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匣子裏,一方潔白的帕子上,一把黃銅鑰匙靜靜地卧着。
秋紅咦了一聲,正要說話,卻被周媽媽眼疾手快地将盒子合上,道:“這孫姑娘心思可真是歹毒。”
黃氏怔怔地點點頭:“待大老爺回來,再讓大老爺處理此事。”
她的神色忽地變得無比疲倦。
秋娥娘小小聲的道:“那孫姑娘定然是受到了四姑娘的恐吓,這才走的……”
周媽媽嚴厲地瞪了她一眼。
按輩分,周媽媽可是秋娥娘的表姨。秋娥這些年在趙家,周媽媽也照拂了不少秋娥,秋娥娘心不甘情不願的又閉上嘴。
趙錦衣不動聲色地看着一切。
醫婆終于滿頭大汗的趕到了,嘴裏還念念叨叨的:“老身可還沒有用早飯呢。”
這醫婆卻是上回檢驗秋鈴屍首的老熟人了。
她進得門來,一眼便瞧見站在吳氏後面的趙錦衣。
醫婆停止念叨,朝趙錦衣讪讪的笑了笑。
黃氏還是願意給秋娥幾分體面的,當即着人将秋娥的屍首擡到抱廈裏,讓醫婆好生檢驗。秋娥娘自然是跟着醫婆一道進去。
趙錦衣一直看着秋娥的爹娘。
秋娥娘的神情在醫婆的到來後無甚改變,倒是被人摁住的錢莊頭,神色開始不安起來。
許是感受到趙錦衣的目光,錢莊頭壓根沒敢對上她的目光,隻垂下頭去回避着。
醫婆很快就出來了,她看了一眼趙錦衣,才道:“苦主還是處子,至于她渾身的傷痕,卻是自己抓出來的。老身細細查驗下,才發覺苦主身上有助情香的味道。許是苦主聞多了助情香,神智不受控制,這才将自己抓傷。至于苦主可否是上吊自殺,還得再請有經驗的仵作前來查證。”
趙錦衣挑眉,正想開口,卻聽阿娘道:“醫婆爲何不能确定苦主身死的真正原因?”
醫婆倒是坦坦蕩蕩:“老身醫藝不精,經驗不足。方才查驗之下,發覺苦主的脖子上除了勒痕,還有一道極細的傷痕,那道傷痕,卻像是用極細的鋼絲勒成的。”
醫婆話音才落,忽地聽得錢莊頭一陣破口大罵:“你這老虔婆,定然是收了趙家的好處,這才胡說八道。我女兒便是被那趙四給害死的!趙四因妒生恨,眼紅我兒與四姑爺私定終身,這才将我兒害死……”
醫婆也是個有趣的,當即與錢莊頭對罵:“老身若是收了趙家半分好處,叫老身這輩子再也掙不到錢!”
趙錦衣撲哧一聲笑出來。
吳氏側目,睨了自家女兒一眼,聲音柔柔:“大嫂,依弟妹看,這秋娥死得蹊跷,爲了洗清我兒的嫌疑,大嫂還是報官的好。”
黃氏神色卻是有些發怔,像是沒有聽到吳氏的話,周媽媽不得不在她耳邊輕輕的提醒,她才猛然回過神來:“好,好,那就報官罷。”
錢莊頭忽地嘶聲叫起來:“大太太,大太太,您一定要爲秋娥作主啊!”說着卻是大力掙脫旁人,竟徑直朝柱子撞了過去。
趙錦衣厲聲道:“給我抓住他!”
有仆人機靈,急急攔在柱子前,恰好被錢莊頭撞了個正着,不由得悶哼一聲。
秋娥娘又嗚嗚地哭了起來,含糊不清地說着天道不公,他們做奴隸的,命就是賤。
錢莊頭被控制住,一張兇狠的臉也哭喪着:“大太太,老奴竟是連死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待事情查清楚後,你死與不死,與趙家、本姑娘毫無關系!”
