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甘繁仁也沒理會,這次要不是跟着面前這姐弟兩,他是沒機會進到蜀記鹵香的。
北市的蜀記鹵香,京城的人誰不想進來吃上一回?
今天他好運遇上了,還不用自己掏錢,當然要好好飽餐一頓了,回去後,他可以好好和手底下的小弟們吹噓一番了。
不過習慣使然,像他這種混街邊的,練就的就是一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周圍的一切風吹草動都要了解知道。
所以,甘繁仁邊猛啃着鹵豬蹄,邊豎着耳朵聽外頭的動靜。
聽着聽着,甘繁仁啃豬蹄的動作慢了下來,有些遲疑的看向了對外界動靜置若罔聞隻埋頭苦吃的姐弟兩。
“姑娘、公子,好像有人在找你們。”
“找餓們不可能.餓們都不認識這裏的人。”時定浩含胡不清的回了一句。
甘繁仁默了默,走到門邊,準備打開門仔細聽一聽,誰知,手碰到門,門就被人從外頭大力推開了。
然後一個兇巴巴的錦衣公子氣鼓鼓的走了進來。
時芙昕、時定浩動作劃一的擡頭看向來人,手中筷子不停。
“你誰呀?”
時定浩夾起一塊鹵牛肉塞進嘴巴:“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沒禮貌,這麽大力闖進來,吓到我們怎麽辦?要是我們被嗆到了,你還要陪醫藥費呢!”
兇巴巴的趙小公子:“.”
是他出場不夠霸氣嗎?
看到他,他們爲什麽還能吃得下東西?
不是該被他震懾住嗎?
看着繼續悠哉悠哉夾東西吃的姐弟兩,趙小公子感覺自己被冒犯了,當即雙臂抱胸,下巴高擡,斜睨的看向時定浩:“你就是那個冒充本小爺的冒牌貨?”
時定浩沒關心趙小公子說的話,反而盯着他的鼻子,哈哈笑了起來:“你的鼻孔好大哦!”
趙小公子,圍觀衆人:“.”
時定浩還在笑不停:“你鼻孔太大了,快别擡着下巴了,這樣太難看了,很欠收拾的。”
趙小公子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圍觀的人看了一眼趙小公子的鼻子,嗯,有不少人肩膀都開始抽動了起來。
趙小公子氣得不行,氣勢洶洶走到飯桌前,‘砰’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力氣之大,桌上的菜盤都震了一下。
若是忽視趙小公子臉上那一閃而逝的痛苦表情,他這樣子還蠻能震懾人的。
時定浩無語的看着趙小公子,不高興道:“你腦子沒毛病吧,好好的幹嘛拍我們的桌子?”
趙小公子忍着手掌傳來的火辣辣的疼,憤憤的瞪着時定浩:“你腦子才有毛病呢,我問你,是不是你在冒充我?”
時定浩愣了:“我冒充你?你是誰呀,我幹嘛冒充你?”
趙小公子再次神氣的擡起下巴:“你給我聽好了,我就是如假包換的懷遠總督之子,趙晟豪,你”
話還沒說完,時定浩的手就伸過來将他高擡的下巴按了下去。
“都說了,你這樣子很難看。”
被強行按下下巴的趙小公子氣瘋了:“冒牌貨,你找打,吃我一拳無敵霸王拳。”說着,舉起拳頭就朝着時定浩攻了過去。
時定浩沒料到眼前這人說打就打,連忙閃身避開:“你瘋狗啊,我惹你了,你幹嘛打我?”
一擊沒中,趙小公子再次發動了攻擊:“你就是惹我了,你打着我的名号在外招搖撞騙,讓我丢了大臉,我今天非得把你打成豬頭不可。”
“停!”
時定浩攔下了趙小公子,認真的問道:“你真的要跟我打架?”
趙小公子以爲他怕了,當即嗤笑道:“廢話,我來這裏就是爲了揍你的。”
時定浩:“好,我可以跟你打。但是這裏太小了,打壞了桌椅還得賠錢,敢不敢跟我去外頭打?”
趙小公子冷笑一聲:“去就去,誰怕誰呀!”
時定浩看向時芙昕:“姐,沒吃完的鹵肉給我打包,我回去接着吃。”
端着一盤鹵肉早就避到角落去的時芙昕點了點頭:“我會打包的。”
時定浩:“那我下去打架了。”
“等等。”
時芙昕叫住了時定浩,看了看趙小公子,笑吟吟道:“幹巴巴的光打架多沒意思呀,出點彩頭呗。”
時定浩秒懂時芙昕的意思,學着趙小公子之前的樣子,雙臂抱胸看着他:“你敢嗎?”
