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默被奪職,很多官員争相叫好,但是除去四皇子之外的其他皇子卻心情糟糕。
特擦司雖名聲不好,可卻是實實在在的實權官署。
督察百官,何等的權重!
柳侯爺是柳貴妃的兄長,四皇子的舅舅,讓柳侯爺掌管特擦司,足見皇上對柳貴妃和四皇子的偏寵。
見此,百官都忍不住想窺探太子和其他皇子的反應。
至于倒下的平國公府,早已無人關心。
葉默重修了葉家祠堂,葉蘭芷也住回了長樂侯府。
就在時芙昕想着要不要給葉默送份賀禮過去時,時定浩從宮裏回來了。
“姐,你知道嗎,曹雲霆越獄了!”
時芙昕滿臉詫異:“曹雲霆的武功不是很厲害吧,他怎麽越獄的?”
時定浩喝了一口茶:“是平國公豢養的死士把他從刑部牢房中救走的。”
時芙昕聽後有些感慨:“平國公對曹雲霆真是沒話說,可對羅元律就”
時定浩也對羅元律深表同情:“我挺理解平國公夫人的,我要是平國公夫人,我也要親手弄死平國公,不然不足以解恨。”
時芙昕看着弟弟:“曹雲霆越獄跟我們無關,你也别多打聽這事了。”
時定浩點着頭:“這兩天乾清宮氣氛緊張得很,四皇子幾次頂撞了太子,都被皇上笑呵呵的揭過了,太子的臉啊,黑透了。”
時芙昕垂眸,沒想到這次葉默被奪權,竟激發了太子和四皇子的争鬥。
想到推動這一切的皇上,時芙昕深覺便宜徒弟選擇韬光養晦簡直太正确了。
“皇家的兒子不好當啊!”
“可不是嗎。”
因爲太子和四皇子的明争暗鬥,時定浩進宮當差時都比往常要小心了幾分,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成了炮灰。
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避開了皇子們,卻沒避開公主。
冬日裏,皇上和文武百官上早朝的時候,一般天都還沒亮,時定浩作爲皇上的喇叭,更是要提早進宮。
臘月十五,時定浩像往常一般抄近路去往乾清宮伴駕,在他經過太液池的時候,突然聽到‘噗通’一聲落水聲。
時定浩下意識的轉頭一看,就看到一襲夜行衣的永安公主面色蒼白的浸泡在冰水中,似昏迷了過去。
“唰!”
時定浩飛快的扭回腦袋,繼續朝着乾清宮的方向奔去。
“沒看到,沒看到,我什麽都沒看到。”
時定浩一邊跑一邊嘀咕。
“個人有個人的命,真要死了,那也是她的命。”
“尊重他人命運,放下助人情節。”
“我是爹娘哥姐心中的寶,不能涉險,我得爲他們保護好自己。”
“天大地大,我的命最大。”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該死的!”
時定浩驟然停下,唾棄了自己幾句,‘嗖’的一下,飛身回到太液池邊,一把抱起昏迷的永安公主直奔以前發現的廢棄宮殿。
永安公主穿成這個樣子肯定是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的。
而且他也不想招惹麻煩,救公主這功勞他也不要了,所以,将永安公主放到廢棄宮殿是最合适的。
到了廢棄宮殿,時定浩将永安公主放到床上,先是喂了她一顆補氣丸,後又扯下簾子,閉着眼睛脫了她濕了的外套,将簾子給她裹到身上,邊弄邊嘀咕。
“哎,我就不該多管閑事的。”
“幸好昏迷過去了,要不然永安公主鐵定以爲我在占她便宜呢,要是像話本裏寫的那樣,一睜眼就給我一巴掌,那我能嘔死。”
“哎,我可真是太善良了。”
“阿彌陀佛,老天,你可得多多保佑我。”
将永安公主藏到床底下,确保就算有人來也發現不了,時定浩就快步離開了。
時定浩不知道的是,他一離開,昏迷的永安公主就睜開了眼睛,垂頭看了一下裹成蟬蛹的自己,眸光閃爍不定。
雖然時定浩以最快的速度趕去乾清宮了,但他還是遲到了早朝已經開始。
皇上最不喜随伺人員不盡心,加之太子的人和四皇子的人又因爲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在朝廷上吵起來了,其他幾個皇子還在拱火,一腔怒火就發洩到了時定浩身上。
皇上直接罰時定浩在乾清宮門口跪了大半天。
寒冬臘月,天亮後又開始下雪,和時定浩交好的禦前侍衛和太監宮女都爲他捏了一把冷汗。
等到跪足時辰,時定浩身上已經被一層白雪覆蓋住了,像是穿了一件白裘。
“皇上讓你回家反省,日後可不能再遲到了。”
趙大公子走過來扶起凍僵了的時定浩,見他手腳僵硬,叫來了兩個侍衛,直接擡着時定浩出了宮。
坐上伯府馬車,時定浩重重歎了口氣:“六姐說得對,不能随便亂發善心救人,善心很貴,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的。”
還沒到家,時定浩被皇上罰跪一事,時家上下就都知道了。
時定浩回來後,含糊的打發了府裏人,卻将時芙昕留了下來。
時芙昕看着弟弟:“說吧,出什麽事了?”
