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時正茂和時正和聊得差不多了,時老夫人看了一眼安嬷嬷,安嬷嬷立馬轉身去了内間,然後端着一個托盤走了出來。
“正和、月娥,你們過來。”
時正和和金月娥連忙起身,走到時老夫人面前。
時老夫人從托盤裏拿出一塊碧玉玉佩,玉佩正面刻着武,後面刻着四:“時家兒郎出身後都有一塊玉佩,這是你的。”說着,親自給時正和佩戴在了身上。
時正和:“.謝母親。”
時老夫人看向金月娥,笑着将一對碧玉手镯給她戴在了手腕上:“這樣的手镯,你嫂子他們也有,這對是伱的。”
金月娥連忙福了福身子:“謝母親。”
神色雖還有些拘謹,但規矩禮儀沒忘,時老夫人對金月娥要求不高,見她應對還算得體,滿意的點了點頭。
坐在底下的時大夫人、時五夫人、時七夫人看了看時老夫人拿出來的玉佩、玉镯,眸光則是閃動不停。
不管是玉佩還是玉镯,水色都極好,絲毫不輸于她們成親時,老夫人給她們的見面禮。
從攝政王事發那年開始,時家就出的多進的少了,一直在吃老底,二三十年過去,内裏早就落敗了。
時大老爺這一代子嗣的嫁娶,更是掏空了伯府大半個家底。
到了孫子孫女一輩嫁娶時,府裏已經拿不出什麽好東西了。
這些年,爲了維持伯府的運轉,府中用度已經收減好幾次了。
嫁娶、打點關系,老夫人都沒少貼補,原以爲老夫人手裏的東西已經耗得差不多了,沒想到竟還能拿出這麽好的玉佩和玉镯。
看來,老夫人手中還有不少好東西。
也是,老夫人當年嫁入伯府時,不管是伯府,還是蔣家,都處在鼎盛時期,其嫁妝絕對無比豐厚。
之後,時老夫人又将時定軒、時芙音、時芙昕、時定浩叫了過來,給了時定軒、時定浩一人一塊和時正和相似的玉佩,水頭差了一等,但品質也算上好的了。
至于時芙音和時芙昕,各得了一串黃玉珍珠項鏈,和一對瑪瑙耳環。
時老夫人給了見面禮後,時大夫人也笑着讓人送上了見面禮,作爲兄嫂,他們也準備了時定和、金月娥的。
之後的時五夫人和時七夫人,作爲弟妹,就隻給了四個孩子的見面禮。
收了禮,得回禮。
金月娥連忙讓張媽媽将早就準備好的見面禮拿了上來:“藥枕和荷包是我帶着二.音姐兒、昕姐兒縫制的,裏頭的藥草是相公帶着五郎、九郎進山采的。”
“藥枕和荷包經常使用佩戴,能有助睡眠,還能起到強身健體的作用。”
“手藝不太好,還請父親、母親,大哥大嫂,五弟五弟妹、七弟七弟妹們多多包涵。”
說着,雙手将兩個藥枕奉送到時老夫人面前。
時老夫人笑眯眯的接了過來,對于次子一家居然準備了見面禮,讓她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高興:“有心了!”
接着,金月娥又将荷包送給了時大夫人、時五夫人和時七夫人。
縫制藥枕和荷包的布料是蔣家給的,還算拿得出手,隻是看着荷包上粗陋的女紅針線,時大夫人、時五夫人、時七夫人面上雖笑着道了謝,但心裏多少是有些看不上的。
大人還能裝裝樣子,高興的接下見面禮,可孩子這邊,嫌棄就有些掩飾不住了。
“這是什麽荷包呀,我才戴不出去呢。”
大房的七姑娘在時芙音送上荷包時,接都沒接,直接轉開了臉。
這做派,讓時芙音有些下不來台,臉上的笑容都凝固住了,不過很快,她就恢複了常色:“荷包粗糙了些,七妹妹不喜歡也是正常的。”
說完,直接朝着下一個人走去。
時七姑娘的反應多少有些打臉,爲了避免尴尬的事再發生,時大奶奶連忙上前接過時芙音手中的荷包:“三妹妹,這些荷包我來發吧。”
男孩子這邊,時家大爺也接過了時定軒手中的荷包:“五弟,我來。”
時芙音和時定軒感激一笑,将荷包遞了過去。
時家大爺和時大奶奶的面子,衆人得給,雖看不上荷包,但好歹接了過去。
看着接過荷包,立馬就随手給了丫鬟的衆人,時芙昕笑着開口了:“七妹妹,你别看我們的荷包醜了一些,可是這卻是在别處買不到的,是我們家特意給大家準備的,日後可就再也沒有了,你真的不要?”