趙小公子嗤笑一聲:“誰怕誰呀!”說着,将腰間的一對拳頭大小的玉白菜取了下來,自信十足的說道,“你要是能赢我,這對玉白菜就給你。”
看到玉白菜的瞬間,時定浩的雙眼就亮了起來:“好,就這麽辦。”擔心趙小公子反悔,直接走到窗前,“有膽的,就跟上。”說完,就縱身跳了下去。
趙小公子見了,愣了一下,随即又激動了起來,府裏跟他練習對打的小厮都不敢用全力,他打得很沒意思,如今碰到一個跟他來真的,他能不高興嗎?
看着趙小公子也直接翻窗跳了下去,門外圍觀的店小二有些擔心:“掌櫃,咱們真的不攔一攔,萬一出事怎麽辦?”
掌櫃沒說話,而是看着包間裏、端着菜碟、走到窗邊、還在慢悠悠吃着東西的時芙昕。
時芙昕注意到有人在看她,轉過頭去,見是掌櫃,盈盈一笑:“掌櫃,剛才我們吃的菜麻煩給我打包一份,我要帶走。”
掌櫃笑着應下了:“好,這就讓人準備。”說着,頓了一下,“本店可以送菜上門,姑娘家住哪裏,日後想吃蜀記鹵香的菜了,派人過來言語一聲,我們會立馬給您送到家去的。”
時芙昕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轉頭看向街上正你來我往打得火熱的弟弟和趙小公子,過了半晌,在掌櫃都要以爲她不會回答時,開口說道:“武昌伯府。”
聞言,掌櫃神色一愣,随即立馬恢複了過來:“小店知道的,日後姑娘想吃小店的菜了,我們會派人送去武昌伯府的。”
時芙昕點了下頭,沒再說什麽,好笑的看着街上将趙小公子壓着打的弟弟。
一旁的甘繁仁有些驚奇的打量着時芙昕。
不是總督家的公子小姐,而是伯府家的!
甘繁仁拍了拍胸口,他這心髒,今天忽上忽下得厲害。
時定浩和趙小公子的對打,勝負早已定,時芙昕沒再繼續看,轉身走到桌前,看向甘繁仁:“你家住哪?”
甘繁仁猶豫了片刻,便笑着報了一個地名。
時芙昕:“這幾天我想将北城逛完,要辛苦你給我帶路了。”
甘繁仁笑道:“能給姑娘跑腿,是我的榮幸呢。”
可不是榮幸嗎,他居然走了狗屎運,入了伯府家的姑娘的眼。
京城貴人多,可也不是他們這種混混能随便遇上的,能和這樣的貴人接觸,是他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
過了一會兒,店小二将打包好的鹵菜拿了上來。
“多少銀子?”
店小二笑道:“回姑娘的話,之前你們吃的那一份是小店贈送的,如今隻收這份打包的銀子,一共十六兩。”
十六兩!
聽到菜錢居然這麽貴,時芙昕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他們一個月的月例才二兩銀子,十六兩她未來八個月的月例沒了!
他們也沒吃多少呀!
時芙昕看了看桌子上的空盤,就八樣鹵菜,用得着這麽貴嗎?
她算了算,一兩銀子一千文,一文相當于前世末世前的一元,十六兩銀子那就是一萬六啊。
一桌菜一萬六,打劫呢!
時芙昕面上的表情太明顯,看得店小二有些尴尬。
甘繁仁摸了摸鼻子,看來這位伯府家的姑娘不怎麽富裕呀,難怪剛剛會主動提出要彩頭呢。
時芙昕忍着肉痛,将菜錢付了,看着幹癟下去的荷包,有些郁悶。
銀子,得趕緊賺銀子,京城花銷太大了!
她真怕哪一天出門吃飯,付錢的時候居然發現銀子不夠,那可真真要将臉丢到姥姥家去了。
“走吧,也該打完了!”
時芙昕提着打包的鹵菜出了包間,等她走出蜀記鹵香的店門,壓着趙小公子打的時定浩看到了,驟然發力,兩三招就将趙小公子打到在地。
“你輸了!”
時定浩将手伸到趙小公子面前:“玉白菜!”
趙小公子今天打得痛快,但也打得憋屈。
打得痛快是因爲他全力以赴了,打得憋屈是因爲眼前這冒牌貨功夫比他厲害,幾乎全程壓着他打。
“快點,玉白菜!”
見趙小公子不動,時定浩忍不住催促了一聲:“你該不會是想耍賴吧?”
