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祥堂,面對時家上下各種各樣的打量目光,宋雲舒雖面上鎮定,但心裏還是有些緊張和不自在的。
倒不是初進高門的惶恐,他們兄妹從小跟随父親走南闖北,也算是見識過各種世面,并不會怯場。
緊張是因爲時家上下都在打量着自己,目光中帶着審視和探究,像是想要把她整個人給看穿一般。
不自在是因爲時定軒母親的目光,太熱切了,還有那滿臉的笑意,仿佛是在看未過門的兒媳一般。
她其實沒想到時定軒會讓他們兄妹來伯府住,畢竟來京的這一路,他們兄妹一直都是和捕快們住驿站的。
宋雲舒的思緒在翻湧,而宋雲卷,就适應得良好了,時家人看着他,他就笑呵呵的回看過去,胖乎乎的肉臉上滿是天真純粹,引得衆人頻頻側目。
時老夫人含笑打量了一番宋家兄妹,有心想問問宋家的情況,畢竟這是五郎第一次領姑娘來府做客,其中深意,由不得她不多想。
可想到五郎并沒特意說什麽,擔心鬧出烏龍,時老夫人隻得将心中的疑問壓了下去,準備等五郎從宮裏回來了,再好生問問。
五郎翻過年就要及冠了,他的親事,府裏确實該重視起來了。
時芙音看出宋雲舒的不自在,給她娘遞去了個眼神。
金月娥收到長女的提醒後,朝着時老夫人道:“母親,雲舒兄妹趕了這麽久的路,想來也累了,兒媳這就帶着他們下去洗漱休息了。”
得到時老夫人的首肯後,金月娥便帶着宋家兄妹和兩個女兒離開了懿祥堂。
回懿桂院的路上,金月娥迫不及待的開始了解宋雲舒的情況。
“雲舒,你平日裏在家都做些什麽?”
宋雲舒:“回伯母,我平日裏就在家幫爹打理一下家務,然後再看着兄長不要出去惹禍就行了。”頓了一下,“我哥小時候發高燒,燒壞了腦子,心智停留在了五六歲。”
金月娥愣了一下,随即憐惜的看着身旁這看看、那瞅瞅,整一個好奇寶寶的宋雲卷,拍了拍宋雲舒的手:“你辛苦了,不過,能有個兄長一直陪在身邊,也是幸福的事。”
聞言,宋雲舒眼神一亮,高興道:“伯母說的是,我也是這麽覺得的。”雖然有時候哥哥有些淘氣,老是闖禍,但哥哥帶給她更多的卻是安心和快樂。
金月娥又問:“你在打理家務?你娘呢?”
宋雲舒神色黯然了下來:“回伯母,我娘在我十歲的時候,就離世了。”
金月娥再次拍了拍宋雲舒的手:“可憐的孩子。”
宋雲舒見金月娥并沒有因爲哥哥心智不全,他們又幼年喪母而不喜,緊繃的心緒頓時一松。
時定軒沒騙她,他們一家真的都很好。
“你爹平日裏很忙吧?”
“嗯,爹要處理的事情确實很多”
時芙音和時芙昕走在後頭,看着她們母親親親熱熱的拉着宋雲舒說個不停。
“哎,這還不是兒媳婦呢,娘就忘了她還有兩個女兒了。”
“你小聲點吧,當心宋姑娘聽見。”
“姐,你覺得宋姑娘怎麽樣?”
“嗯很穩重,一看就能抗事,不是一般的閨閣小姐能比的。”
“宋九思宋總捕,總管南方江湖各大門派,可以想得他們兄妹生活的環境必然不太平,加之又幼年喪母,在這樣的情況下長大,自然更能經事。”
“回京的路上,我可看見了,宋姐姐指揮起捕快們來,絲毫不弱于咱哥。宋總捕事多繁忙,肯定不能時時看顧,宋姐姐要護着宋大哥,沒有獨當一面的能力是不行的。”
姐妹兩并肩走着,頭都朝着對方傾斜着,突然間,兩人之間插入了一個胖腦袋。
“你們在說悄悄話,我也要聽。”
宋雲卷用他那龐大的身軀強行分開了姐妹兩,擠在了兩人中間。
時芙音、時芙昕:“.”
