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我都打點好了,今天值班的牢頭和我交情匪淺,你進去看杜丹雁的事不會被外人知道的。”
羅绮雲找上門的第二天,煙袋子就帶着時芙昕來了大理寺的牢房。
身披米白頭蓬,将大半張臉都掩蓋住的時芙昕點了點頭,大步走進了大理寺牢房,在昏暗陰森的牢房最裏頭看到了杜丹雁。
杜丹雁被确實被動了刑,身上全是鞭痕。
時芙昕見了,蹙了蹙眉頭,輕咳了一聲,趴在稻草中昏睡的杜丹雁才緩緩睜開眼睛,轉頭看了過來。
看到來人,杜丹雁面上劃過意外之色。
被抓進來這麽多天,她想過任何可能來救她的人,怎麽也沒想到會是沒什麽交情的時家六姑娘。
不過很快,杜丹雁又露出釋然之色:“绮雲去求你了!”
時芙昕沒和她磨叽,直接問道:“你還好吧,羅绮雲很擔心你。”
杜丹雁扯出一絲笑:“我挺好的。”
時芙昕掃了一眼她身上的傷:“大理寺的人爲何抓你?”
杜丹雁看了看時芙昕,沒有要回答的意思,隻是道:“麻煩六姑娘回去後告訴绮雲,我沒事,讓她不要擔心,也不要爲我奔走。”
時芙昕蹙眉:“羅绮雲說,你被抓和特察司的葉默有關,這是怎麽回事?”
杜丹雁看着她:“人人都對特察司避之不及,六姑娘怎麽還偏往裏頭摻和呢?”
時芙昕神色淡淡:“羅绮雲說了,隻要救了你,她的命就是我的,救你換回一個忠心的手下,我覺得這買賣很劃算。”
杜丹雁聽了,心下很是感動,感動羅绮雲爲了她竟做到了這地步。
當年之所以出手救了羅绮雲,是因爲她從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落難貴女身陷囹圄,一時起了恻隐之心,沒曾想,竟能得她如此赤誠相待。
“六姑娘就不怕因此惹上麻煩嗎?”
時芙昕:“怕不怕惹麻煩跟你無關,你隻需要告訴我你被抓的原因即可。”
杜丹雁看着時芙昕,心道這位六姑娘果然不愧是暗中推動慶國公府倒台的幕後黑手,爲人竟這般強勢。
想到自己效力的主子,清楚他是不會爲了自己這顆棋子出面的,求生的本能還是讓杜丹雁開口了:“大理寺的人以爲我和葉默私交甚笃,抓我隻是爲了逼問一些關于葉默的事。”
時芙昕:“大理寺的人爲何會覺得你和葉默私交不錯?”
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杜丹雁直接道:“可能是因爲葉蘭芷吧,因爲我曾出手幫過葉蘭芷,葉默時不時的會去百花樓小坐,偶爾也會幫我解決一些麻煩。”
時芙昕又問:“大理寺的人逼問你有關葉默的什麽事?”
杜丹雁看了她一眼,見時芙昕毫無懼怕之色,猶豫了一下:“他們問我,慶國公被滿門抄斬時,葉默是不是帶走了一個人?”
“這種事我哪裏知道,可是我說了不知道,大理寺的人卻不相信。”
葉默帶走的人不就是羅元律嗎?
提起羅元律,時芙昕就想到了平國公和楚清歡掉包孩子的事。
慶國公府倒台已經過去一年了,大理寺怎麽突然追問起這事了?
是葉默得罪了大理寺卿,大理寺卿欲借此對付葉默?
還是說,是平國公知道了什麽,大理寺卿是受了他的意才抓杜丹雁過來審問的?
可是爲什麽抓杜丹雁呀?
以葉默的性子,怎麽可能将這樣隐秘的事告訴一個外人,即便這個外人救了自己的妹妹。
要抓也該是抓葉蘭芷呀。
葉蘭芷知道的肯定比杜丹雁多得多。
舍葉蘭芷而抓杜丹雁,隻能說明不管是大理寺卿,還是平國公,都不敢正面對上葉默,隻能從側面試探葉默。
抓了葉蘭芷就算是和葉默撕破臉了,隻能抓杜丹雁這個稍微和葉默有點關系,但又不會讓葉默抓狂的人。
想通這一點,時芙昕看向杜丹雁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同情。
果然啊,有些人就不能走得太近,一走近,就容易成炮灰。
時芙昕想了想道:“若是大理寺的人再對你言行逼供,你就說你是葉默的相好,他們應該會顧忌一些的。”
杜丹雁有些愣住了,沒想到時芙昕會跟她說這樣的話,沉默了一下,不自在的低下了頭:“他們就是以爲我是葉默的相好,才抓的我。”
時芙昕默了,注意到杜丹雁的神色,更是滿臉不可思議。
就葉默那沉悶又不解風情的性子,竟會真的有女人喜歡他?!