趙小公子确實舍不得将玉白菜給人,他也很喜歡這對玉白菜,要不然也不會天天都戴在身上,不過想到自己輸了,還是不情不願的取下玉白菜遞給了時定浩。
時定浩拿到玉白菜,笑得咧開了嘴,看着趙小公子:“你下次要是還想找人打架,可以來我找,隻要準備了彩頭,我就跟你打。”
說完,就跑去找時芙昕了。
“姐,今天出門我們賺到了。”
玉白菜有一對,時定浩取下一個遞給了時芙昕:“我們一人一個。”
時芙昕笑着接了過來,然後姐弟兩就說說笑笑的離開了。
“姐,那就是個傻小子,送上門讓我打,真希望這樣的傻子能多一點,這樣我還能多賺點外快。”
輸了玉白菜的趙小公子,有些悶悶不樂,哀怨的看着兩人遠去:“給我等着,我回家找我哥去。”
時芙昕、時定浩回到伯府,途經垂花門時,看着一個瘦削的高個子丫鬟拿着掃帚在掃雪。
“姐,看什麽呢?”
時定浩見時芙昕盯着那個丫鬟看,不解的問出聲。
時芙昕沒有回答,而是走到沒有清掃的花圃前,撿起一根樹枝,朝着積着雪的地面插了插。
最薄的地方,積雪有十多公分深,最厚的,有四五十公分。
看着被掃得幹幹淨淨的地面,時芙昕笑着走了過去:“這周圍的積雪都是你一個人掃的?”
丫鬟看到時芙昕和時定浩,神色有些局促,點了點頭:“回六姑娘、九爺,奴婢負責垂花門周圍的灑掃。”
垂花門連通前院和後院,這區域可不小。
見丫鬟額頭隻是微微有些出汗,并不見氣喘,時芙昕掃了一眼她那拿着掃帚的手,骨節纖細分明,沒多少肉,可卻很有勁兒。
“你繼續忙吧。”
說完,時芙昕就帶着一頭霧水的時定浩離開了。
兩人一走,丫鬟松了口氣,拿起掃帚繼續掃雪。
時芙昕回頭看了一眼,看着那丫鬟一掃帚下去,堆積了厚厚積雪的地方立馬就掃幹淨了,嘴角勾了勾:“力氣很大呀!”
雪可不好掃,尤其是融化結冰的,就算是讓小厮來清掃,估計也要掃個好幾下才能将雪掃幹淨。
那丫鬟卻一掃帚就掃幹淨了,速度快,力道準,是個練武的好苗子。
這個丫鬟其實她很早就注意到了,之所以會注意,是因爲她特别愛惜她手中那把掃帚。
隻要閑着,都會掏出手帕進行擦拭。
她第一次看到,覺得好奇,還特意問過她爲什麽這麽做。
她說,她是灑掃丫鬟,掃帚就是她吃飯的家夥什。
這回答,讓她記憶猶新。
想到身邊伺候的金桂和元寶,時芙昕眸光閃了閃。
金桂伺候還算周到盡心,可是關鍵時刻卻叫不動;而那元寶,屬癞蛤蟆的,趕一下才會動一下,從一開始就特别敷衍。
這兩個丫鬟,時芙昕心裏都不滿意。
再次回頭看了一眼那默默無聞掃着地的高個子丫鬟,時芙昕才和時定浩一起回了懿桂院。
之後幾天去上學的時候,時芙昕會故意繞道來垂花門這邊,看着那高個子丫鬟打掃完自己負責區域後,又被管事娘子叫去掃其他地方,即便是格外的差事,她還是一絲不苟的打掃着。
“你叫什麽名字?”
看了幾天,時芙昕有心想将這人要到身邊來,便笑着走過去和她聊了聊。
高個子丫鬟明顯有些緊張:“回六姑娘,奴婢叫小芳。”
時芙昕:“小芳.你願不願意到我身邊來伺候?”
聞言,小芳頓時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時芙昕,顯然沒料到自己居然能被主子看上。
時芙昕笑了笑:“你可以回去想想在回答我。”
小芳立馬道:“奴婢願意,隻是奴婢隻會掃地。”
時芙昕:“那你願意學其他的嗎?”
小芳連忙點頭:“奴婢願意的。”
時芙昕笑道:“你願意學就行,沒有人一生下來就什麽都會。你要是願意去我那裏,那我等會兒就去和大伯母說。”
小芳忙不疊的點頭:“奴婢願意。”
時芙昕:“你要不要和家人商量一下?”
小芳垂下頭:“奴婢爹娘不在了,如今住在叔父家,去姑娘身邊伺候,叔父他們肯定願意的。”
時芙昕:“行,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