七姑娘時芙琳嘴角挂着一絲嗤笑,沒理會時芙昕。
時芙昕聳了聳肩,将時芙音沒送出去的那個荷包戴在了自己腰間:“七妹妹,世上可是沒有後悔藥的哦。”
這話讓其他人有些好笑,一個破荷包而已,說得好像是什麽珍寶一般。
孩子這邊的情況,大人自然看到了,時大夫人又尴尬又氣,歉意的對着時正和、金月娥笑了笑:“琳姐兒被我慣壞了,四弟四弟妹别跟她一般見識。”
金月娥僵笑着搖了搖頭。
時七夫人見場面有些難看,笑着問道:“四嫂,我瞧着音姐兒和昕姐兒好像還沒打耳洞?”
金月娥點頭:“是沒打。”
時老夫人:“這不是什麽大事,安嬷嬷就會紮耳洞,找個時間給兩個姑娘紮上就是了。”
這時,廚房的人來回話,說是飯菜準備好了。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擺飯吧。”
大人一桌,孩子分坐了兩桌。
大楚對女性束縛并不嚴苛,不存在什麽男女七歲不同席、女子不能抛頭露面、要遵循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嚴苛規矩。
時定軒本想等着時家大爺他們入座後,才帶着弟弟妹妹坐下的,可他發現大家都看着他們站着不動。
想到了什麽,時定軒面無表情的走到就近桌子前坐下,時芙音三人自然是跟着他入座。
等兄妹四人一坐下,其他人紛紛奔向另一桌,毫不掩飾不想和他們同坐一桌吃飯的态度。
見此,時定軒和時芙音垂了垂眸,時定浩皺着眉臉色有些臭,時芙昕沒什麽反應,杵着下巴有一下沒一下的點着桌子。
時家大爺幾個年長的,看到這一幕很是尴尬,讪笑着坐到時定軒身邊,說着不痛不癢的話活躍氣氛。
之前和時定浩起争執的小胖子時定旭沒搶過其他人,不得不垮拉着臉坐到了他們這一桌。
很快,丫鬟婆子開始上菜了。
看着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菜端上桌,時芙昕和時定浩立馬轉移了視線,垂涎的盯着菜盤。
“瞧九弟那口水都要流出來的模樣,好像沒吃過東西似的。”
“聽說窮人吃東西都特别的粗俗,也不知會有多粗俗?”
“肯定粗俗得讓人吃不下飯。”
桌子相鄰,哪怕隔壁桌的人說得小聲,可時定軒這桌的人還是都聽進了耳中。
同桌的時家大爺等人都有些尴尬,可時定軒四人卻一片淡定,仿佛什麽都沒聽到。
孩子這邊的情況,大人也在關注,不過見沒鬧出動靜,也不好說什麽。
等到菜上齊,時老太爺拿起了筷子:“大家動筷吧。”等他夾了第一筷菜,其他人才紛紛拿起筷子。
時正和、金月娥默默打量着衆人,一切都照着他人的來做。
孩子這邊,規矩就沒那麽嚴了。
一聽到時老太爺吩咐動筷,大家就拿起了筷子開吃。
大圓桌直徑有兩米,桌子上擺滿了各種菜。
時定軒四人哪裏見過這麽豐盛的菜樣,也懶得管其他人了,拿起筷子就埋頭猛吃。
坐在時定浩對面的時定旭時不時的擡頭看一看時定軒四人,見他們除了吃得快一些,好像也沒有其他怪異的舉動,面上不由露出疑惑之色。
不是說很粗俗嗎?
這也算不上太粗俗吧!
時定浩注意到小胖子老是瞅他,在他再一次看過來時,冷不丁的來了一句:“看什麽看,沒見過美男吃飯呀?”
時定旭沒料到自己會被抓包,愣了一下,才撇着嘴道:“美男,就你?”
時定浩咽下嘴裏的肉丸子才開口:“我是美男,這是有目共睹的,你有意見?”
時定旭顯然沒見過時定浩這麽自戀的人:“你一個黑疙瘩,居然有臉稱自己是美男,你都不自己照鏡子的嗎?”
時定浩:“我黑是黑了點,但這是我的特色,你信不信,我隻要往美男堆裏一站,絕對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衆人:“.”