時定浩連忙将救永安公主的事告訴了時芙昕。
時芙昕皺眉:“永安公主一身夜行衣?她不是體弱多病嗎?”
時定浩同種疑惑表情:“是啊,我也很詫異呢。”
時芙昕:“昏倒在太液池邊,她做什麽去了?”
時定浩搖頭:“六姐,三姐夫和永安公主關系匪淺,你說這事要告訴他嗎?”
時芙昕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丫鬟來報,說時芙音和蕭子清來了。
“應該是姐知道你被皇上罰了,不放心,回來看看。”
“既然姐夫來了,你等會兒就跟他說說吧。”
時芙音關切的詢問了一番時定浩,确定他沒凍着身子才放下心。
安撫好了姐姐,時定浩才看向蕭子清:“姐夫,我今天被罰,是因爲救永安公主。”
一聽這話,蕭子清和時芙音齊齊變色。
“永安受傷了?!”
“傷得重不重?”
時芙昕看着兩人的臉色:“姐、姐夫,永安公主昨夜出宮,你們好像并不意外?”
時芙音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丈夫。
都是妻弟妻妹,蕭子清也就沒隐瞞:“永安出宮是去了安國公府。”
時芙昕不解:“永安公主要去安國公府什麽時候去不得,非要大晚上的去?還有,永安公主會武功?”
時芙音看了一眼蕭子清:“永安确實會武功,内力不在我之下。”
時芙昕和時定浩齊齊驚了。
時定浩更是驚呼:“永安公主那麽弱不禁風,可一點都不像會武功的樣子。”
時芙昕眸光閃了閃,似想到了什麽:“永安公主擅長借助内力進行遠距離攻擊,對嗎?”
時芙音點頭:“永安的飛刀使得很厲害,八品之下,可以做到刀刀斃命。”
時芙昕肯定了,永安公主估計和楚曜一個樣,繼承了他人的内力。
身子之所以那般弱,估計是因爲常年遭受内力反噬造成的。
時芙昕想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突然看向蕭子清:“姐夫,永安公主出宮該不會是因爲曹雲霆吧?”
蕭子清沉重的點了點頭:“雲霆越獄後,沒來得及逃出京城,如今刑部、大理寺、特擦司、特監司的人都在找他,他沒法子了,所以才求到我這裏來。”
“雲霆待我如手足,我不能棄他不顧。”
“我身邊的高手都是太皇太後給的,要是他們知道雲霆來找我,肯定會告訴太皇太後的,我隻能讓永安過來幫忙。”
“昨天晚上,是我送雲霆出城門的日子,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可快到城門的時候,卻碰上了特監司的人。”
“永安爲了引開特監司的人,就和我們分開了。”
時芙昕揉了揉額頭:“所以,曹雲霆現在還在安國公府?”
蕭子清和時芙音都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時芙昕也不說話了。
姐姐已經成家,對于姐姐和姐夫的小家來說,她就是一個外人,不能什麽事都摻和。他們的麻煩由他們自己想辦法解決吧。
因爲府裏藏着一個曹雲霆,還要進宮看受傷的永安公主,蕭子清和時芙音也無心多呆,知道時定浩沒事,夫妻兩就匆匆離開了。
兩人一走,時定浩就問時芙昕:“姐,你咋不幫幫三姐三姐夫呢?”
時芙昕看着他:“他們有開口找我幫忙嗎?”
時定浩:“這還需要開口啊。”
時芙昕:“當然需要了,不開口,我怎麽知道他們是不是需要幫忙?”說着,點了一下時定浩的腦袋。
“凡事别自作聰明,别以爲你的想法就是人家的想法。也許三姐夫已經有了萬全之策,我冒然插手,說不定會破壞他的計劃。”
“長點心吧,除非人家親口求助了,否則别用自己的想法來揣測他人。”
“有些時候,若是不管人家需不需要,一股腦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幫忙,結果反而會變成害人。”
“最後那人要是不領情,你還會覺得委屈,覺得自己的善心錯付了。”
“在你看來,那是善心,可在他人眼中,那隻不過是你的自我感動。”
時定浩巴巴看着時芙昕:“姐,那我救永安公主是不是也救錯了,她都沒向我救助?”
時芙昕的神情龜裂了一下,無語的看着弟弟:“永安公主不是昏迷了嗎?”