秋娥娘忽而道:“老頭子,就報官,報了官,自有官府替我們作主,懲罰兇手!便是不能将兇手繩之以法,也要讓兇手的名聲臭了!讓他們日夜不安!”
趙錦衣盈盈笑着:“合着你們此前還不想報官,隻想與我趙家私了。這報官對我們趙家的名聲的确也不大好,不妨這樣,錢莊頭且說說伱們的條件,若是我覺得合适,便與你們私了。”
秋紅瞪大了眼睛,四姑娘竟然願意私了?這豈不是間接承認自己是兇手嗎?
不止是秋紅,在外頭圍着的下人皆是如此想法,當即看向四姑娘的目光有些許不同。不過,四姑爺出身的确不大好,配秋娥這樣的,的确也沒錯。要省得,這自古以來,男人一旦有錢有勢之後,便抛棄糟糠妻的幾率可不低。這四姑爺如此做,許多男人倒不覺得奇怪。怕是換了自己,說不定做得更過分呢!
梅染趕緊一一的瞪回去。他們姑娘可從來不會幹這樣的事!至于四姑爺,當初連蘇家的千金都沒看上,還喜歡秋娥那樣的?梅染心裏苦啊,這蘇姑娘喜歡四姑爺,乃是秘事,又不能當初說出來,替四姑爺正名咧。
黃氏總算又回神了:“四姑娘,你可要三思啊。”雖然她恨不得事情是真的,但若是真的,對整個趙家也不好。對,隻有她才時時刻刻的替趙家着想,當年的事,她也沒有錯!
趙錦衣盈盈笑着:“大伯母請放心,侄女心中有數。”
錢莊頭舔了舔嘴唇,望着趙錦衣,小姑娘的年紀比女兒的小,卻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四姑娘此話可當真?”
“自是當真。本姑娘說話,素來一言九鼎。”趙錦衣心中厭惡錢莊頭黏黏滑滑的目光,面上卻不顯。
從方才一進來,她就覺得這錢莊頭目光閃爍,奸滑無比。
他的婆娘,是真心實意的傷心欲絕。
可這錢莊頭的十分悲痛中,有五分是算計,兩分是心虛,一分是狡猾。若她趙錦衣是天真無邪的小姑娘,許是就被他給诓了過去。
吳氏又回頭,望了一眼女兒。女兒給了她一個勿要擔憂的眼神。
錢莊頭咽了咽口水:“第一,厚葬我女兒。”
趙錦衣笑吟吟地看着他:“錢莊頭且繼續說。”
“第二,我們隻得秋娥一個女兒,如今秋娥沒了,以後誰替我們養老送終?宋趙兩家,每家賠償我們五百貫錢,這要求不過分罷?還有,再在京都裏給我們買上一座小宅子,偏遠些也沒有關系。這要求也不過分罷?”
周媽媽蹙眉,呵斥道:“錢二,你這是獅子大開口!”
錢莊頭看着趙錦衣,後者仍舊笑吟吟的看着他,鼓勵他說下去。
他再咽了咽口水:“第三,四姑娘親自替秋娥守靈……守靈之時,不得有其他人在場。就這三個要求,沒了。”
簡直無理至極!梅染瞪着錢莊頭,姑娘又沒做虧心事,是不會答應他的!
卻是聽得姑娘緩緩道:“好,我都答應你。不過宋家并非我趙家,宋家家貧,能不能賠償你們五百貫錢我并不能作主。不如這樣,你自去尋宋指揮使,将這條件與他一說,看他能不能答應。”
四姑娘還真的都答應了!下人們面面相觑,這秋娥一死,錢莊頭便獲利甚多,怎麽算都是錢莊頭得利啊!
難不成,四姑娘真是害死秋娥的兇手?
秋娥與四姑爺,果真有一腿?
錢莊頭心中欣喜若狂,沒想到事情竟然辦成了!
謝謝燃燒的荒草~~麽麽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