時芙昕笑了,好弟弟,就是要這般自信,噎不死他們。
時定旭反駁不了時定浩,有些着急,求救的看向時家大爺。
時家大爺自然是不會參與弟弟間的争論,直接當沒看見。
時定旭哼了哼,有些不高興。
他不高,時定浩就高興了,笑眯眯的又夾了一隻雞腿。
時定旭見了,立馬說道:“吃吃吃,吃這麽多東西,當心變成一頭肥豬。”
時定浩毫不示弱的回道:“肥豬,你咋不瞅瞅你自己呀,你看看咱們這一桌,誰更像肥豬?”
時定旭又羞又氣,臉唰的一下就紅成了豬肝色,氣鼓鼓的瞪着時定浩,眼眶都紅了。
時定浩見他要哭,有些傻眼:“不是吧,你要碰瓷?”
“咳咳~”
時芙昕突然咳嗽了兩聲,不認同的看着時定浩:“九弟,你剛才那話說錯了,十弟怎麽可能胖的像肥豬呢,記住啊,他那不是胖,他那是福氣在膨脹。。”
時定浩打量了一眼時定旭:“确實挺有福氣的,那我要多吃點。”
時定旭聽了時芙昕的話,眼中打轉的淚水慢慢退了下去,對着時定浩哼了哼:“我這可不就是滿身的福氣。”
鬧劇暫時消停。
大人這邊,金月娥歉意的對着時七夫人笑了笑。
時七夫人回了一個淡笑,惱火的看了一眼小兒子。
這個傻小子,被人聯手擠兌了都不知道。
桌上其他人也是神色各異,原以爲四弟一家回來,對上他們應該謹小慎微的,可沒想到事實和他們的預想完全不一樣。
琳姐兒不收荷包,人家直接就給略過了;旭哥兒言語出格,人家立馬回怼。
好家夥,果然是還沒回家就将正坤一家逼得搬出府的厲害角色呀!
時家大爺等人的飯量不大,加上桌上的菜都是吃慣了的,吃了一會兒,就放下了筷子,一時間就剩下時定軒四兄妹和時定旭還在吃。
時定旭見時定浩四人夾菜的速度沒有要慢下來的迹象,比他還能吃,不由問道:“你們每頓都要吃這麽多嗎?”
時定浩瞅了他一眼:“我們以前每頓能吃兩塊幹馍就不錯了,怎麽可能吃這麽多?”
時定旭面露好奇:“幹馍是什麽?”
時定浩:“就是用米糠、雜面,還有各種野菜混合在一起蒸熟烤幹的餅子。”
時定旭‘啊’了一聲:“那樣的東西能吃嗎?”
時定浩:“怎麽不能吃,這在邊關還是好東西呢,很多人家都還吃不到,隻能吃樹根樹皮磨成粉做成的幹馍。”
大人們聽到這話,都沉默了。
時老夫人胸口有些起伏,深吸了口氣,強笑着給時正和面前的餐碟夾了滿滿一堆菜:“多吃點。”
另一邊,時定旭驚呆了,他們家的牲口好像吃的都比這些好吧,一臉懷疑道:“你不是騙我的吧?”
時定浩笑眯眯道:“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去邊關感受一下,就知道是真的假的了。”
時定旭忙不疊搖頭:“我才不要去邊關呢。”
時芙昕插話進來:“十弟,邊關苦是苦了點,但是也有其他地方沒有的獨特之處,在邊關,你可以感受天高地闊的震撼,也能目睹荒蕪大地的蕭瑟,有很多東西是你在京城永遠感受不到的。”
時定軒突然插話:“黃沙漫天,巋然立天地。”
時芙音接上:“戈壁無垠,一劍斷生死。”
時定浩想了一下,也來了一句:“穿雲裂石,大雁嘩嘩掉。”
哥哥姐姐弟弟都說了,時芙昕不好落下:“嗯翻山越嶺,獸吼不絕耳。”
說完,姐弟四人頓時相視一笑。
這是四人練武經常遇到的場景,時定軒拳力驚人,揮出拳頭,立馬就會激起漫天的黃沙,而時芙音在空曠的戈壁灘上練劍,一劍揮出,可以做到真正的見血封喉。
時定浩在野外練習聲波功,确實經常弄得天空中的大雁經常發生墜空;時芙昕滿天山的采藥,被山中動物追着跑,那更是家常便飯。
四兄妹的話,讓衆人有些面面相觑。
什麽跟什麽啊,詩不是詩,詞不是詞,句子他們是聽懂了,可什麽意思卻一點都不明白。
雖然不明白,可是看着四人的笑容,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神色都有些波動。
四人的笑容中,帶着幾分飛揚恣意,帶着幾分毫不掩飾的自信,更帶着幾分傲視之态。
大人這邊,時老夫人明顯感覺到,在聽到四個孩子的笑聲後,金氏緊繃的神色明顯松了幾分,次子不怎麽開懷的面容也露出了一絲笑意。
看得出,次子夫婦打心眼裏爲四個孩子感到自豪驕傲。
晚飯在衆人的神思各異中結束了。
等人都離開後,時老太爺便拉着時老夫人聊了起來:“你說剛剛五郎四個說的那幾句話是什麽意思?”
