一千貫錢的财主,這區區一點小錢,算不了什麽。再說了,即将到手的小宅子也能賣個上千貫,還有用那四姑娘換來的榮華富貴……
錢莊頭露出貪婪的笑容。
轎辇仍舊候在一旁,錢莊頭沒有細瞧,将轎夫招過來:“到康複坊去。”
錢莊頭坐在轎辇上,不斷地盤算着,待轎辇搖搖晃晃的又進了康樂坊,他才急急喊道:“誰讓你們又擡我回來的?”
兩個轎夫聞若未聞,腳步如飛,眼看又要回到趙家了。
錢莊頭心中焦急,卻不敢跳下轎來。畢竟他自己還是很惜命的。
轎辇竟然徑直進了趙家,一路暢通,直奔大房正院。
事到如今,錢莊頭還不明白,就枉費他做了十幾年的莊頭了。
“趙四!伱出爾反爾!”錢莊頭索性破口大罵起來。
卻見烈日當空,趙家正院裏,一把大黑傘下,秋娥娘正抹着眼淚,一見錢莊頭,就怒罵起來:“你這個殺千刀的,竟然将女兒給賣了!女兒不從,你便将女兒逼得上吊!我這命苦啊!竟然嫁了這個黑心腸的魔鬼!”
轎辇落下,錢莊頭連滾帶爬撲到妻子面前:“你休要聽趙四那賤婦胡說八道,她不過是不想賠錢,诓我們而已!”
秋娥娘雙眼通紅的瞪着他:“你還想騙我!你看看,這是什麽!”
一張輕飄飄的紙,扔到了錢莊頭的臉上。
錢莊頭不用細看,便知曉那張紙乃是他前不久賭紅了眼,與賭坊立下賣女兒的字據。
他咬着牙,轉頭想尋趙錦衣,可從各個角落裏跳出來的,隻有虎背熊腰的男仆虎視眈眈的看着他。
台階上,趙錦衣身邊的兩個丫鬟叉着腰,氣勢洶洶:“若是從實招來,四姑娘便饒了你的狗命!不将你拉去見官!若是你再有半句妄語,休怪我們無情無義!”
秋娥娘抹着眼淚:“我要與你和離!”
眼看竹籃打水一場空,錢莊頭身子一軟,就癱在地上。
他幹嚎着:“都怪我一時鬼迷心竅,着了那人的道,這才害死了女兒啊!”
趙錦衣在屋中輕輕的打了個哈欠。這樣喪失了任性的賭徒,完全不值得同情。她雖然不虞秋娥勾引宋景行,可還不至于讓秋娥死。而秋娥的親生父親,爲了銀錢幾兩,便不惜将女兒賣掉,可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這樣的人不配做父親!
錢莊頭急切地說着:“老奴半個月前就與賭坊立了賣秋娥的字據,隻是賭坊一直沒催,老奴便心有慶幸,許是那賭坊忘了呢。卻是在前幾日深夜裏,老奴迷糊在田間解手之際,有人說,若老奴想贖回秋娥,隻要聽他的話,不僅能贖回秋娥,拿回字據,還能攀上一門好親事,拿到一筆錢财……于是,于是老奴便聽信他的讒言……拿了他給的助情香……”
“那人什麽模樣,是男是女,你可辨得清?”
錢莊頭讪讪道:“應是個男的罷,老奴在解手之時他還能湊上來……隻那模樣老奴實在看不清楚,這田頭間黑漆漆的,老奴也沒帶火折子。”
啊呸,這錢莊頭說話,可真是難聽得緊。
“老奴發誓,老奴真的沒想害死自己的女兒!誰能想到那助情香竟然會害死秋娥……”
趙錦衣冷哼一聲,沒想害死自己的女兒,可在女兒死後,還想着利用女兒敲詐趙家,在得到錢财後立即到賭坊去賭//博,這樣的賭徒,可謂是喪心病狂。
事情的真相既然大白,趙錦衣朝黃氏笑吟吟道:“大伯母可以放心了罷。”
黃氏的神色卻是怔怔,周媽媽不得不又提醒她,她才猛然回過神來:“放心了,放心了。衣兒忙活了大半日,可是累了,快快回去歇息罷。衣兒放心,這錢莊頭,伯母決不會輕饒他。”
趙錦衣沒有動彈,仍舊坐在遠處,笑吟吟的:“侄女卻是不放心伯母。自方才陳婆子呈上孫姑娘留下的木匣子,伯母的神色就一直不好。二姐姐出嫁前曾囑咐侄女,沒事多陪陪伯母,替伯母解悶兒,替伯母解憂。伯母可不要嫌棄侄女啰嗦,若是伯母有個三長兩短,侄女可沒法兒向二姐姐交待。”
往日她頂撞自己時,可半分沒提要替她解憂。
黃氏僵硬地笑着:“好侄女有心了,伯母無事,如今隻想好好歇息。侄女還是快些回去休憩罷。”
趙錦衣絲毫沒有動彈:“伯母無事便好。不過侄女卻還是有一事要請教伯母。”
這趙錦衣啰哩啰嗦個沒完了。可才發生了剛才那檔子事,黃氏也不敢與趙錦衣翻臉,隻得耐着性子道:“衣兒盡管說。伯母定然知無不言。”
趙錦衣便緊緊地盯着她,口中道:“說來也是好些年前的事了。侄女此前聽說,伯母與承嬌姑姑分外要好……”
黃氏的臉色猛然一變,當即道:“你承嬌姑姑盡管已經沒了二十年,衣兒再提這些事,卻是徒惹伯母傷心。衣兒還是休要再提了。伯母累了,就不陪着衣兒了。秋紅,送四姑娘回房。”
趙錦衣這回倒是從善如流地離開了。
隻是才出正院,她便肅了臉色:“鴉兒,我有事交待你去做。”
鴉兒頓時精神抖擻:“姑娘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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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