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丫、李三丫等人覺得自己眼睛都不夠用了。
住在外城的時候,她們偶爾還能跟着爹娘出門轉轉,可自從被大伯接回内城住後,她們這還是第一次出門呢。
相比外城,内城更加的繁華更加的氣派。
李大郎、李二郎雖經常外出,但也是頭次來長安街,也是看得眼花缭亂目不暇接。
李老娘呢,雖然努力闆着臉,但看到街道兩邊各式各樣的店鋪,以及店鋪裏琳琅滿目、美輪美奂的貨品,神情還是收控不住。
不過東西再好,她也沒有要帶孫子孫女們進去購買的意思。
一是,店鋪太氣派了,讓她有些膽怯不敢踏足;二嘛,都不用問,她也知道這些店鋪裏的東西一定賣得很貴。
雖然大兒每個月都會給他們發月例,但她可舍不得花。
李大丫幾個姑娘看到金銀首飾鋪、衣料鋪都有些摞不開腳,不過她們也知道這不是她們能買得起的。
冉姐兒跟她們說過,她們的一件衣服都要幾十兩銀子,随便一根發簪也要上百兩銀子。
老天爺,這麽貴的東西就是賣了她們也買不起。
她們也有月例,可一發下來就被奶給收走了,别說這些貴重的東西了,就是街邊的糖葫蘆她們也買不起。
李老娘見孫女們看到好東西就兩眼放光的模樣,不悅道:“别跟個土包子似的,給我丢人現眼。”
李大丫幾個連忙垂下了頭。
在西北邊關的時候,她們就不敢頂撞奶,如今來了京城,更不敢了。
自從和大伯相認後,就是爺對奶也多有忍讓,更别說他們了。
她們都知道,他們能來京,能有一個當大官的大伯,這一切都是奶的功勞,所以,他們一家都得聽奶的。
出來一趟,李老娘也不想空手而歸,金銀首飾鋪太貴舍不得買,但其他的小玩意兒還是可以買點的。
“前頭那店鋪怎麽那麽熱鬧?走,我們也去看看。”
李老娘特别喜歡湊熱鬧,尤其喜歡光臨那種生意爆棚的店鋪,覺得大家都在買,那肯定是好東西。
“好香呀!這是什麽店鋪?”
李大郎識得幾個字,仰頭看着店鋪匾額:“紅顔笑。”看着從店鋪中走出的人手裏拿着的東西,“好像是賣胭脂水粉的。”
李老娘一聽是賣胭脂水粉的,當即闊氣的對着幾個孫女說道:“你們都大了,也該打扮起來了,進去選一樣喜歡的吧,奶給你們買。”
胭脂水粉她是知道的,幾十文就能買到,就算京城的貴一些,她就算幾百文一盒吧。
幾個孫女,也不過幾兩銀子的事,這點錢,她還是出得起的。
李老娘颠了颠荷包裏兒子孝敬她的銀子,又看了看李大郎、李二郎:“你們也進去選一樣給你們媳婦帶回去吧。”
說完,就仰首挺胸的走進了店鋪。
李大丫和李大郎幾個都滿心歡喜的跟了進去。
幾人一進去,就有侍女上前接待,詢問他們的需求,然後根據他們的需求将他們領到相應的貨台前。
對于侍女的熱情周到言笑晏晏,李大郎等人都有些不适應。
李老娘倒還繃得住,讓侍女把店鋪裏的東西都給他們介紹介紹。
“什麽?!”
“你說這盒面膏要多少銀子?”