“總之,大理寺的人再對你動刑,你就告訴他們葉默有多在意你,動了你,就是動了他,盡量少受些皮肉之苦吧。”
知道杜丹雁被抓的原因後,時芙昕沒有久留,快步離開了大理寺牢房。
一出來,煙袋子就迎了上來。
時芙昕直接吩咐道:“去查查大理寺卿和平國公府有什麽關系。”
煙袋子點了點頭,目送時芙昕上了馬車後,便快步去打探消息了。
馬車裏,時芙昕脫下頭蓬,蹙眉沉思着。
大皇子被刺殺一事,牽扯到京城勢力和江湖門派的勾結,想要查清楚,一時半會兒葉默應該回不了京。
杜丹雁在牢房裏怕是要遭些罪了。
馬車駛入長樂東街時,突然停了下來,接着,小芳的聲音響起:“姑娘,是羅绮雲。”
時芙昕掀開車簾往外看了看,拐角處,羅绮雲站在雪地裏,期盼的看着她這邊,在她身旁,還站着一個儀态端莊的婆子。
馬車駛了過去,羅绮雲便帶着婆子上前,婆子來到車窗前,便朝着裏頭的時芙昕福了一禮:“給六姑娘請安。”
動作很是協調流暢,哪怕上了年紀,看上去也很是好看。
羅绮雲快速解釋道:“六姑娘,這是冷嬷嬷,她是想”
冷嬷嬷打斷了羅绮雲,自己介紹了起來:“六姑娘,老奴不請自來,還望您見諒,丹雁對老奴有救命之恩,如今她出事,老奴不能坐視不管。”
時芙昕看着面前這位冷嬷嬷,沒說話。
冷嬷嬷:“老奴曾是宮裏秀女的教養嬷嬷,放出宮後,和元娘一樣,一直在幫着丹雁處理雜事,若六姑娘不嫌棄,老奴想伺候六姑娘。”
“老奴知道六姑娘身邊一定不缺人伺候,但老奴在宮中傾軋了近四十年,新皇繼位,才得以出宮,老奴自問對六姑娘還是有點用處的。”
“别的不說,在宮中,老奴見慣了各種争風吃醋之事,對男女情情愛愛那些事也頗爲的了解。”
“六姑娘如此優秀,出身伯府,又将紅顔笑經營得那般有聲有色,将來提親之人肯定是要将伯府的門檻踏破的,六姑娘日後必定嫁入高門。”
而高門的媳婦可不是那麽容易做的,就夫君三妻四妾這一關,沒有過人的能力,也是很難處理好的。
冷嬷嬷看着時芙昕,再次福了一禮:“還請六姑娘給老奴一個伺候您的機會。”
羅绮雲見時芙昕不說話,連忙道:“六姑娘,冷嬷嬷和我一樣,丹雁姐從來沒有讓我們摻和過她的事。”
言外之意,她們和羅绮雲背後的勢力無關。
時芙昕的手臂橫放在車窗沿上,白皙纖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着。
見此,羅绮雲心裏有些沒底,昨天她來求助,看出了六姑娘并不想多管閑事,回去後,就将這事告訴了冷嬷嬷。
冷嬷嬷聽後說道:“丹雁的事牽扯特察司,救她的風險太大,而你能給六姑娘帶去的用處并不足以抵消這份風險。”
然後,今天她來探聽消息時,冷嬷嬷就跟着來了。
冷嬷嬷倒是沉得住氣,面色平靜的站着,任由時芙昕打量的目光落在身上。
雖然她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時家六姑娘會答應她,但是她清楚,女人的一生過得好不好,離不開三個條件。
一是投胎的技術,投胎到好人家,出嫁前能得到好的教養,出嫁後,能有娘家撐腰。
二是個人的本事,再會投胎,人不行也是白瞎。
三嘛,就是挑選夫君的能力了,婦人是否能得到丈夫的愛護,那日子可是天差地别般的差距。
六姑娘運氣不錯,投胎和個人的本事都不錯,可是第三個,能否得到丈夫的愛護,就不一定了。
縱觀古今婦人,出嫁前,大多都不錯,可嫁人之後,日子卻并沒有因爲她們的優秀而過得美滿幸福。
是這些婦人太差了嗎?
不盡然。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們沒有和丈夫好好相處的能力。
六姑娘是很優秀,放眼京城閨秀,也少有人能及,可這就代表她能和日後的夫君恩恩愛愛了嗎?
對于閨秀的教養,她也是多少知道一些的,行爲禮儀舉止這些,每個家族都是重視的,可對如何和男子相處,除了那些想用家中女子攀附權貴的,幾乎沒有人家會在婚前進行施教。
隻要六姑娘是個精明的,就能聽出她剛剛話語中的言外之意,也能意識到她的可用之處。
時芙昕看着冷嬷嬷,笑問道:“你的身契.”
冷嬷嬷立馬往懷裏一掏,然後雙手奉上了早就準備好的賣身契。
時芙昕沒有接,掃了一眼,笑道:“回去等消息吧。”敲了敲車壁,馬車立馬動了起來,駛入角門進了伯府。
羅绮雲看着冷嬷嬷,神色有些複雜:“嬷嬷.”
冷嬷嬷面露苦笑:“還能有點用處,我還是高興的,要是到了有一天,一點用處都沒了那才是末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