時定浩哼哼唧唧了一會兒:“姐,這次救人,我覺得我吃虧了。我得找個機會,找永安公主找補回來。”
“這也是你自己的事,你随便吧。”時芙昕搖着頭走了。
當天夜裏,時芙昕聽到屋頂傳來響動,起身飛上了屋頂:“葉師父。”
葉默看着時芙昕:“幫我個忙。”
時芙昕心中吐槽了一句‘無事不登三寶殿’,不過還是道:“你說。”
葉默:“送曹雲霆出京,這是我答應曹夫人的。”
時芙昕的頭又疼了,曹雲霆越獄和她八竿子打不着,最後卻落到了她身上:“曹雲霆現在在安國公府,很安全。”
葉默搖頭:“特監司的人已經盯上安國公府了,得盡快送曹雲霆離京。”
時芙昕頭更疼了:“好吧,我來安排。”
葉默見她答應,動了動嘴唇,想道謝,可一想到這丫頭是自己的半個徒弟,沒能拉下臉,一聲不吭的離開了。
時芙昕見了,撇了下嘴:“你是師父,我也是師父,以後我也能這樣招呼徒弟做事。”
回到卧房後,時芙昕沉吟了一會兒,換上夜行衣,直接去了安國公府。
西直門,無數商人拉着貨車正排隊進出城。
出城的隊伍中間,紅顔笑的貨車上,一箱箱包裝精緻的胭脂水粉引得不少人矚目。
“等等。”
剛輪到紅顔笑的貨車檢查時,一輛馬車突然駛來,接着,時芙昕從馬車上下來,對着押送貨品的負責人就是一頓罵。
“你怎麽點貨的?貨品拿錯了都不知道。”
說着,對着身後的甘繁仁招了招手,“還不快把貨品換回來。”
甘繁仁立馬将馬車上的貨品搬了下來,準備和貨車上的換了一下。
夥計更換貨品的時候,甘繁仁殷切的走到守門侍衛面前,悄悄遞了一錠銀子過去。
“耽誤大家的時間了,這是請各位軍爺喝酒的酒錢。”
侍衛收了銀子,因爲換貨品的時候,車上的東西幾乎都搬了下來,侍衛也就懶得再檢查了,招手就讓他們離開。
“等一等!”
聽到聲音,時芙昕的心猛然一提。
楚曜!
怎麽又遇到這家夥了?
看着楚曜騎着馬過來,時芙昕的右腳踩了踩地上的石子,接着,右腿輕輕一擡,石子就沿着地面制止的射向楚曜坐下的馬腿上。
“嗚~”
馬兒突然受驚,趁着楚曜花功夫安撫時,時芙昕看了一眼甘繁仁,甘繁仁立馬招呼夥計出城。
等到楚曜站到時芙昕面前時,車隊早已離開。
時芙昕笑看着楚曜:“曜三公子,我們可真是有緣,又見面了。”
楚曜眯眼看了一會兒時芙昕,突然笑了:“紅顔笑的東西賣得那麽貴,你說城外會不會有人打劫?”
時芙昕心頭發沉,可面色卻沒任何變化。
看着時芙昕人畜無害的笑容,楚曜眸光有些異樣:“你倒是什麽事都敢摻和。”
時芙昕眨了眨眼睛,回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楚曜看了一眼已經出城的貨車,哼了一聲:“柳侯爺接管特擦司,正急着立功呢,小心點吧。”說完,也沒去追貨車,而是直接走了。
時芙昕見了,有些意外,顧不得多想,快速坐着馬車出城了。
追出城外十多裏在一片樹林中,時芙昕發現了十多具死屍。
時芙昕掃了一圈,沒看到曹雲霆,神色一松,曹雲霆應該逃走了。
突然,時芙昕看了一眼山頂方向,吩咐小芳将馬車趕到官道上,她則飛身上了山頂,看到了站在山上眺望遠方的夏侯歡顔。
時芙昕順着她的視線望去,看到了一個飛馳離開的身影。
“夏侯姐姐,你還好吧?”
夏侯歡顔給了時芙昕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很好啊。”
時芙昕走過去握住她的手:“這裏沒别人,你可以哭的。”
夏侯歡顔搖了搖頭:“沒什麽好哭的。”頓了一下,“我抛下雲霆,讓他獨自離開,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自私?”
時芙昕:“不,你很勇敢。”
夏侯歡顔眼中這時才有了水光:“其實我不怕和他浪迹天涯,隻是我想着,來這世上走一遭,我總不能隻爲了他而活吧。”
說着,自嘲一笑。
“我以前老說想當俠女,如今想想,我這麽自私的人,哪裏配當俠女?”
“我不怕吃苦,但我怕父母傷心,更怕将來的孩子也漂泊無依。”
時芙昕:“夏侯姐姐,你沒有錯,愛情嘛,有固然好,沒有也不妨礙我們好好活着。這世間最重要的事,是好好愛自己,一切讓我們陷入不安穩境遇的人和事,我們都該摒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