走在前面的宋雲舒聽到動靜,回頭制止宋雲卷:“哥,咱們是在定軒哥家做客的,你可不許惹事。”
宋雲卷卻反駁了回去:“才不是做客呢,軒軒說了,這是他的家,也是咱們的家,讓我随便玩。”說着,就笑呵呵的拽起時芙昕腰間的如意宮縧,“這個好看,也要給舒舒一個。”
宋雲舒被自家哥哥的話弄得滿臉通紅,見金月娥臉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急忙道:“那是定軒哥的客套話。”
宋雲卷正在跟時芙昕争搶宮縧,想也不想的道:“才不是呢,軒軒說了,他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說着,氣鼓鼓的看着時芙昕。
“你是軒軒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你得聽我的話,我是哥哥。”
時芙昕翻了個白眼:“哥哥是不會搶妹妹的東西的。”
宋雲卷一愣,手下的力道慢慢減弱,可還是抓着宮縧不放:“這個好看,舒舒沒有。”
宋雲舒見哥哥搶時芙昕的東西給自己,又感動又好氣,趕緊上前讓宋雲卷放手:“這是昕妹妹的東西,不能搶。”
宋雲卷:“我沒搶。”然後重申自己的身份,“我是哥哥,你說的,你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她也是我的妹妹。”
所以,這個妹妹的東西也是他的,他才不是在搶呢。
宋雲舒強行拽開了宋雲卷,沖着時芙昕尴尬一笑。
時芙昕笑眯眯的看着宋雲卷:“你說錯了,我的東西是我的東西,你要當我的哥哥的話,你的東西也要是我的東西。”
這話有些繞口,可宋雲卷愣是聽懂了,猛地捂住自己腰間的荷包,快速退到宋雲舒身後,生怕時芙昕去搶他荷包裏的銀子一樣。
銀子可以買好吃的,他才不要被搶走呢。
滑稽的模樣,蠢萌蠢萌的,看得時芙昕忍不住笑出了聲,甩了甩腰間的宮縧逗宋雲卷:“想要這個?”
宋雲卷點了點頭:“好看。”
時芙昕笑容深了幾分:“很有眼光嘛,但是我的這個不能給你。”見宋雲卷胖臉皺了起來,又道,“我的不能給你,但你可以去找我哥要啊。”
宋雲卷雙眼猛地一亮,對呀,他可以去找軒軒嘛,軒軒一定會幫他的。
時芙音見宋雲舒滿臉尴尬,拉了拉自己妹妹的袖子,示意她可以了,趕緊停下。
金月娥也走過來了,瞪了一眼小女兒,對着宋雲舒道:“我這個女兒呀,是個愛鬧愛玩的。”說着,笑嗔了一眼時芙昕。
“别看翻過年就要及笄了,可很多時候還是個孩子心性呢。”邊說,便帶着宋雲舒繼續往懿桂院走。
“你們先到懿桂院認認路,然後你就去音姐兒的浮翠館休息,她那裏幽靜;你哥的話,就去五郎的院子住,你們的房間,早就叫人收拾出來了。”
宋雲舒道謝:“勞煩伯母和音妹妹了。”
時芙音笑道:“宋姐姐你可千萬别和我們客氣,就像我哥說的,盡管把這裏當自己家。”
宋雲舒感受到了時定軒家人的親切,心緒又輕松了幾分,接下來的言行舉止都自如了幾分。
時定軒進宮面聖,直到天黑透了才回的伯府,一回來,就被叫去了懿祥堂。
懿祥堂裏,家中長輩都在。
時家男子的注意力都在時定軒突然回京一事上,得知時定軒隻是護送大皇子、安國公回京,休整兩天又要離開,就沒再多說了。
而時家女眷的,則是更關注時定軒帶回的宋家兄妹。
“五郎啊,那宋家兄妹是怎麽回事呀?”
時定軒簡單說了一下宋家的情況:“我剛進南方總捕衙門,很多事不了解,雲舒幫了我良多。”
時大夫人看了一眼時定軒,笑着道:“原來是宋總捕家的公子和千金呀,難怪我瞧着宋姑娘氣質不同一般閨秀呢。”
時定軒認同的點着頭,含笑道:“她是和别的姑娘不太一樣,性子和昕姐兒的有些像。”
時老夫人看了看時定軒的神色,試探着問道:“五郎,你年紀也不小了,可有想過自己的親事?”