李老娘想着自己是李正坤的母親,是李府的老封君,也該保養保養,在侍女介紹到一款面膏可以改善膚色、去除皺紋時,當即詢問了一下價格。
“老夫人,這款面膏是專門爲像您這樣的老人定制的,因加入了一些珍貴藥材,所以售價稍微高一點,二十八兩銀子一盒。”
李老娘捏着腰間的荷包,面色有些發緊。
她今天出門總共就帶了二十兩銀子出門,對于她來說,這可是一筆巨款,要知道在西北的時候,李家最富的時候,也沒攢下十兩銀子。
沒想到她以爲的巨款,在京城竟連一盒面膏都買不起。
李大丫、李大郎等人也被面膏的價格給驚住了。
李老娘:“.我們再看看别的。”
侍女笑容不變,繼續爲幾人介紹。
在知道最便宜的一款胭脂也要五兩銀子時,李老娘立馬湧出一股想帶着孫子孫女趕緊離開的沖動。
李大丫幾個的眼神也都黯然了下去,五兩銀子一盒的胭脂,奶是不會給她們買的。
侍女将幾人的神色看在眼裏,态度不變的笑着道:“老夫人,我們這家店是紅顔笑的總店,由于店鋪費用高,是以賣的産品就比較貴。”
“但是紅顔笑在京城還有十家分店,根據分店位置的不同,裏頭售賣的産品價格也不同。”
“比如外城安業坊中的五号分店,售賣的胭脂大多都在一兩和五兩之間,非常的受大家的喜歡。”
李老娘聽出了侍女的言外之意,心裏有些惱火,這是諷刺他們買不起這裏的東西呢,當即冷着臉道:“我們知道了。”
這時,又有一群客人進店來了。
侍女見了,歉意的說道:“老夫人,你們先自行挑選,有什麽需要可以随時招呼我,我先去接待其他客人了。”
李老娘闆着臉點了點頭,等侍女離開後,緊繃的身體才放松了一些,看到孫子孫女都看着自己,哼哼道:“這是什麽破店,一盒胭脂都要五兩銀子,簡直是在搶錢。”
李大郎等人也覺得貴得離譜,都不由附和點頭。
可看着店鋪裏絡繹不絕的客人,每個人離開的時候都帶走了好幾樣東西,幾人又有些茫然和結舌了。
“京城富貴的人好多呀,在這些人眼中,銀子好像不是銀子似的。”
看着排隊結賬的客人,李老娘覺得很礙眼,别人買得起她卻買不起,這種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她可是翰林老爺的母親,别人有的東西,她也應該得有。
她是買不起,可她兒子買得起。
李老娘當即決定,等今晚李正坤下差回來,就讓他給自己買紅顔笑的東西,不買别處的,就買長安街這家的。
“行了别看了,走了。”
李老娘帶着李大郎、李大丫幾個剛走到店鋪門口,就看到幾輛氣派的馬車停在了紅顔笑外。
接着,幾個貴氣雍容的婦人被丫鬟攙扶着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看到其中一個婦人,李老娘如遭雷擊,嘴巴半張,直接愣在了原地。
跟在她身後的李大郎等人也滿臉震驚。
“四弟妹,這紅顔笑的生意是越發好了,昕姐兒和音姐兒可真是給咱們時家長臉。”
“聽說昕姐兒這段時間都在忙着和外地的商人商談,也不知談得怎麽樣了?”
幾位貴婦人有說有笑結伴走進了店鋪,徑直從李老娘等人身邊走過,根本沒注意到他們。
幾人一進店鋪,就有不少婦人、閨秀上前和她們打招呼,言行舉止很是熱情客氣。
李老娘難以置信的看着一幕,又是閉眼,又是甩頭,一副無法接受的模樣。
“那是大伯母嗎?”
“是,那就是大伯母。”
“大伯母”
看着衣香鬓影、珠圍翠繞的金月娥,看着端莊得體的和衆夫人談笑風生的金月娥,看着完全變成貴婦人模樣的金月娥,李老娘臉上爬滿了猙獰之色。
她接受不了李長森一家過得比李家還好,更接受不了他們離開李家後變得越來越好這一事實。
李老娘的臉色越來越扭曲,心中嫉妒的要發狂,等看到從二樓珊珊走下的紫衣少女和粉衣少女時,嫉妒更是達到了頂點。
“母親。”
“大伯母、五嬸、七嬸,你們怎麽來了?”
時芙音和時芙昕淺笑吟吟的從二樓下來,一下來就和衆人說笑到了一塊。
李老娘雙手攥成拳頭,因爲用力過猛,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李大郎見了,擔心李老娘在這裏發飙,連忙上前扶住李老娘:“奶,我們回去了吧。”手上用了些力,幾乎是強行拉着李老娘離開的。
在走出店鋪時,李大郎回頭往裏看了看,看着俨然已經和他們成了兩個世界人的金月娥母女三人,眸光一垂,快步帶着弟弟妹妹離開了。
“音姐兒、昕姐兒,你們兩個看什麽呢?”
金月娥和時大夫人等人準備去二樓包間坐坐,上樓梯的時候,見兩個女兒看着店外街道,不由出聲問了一下。
“看到幾個熟人。”
“什麽熟人?”