時老夫人搖了搖頭:“我可猜不出來,不過,應該和他們在邊關的生活場景有關。”說着蹙了蹙眉。
“五郎和音姐兒說的應該是邊關的惡劣氣候,可是九郎和昕姐兒我就弄不懂了,又是大雁,又是獸吼的,難不成他們在打獵?”
老兩口沒想明白,也就不在爲難自己,反正孫子孫女已經回了身邊,他們的事日後自然知道。
原以爲次子一家今天回來,夜裏他們會睡不着,沒想到躺下沒多久,老兩口就睡着了,第二天天不亮就神清氣爽的起來了。
丫鬟們見了,都笑着道:“老太爺、老夫人因爲四老爺一家回來了,這精神頭都變好了呢。”
時老夫人笑了笑,穿戴好後,就去飯廳和時老太爺一起用飯。
丫鬟整理床鋪的時候,見床頭放着兩個藥枕,想到老夫人對新回來的四老爺一家的重視,便沒有收起來,而是放在了錦枕後頭。
上了飯桌,時老夫人喝了半碗粥就問道:“四老爺他們可有起來了?”
安嬷嬷笑着回道:“知道老夫人惦記着,一早我就過去瞧過了,四老爺他們昨晚都睡得很好,天不亮四老爺就起來練習拳腳了。”
時老太爺滿意的點了點頭:“正和回家了還不忘記繼續磨煉功夫,這很好。”
時老夫人又問:“五郎他們呢?”
安嬷嬷面色有些古怪。
時老夫人注意到,立馬問道:“怎麽了?”
安嬷嬷連忙道:“老夫人别急,五爺他們好得很,就是五爺和七爺一大早起來練武,老奴覺得沒什麽,可是三姑娘也起來了,在院子裏拿着一截樹枝,也在比劃。”
時老太爺面露詫異:“音姐兒也會武功?”
安嬷嬷:“老奴不懂這個,不過我瞧三姑娘将樹枝舞得虎虎生風,應該是會的吧。”
時老夫人和時老太爺對視了一眼。
“邊關不穩,正和教授兩個丫頭一些功夫,也是正常的。”
說着,時老夫人頓了一下:“昕姐兒呢?”
安嬷嬷默了默:“老奴離開懿桂院的時候,六姑娘好像還沒起。”
時老夫人愣了愣,臉上帶着明顯的詫異:“音姐兒文靜穩重,昕姐兒活潑跳脫,喜歡舞刀弄槍的不該是昕姐兒嗎?怎麽反過來了?”
帶着這個疑惑,等到時正和、金月娥帶着四個孩子來懿祥堂請安的時候,時老夫人還特意問了一下。
時正和一家聽了,都愣了愣。
還是時定浩了解雙胞胎姐姐,大聲道:“因爲六姐是要做大家閨秀的,閨閣姑娘應該斯文秀氣,舞刀弄槍這成何體統!”
時正和等人面露古怪,看着時定浩,有些驚詫于他居然能面不改色的說出這樣與事實不符的話來。
時芙昕卻是很滿意弟弟的回答,笑着說道:“祖母,爹娘說了,我上有哥姐,下有弟弟,我生來就是享福的,所以用不着早起晚睡的練武,我隻要做我想做的事就行了。”
呃.
這話也沒錯,時正和幾人也懶得說什麽了。
小女兒(妹妹)消停點也好,畢竟這裏是京城,搞出事來不好收場。
時老夫人瞅着次子一家,總覺得什麽地方有些違和,尤其是對上六孫女那甜美乖巧的笑臉,就不由想起自己小時候扮豬吃老虎的種種事迹。
這丫頭真的這麽乖?
怎麽這麽不可信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