時定軒被問得一愣,看了看屋子裏的長輩,想到他們對宋家的各種探問,瞬間清楚了衆人的心思。
他現在算是深刻體會到了大家族的束縛了。
不管什麽事,都有一大堆人想要摻和。
想到之前離家時,府裏給的人和銀子,時定軒再次理解了小妹不願意和伯府其他人有過多交集的心理了。
這拿了人家的東西,有些事就不好直接拒絕了。
時大夫人也跟着道:“五郎,翻過年你就及冠了,你現在去了南方總捕衙門,常年不在家,可不能将終身大事給耽誤了,告訴大伯母,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娘,家裏也好幫你相看起來。”
時定軒看向時大夫人:“多謝大伯母,大伯母平日裏管着府中上下,不好因爲我的事再讓大伯母煩勞。”
時大夫人面色一僵,看了看時老夫人,不再說話。
時定軒不想再說下去,起身道:“祖父、祖母,接連趕了這麽久的路,孫兒累了,想早點回去休息了。”
時老夫人連忙點頭:“快回去休息吧,你在外可一定要注意身體。”
時定軒應下後,就快步離開了。
他一走,時老夫人也揮手讓其他人離開,等所有人都走了,才和時老太爺說道:“五郎怕是看上宋家姑娘了。”
時老太爺眉頭緊皺:“宋總捕總管南邊的江湖門派,背景深厚,可牽扯的也多,這不是一門好親事。”
時老夫人點着頭,是啊,江湖人最喜歡快意恩仇了,宋總捕辦了那麽多江湖案子,得罪的人肯定不少。
聽說他的夫人,就是被仇家殺死的。
“五郎是個聽人勸的,在他離開之前,你單獨找個機會和他聊聊吧。我這邊呢,也和金氏、正和說說。”
宋家兄妹難得來京城一趟,時定軒因爲有事要忙,時芙音和時芙昕便領了帶兩人逛京城的差事。
宋雲卷看什麽都稀奇,那興奮、激動的探索世界的好奇樣,引得逛慣了京城的時芙音、時芙昕,也覺得沒那麽無聊了。
“今天真是辛苦兩位妹妹了。”
宋雲舒有些抱歉的看着時芙昕、時芙音。
時芙音笑道:“宋姐姐,你可真的别和我們客氣了,你們逛開心了,我們也高興呀。”
四人走走停停,買了好些東西。
在經過一家金店時,四人遇到了蕭子清和任若雪。
時芙昕看了看蕭子清和任若雪,又轉頭看了看她姐,見她姐并沒異樣,才笑着打招呼:“安國公、任姑娘,真是好巧啊,你們也是來買首飾的嗎?”
蕭子清看了一眼時芙音,笑道:“是啊,好巧,這次去江漢,偶遇任姑娘,因任姑娘留下一塊回京,太姑吩咐我要向任姑娘道謝。任姑娘管我要一件飾品,所以才來的這裏。”
聽到這話,任若雪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而宋雲舒則是有些詫異。
安國公這特意的解釋,是在撇清和身邊這位任姑娘的關系呀。
聽聽,任姑娘管他要了一件飾品.
一個姑娘問一個男子要東西已經夠不體面了,男子還當衆說了出來,這是有多不喜這姑娘啊?
時芙昕有些好笑,特意看了看她姐,沒曾想,時芙音面色仍然毫無變化。
“我看到好多亮晶晶的東西,我們快進去吧。”
宋雲卷見衆人站着不動,忍不住出聲催促。
時芙音這便帶着宋家兄妹進了金店。
看着四人進去,任若雪不想在熟人面前暴露自己不得不委屈求權的一幕,便對蕭子清道:“安國公,我們去其他店吧。”
蕭子清沒了平日裏的和氣:“我看這店還不錯,你隻是要一件飾品而已,應該選得出。”說着,就大步進了店裏。
任若雪心中越發不快了,可一想到現在是她有求于人家,隻能壓下怒氣,跟着進了金店。
蕭子清自是不會陪着任若雪選首飾,自顧自的到了二樓包間坐下,然後就看着大堂裏的時芙音帶着自家妹妹和宋姐兄妹高興的挑選飾品。
櫃台邊,時芙音看了一眼一旁神色不愉的聽着老闆推銷首飾的任若雪,想了想,起身去了二樓。
“音姑娘!”
看到時芙音上來,蕭子清面露欣喜。
時芙音看着蕭子清:“我有事和你說。”
蕭子清面帶笑意:“你說,我聽着呢。”
時芙音連忙把之前妹妹和自己分析的爲何任若雪會恰好出現在江漢的原因,告訴了蕭子清:“那些追殺你的殺手,可是能任姑娘安排的,你最好還是留點戒心。”
蕭子清笑了:“謝謝你的關心,這事我也猜到了幾分。”
時芙音面露詫異:“你猜到了?”
蕭子清笑着點頭:“我又沒礙着别人的路,不該被追殺的,這是其一,其二是,殺手不殺我,隻抓了我,還将多福也給留下了;其三,任若雪出現的時機以及路上的所作所爲都頗爲也有深意。”
“結合這三點,其實也挺好猜的。”
時芙音面色一松:“你心裏有數就好,那我先走了。”
蕭子清笑看着時芙音下樓,心情好了不少。
“音姐兒,你們怎麽也在這裏?”
時芙音剛下樓,就看到夏侯歡顔和另外幾個閨秀進了金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