“無關緊要的。”
百順街,李宅。
李老娘和李大郎等人回來之前,曾雨薇就帶着兩個女兒做客回來了。
對于李老娘等人的私自出府,曾雨薇是很惱火的,怕他們出去丢人和惹麻煩,便将随行的婆子叫來詢問了一番。
“什麽,你說老夫人今天去了長安街的紅顔笑?”
婆子點了點頭:“老夫人從紅顔笑出來後,就一直悶悶不樂的,回了府,老太爺找她說話她都不搭理,直接進房休息了。”
曾雨薇聽後,眸光閃動,接着,嘴角就勾了起來。
李家人成日裏無所事事,老是給她找麻煩,爲了那一家子人,如今她和相公的關系都變得緊張了起來。
也許,她該給他們找點事做了。
時正和一家不是蒸蒸日上嗎,紅顔笑生意不是爆火嗎,李家人到底養大了時正和,如今他們來京了,那一家子總不能什麽都不表示吧。
李家人把她家搞得烏煙瘴氣,憑什麽時正和一家可以逍遙法外!
想到這裏,曾雨薇就吩咐丫鬟去庫房拿幾匹料子過來,準備給李家人送去。
李芙冉不解:“母親,我們不是才剛做了衣裳嗎?拿料子做什麽?”
曾雨薇:“料子是給老夫人老太爺他們的。”
一聽這話,李芙冉當即不樂意了,而李芙芝卻是若有所思:“母親,你要做什麽?”
曾雨薇看了一眼大女兒,笑道:“我還沒好好和你祖母說過話呢,等會兒過去找她聊聊天。”
李芙芝蹙眉:“母親打算和祖母聊什麽?”
曾雨薇也沒瞞着女兒:“你祖父祖母養大了時正和,我得和他們好好說說時正和一家在京城的情況。”
李芙芝立馬露出不認同的神色:“母親,時正和一家是和祖父祖母斷了親的,兩家沒有關系了,他們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母親何必多事呢。”
李芙芝帶着責問的語氣讓曾雨薇不悅了:“他們要如何我怎麽知道,你父親讓我多去和老夫人老太爺請安,除了時正和一家,我和他們還有其他話可說嗎?”
“母親.”
李芙芝還想勸,這時丫鬟拿着料子回來了,曾雨薇直接站起身:“行了,我這就過去給老太爺老夫人送料子。”
說完,就帶着丫鬟婆子揚長而去,留下滿心發愁的李芙芝。
李老爹、李老娘住的院子,李大郎幾個正在和李老爹等人說着今天他們逛長安街的見聞。
“我們今天看到大伯母了,還有二丫和五丫,她們都變得好不一樣了。”
李老爹聽後,算是明白老妻爲何一回來就去床上躺着了:“日後别叫大伯母了,李長森一家和咱們家已經沒關系了。”
李長林:“爹,怎麽能沒關系呢,李長森可是你和娘一把屎一尿給拉扯大的,如今他們過得好了,理該孝敬你和娘才是。”
李老爹頓時嚴厲的看了過去:“你還沒在牢裏呆夠是不是?”頓了一下,“長森是個心狠的,他那四個孩子也不是神油的燈,如今咱們一家全仰賴着你大哥,不能給他添麻煩。”
想到在牢裏呆的那半個月看到的那些刑罰,李長林打了個寒碜,抿嘴不再言語。
李老爹看着一大家子人,擺了擺手:“行了,都出去吧。”
從上房出來後,李長林的媳婦薛采花和李長木的媳婦周招娣,就拉着李大丫幾個去了角落,悄聲問道:“你大伯母和二丫、五丫,和以前怎麽個不一樣了?”
李大丫見李老爹沒注意她們,才小聲回道:“大伯母如今穿得可好了,比家裏這個大伯母還要貴氣。”
“二丫和五丫變得可好看了,比芝姐兒和冉姐兒還要像千金小姐。”
薛采花聽後,感慨了一聲:“到底李長森才是真的伯府公子,大哥不過是個冒牌貨,他生的孩子比不過李長森的,這也太正常了。”
幾人站的地方離院門不遠,曾雨薇過來的時候,剛好聽到這句話,面色一下就沉了下來。
她想發作的,可一想到薛氏不過是個粗俗無知的鄉下婦人,鬧開了,倒是白白失了自己的身份。
曾雨薇深吸了好幾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擡步走進了院子:“老太爺和老夫人呢,我來給他們請安了。”
曾雨薇主動過來請安,這可讓李家人意外了。
看着曾雨薇笑吟吟的進了李老爹、李老娘住的上房,薛氏等人都有些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