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安泰雖然對李三郎提出讓時正坤一家搬出時府很生氣,但并沒有像上一次一樣,晾着李長森一家不予理會。
“你挑些吃的、用的給長森家送去吧。”
蔣安泰将蔣大夫人叫來吩咐了一番。
蔣大夫人倒也不意外,隻是道:“時家那邊還不知道是什麽态度呢,這麽快就開始走動是不是太早了些?”
蔣安泰笃然一笑:“時家會同意的。”
隻要小妹和妹夫還有重振時家的想法,他們就知道該如何選擇的。
“退一萬步說,就算不同意, 我們也是長森家的娘舅家,多走動走動也是應該的。”
“對了,把家裏幾個小的也帶上,讓他們和三郎幾個多處處。”
“等時家的信一到,長森一家就該回京了,咱們和他們聯絡感情的時間不會太多的。”
蔣大夫人心下了然,點頭應下就出去準備了。
第二天,蔣大夫人帶了好些東西來李家,還讓家裏幾個孫子孫女來拜見李長森、金月娥。
對此, 李長森、金月娥大感意外,李三郎兄妹倒是十分淡定。
“姐,過了明天,我就不去喬娘子那裏上課了,你自己一人去啊。”
李二丫詫異的看着李五丫:“你爲什麽不去了?”
李五丫埋頭寫着藥方:“你還沒看出來嗎,蔣家這麽頻繁的登門,足以說明了他們以及時家的态度,我要猜得不錯, 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該去京城了。”
“在去京城之前, 我得将神農堂的事務安排好。”
李二丫不如李五丫那般确定:“時家真的會将李家子趕出府?”
李五丫笑着道:“天下熙熙,皆爲利而來;天下攘攘, 皆爲利而往, 沒什麽事是不可能的。”
李二丫蹙了蹙眉:“雖說咱們的要求都滿足了吧, 可是我這心裏咋這麽别扭呢?”
李五丫擡起了頭:“你覺得時家是因爲利益才接咱們回去的,心裏不舒服了?”
李二丫點了點頭:“是吧。”
李五丫失笑道:“這有什麽好不舒服的,我們能讓時家選擇我們, 說明咱們有本事, 這是該值得高興的事呀。”
李二丫垂眸:“那要是我們沒本事呢?如果我們不認識蔡總督,蔣家和時家是不是就不會趕李家子出府了?”
李五丫笑了兩聲:“姐,你這是庸人自擾了啊,這世界上就沒有如果這回事,你隻需要相信事實就夠了。”
“事實是咱們認識蔡總督,救了他的兒子,因爲這層關系,讓蔣家和時家看到咱們的價值,這就夠了。”
“至于感情什麽的咱們不能隻憑借着一點子血緣關系,就讓蔣家和時家無條件的偏向咱們,任何人都是趨利避害的。”
李二丫歎了一口氣:“道理我也明白,就是替爹有些”說到這裏,就沒再繼續,而是看着李五丫,“神農堂那邊的事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
李五丫搖頭:“不用,神農堂的事也簡單,将采買藥材到藥丸制作,以及藥鋪運轉, 都交給商老九就行了。”
李二丫蹙起了眉頭:“藥鋪的一切運營都交給商老九, 而我們又遠在京城, 别時間一長神農堂成了商老九的了。”
“如今隻是一個藥鋪, 倒也沒什麽,可你不是還想在别的邊城開分店嗎,藥鋪要多了起來,若沒人牽制商老九,他要起了貪念,你可有辦法挾制?”
李五丫并不怎麽擔心,笑着道:“商老九要敢起了二心,我自會讓他知道我的厲害的。不過讓他一家獨大,一直全權掌管神農堂确實不行。”
說着,歎了一口氣。
“果然不管什麽時候,人才是根本。要是我手裏有其他可用之人,也就不用煩惱這個了。”
“分店的事先緩緩,我會請二師兄幫忙看着神農堂的,短時間内應該不會有事的。”
李二丫見自己确實幫不到李五丫,第二天便自己一人去了喬娘子那裏。
九邊商行。
商老九聽了李五丫說了李長森的身世後,又是震驚又是竊喜。
震驚的是,伯府公子居然和軍戶的兒子調換了,深深同情了一把李長森。
竊喜的是,他果然運氣好,李五丫幾個是伯府的公子小姐,那他的底氣就更硬了。
“時家已經派人來接我爹了,我們一家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要去京城了,我來跟你說說神農堂的事。”
商老九立馬正色了起來:“老大,你放心,我保證好好打理神農堂。”
李五丫:“戎城到京城,有好幾千裏,我也不爲難你,每半年你派人給我送一次藥鋪賬本,另外,我也會時不時的派人過來查賬的。”
商老九心裏鄭重了許多,知道李五丫這是不放心讓自己全權打理神農堂,怕他欺上瞞下。
也是,就神農堂和邊軍合作,隻賣給邊軍的藥丸就數量龐大,每年肯定能賺取不少銀子的,李五丫不完全相信自己,也算合情合理。
隻是,看着李五丫稚嫩的臉龐,他總有些不适。
這種事若是和老謀深算的同輩人談,他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麽,可對上一個比自己兒女都要小的小女娃娃,他總有種自己白活了的錯覺。
李五丫又将一直金雕遞給了他:“若是遇到棘手的事情,比如被九品高手截貨什麽的,就将求救信綁在金雕爪子上,會有人出面的。”
神農堂的藥丸如今在戎城已經擁有一定的口碑了,之前能引起崔永峰的垂涎,自然也能引起别人的。
尤其是戎城地處邊關,除了大楚人,還得防着點北燕人。
她手裏沒有人,隻能讓二師兄辛苦一些了,多看護着點商老九。
商老九立馬站起了身,高興的接過金雕。
邊關匪患嚴重,他的商隊雖有不少七八品高手,但誰知道以後會不會碰到硬茬。
他知道這金雕聯系的是住在天山中的那位壯漢,那壯漢絕對是個九品以上的高手。
有這麽一個高手在背後,他可以安心很多。
李五丫又道:“對了,諸邊城是不是有很多流浪的小孩?”
商老九點了下頭:“對,叫花子裏頭,就屬小孩子和老人最多了。”
李五丫想了想道:“等神農堂開始盈利了,拿出五分之一的盈利出來,挑些機靈的小孩培養起來。”
商老九愣了一下:“培養他們做什麽?”
李五丫:“當然是做醫工、醫女了。”說着,頓了一下,“培訓醫冊.你派人送賬本的時候我會讓他帶回來的。”
商老九心頭微動,又問道:“那需要培養多少?”
李五丫想了一下:“先挑選五十個吧,之後看看情況再做決定。”
商老九神色震了震,一下培養五十個,想到之前李五丫說的要開分店的事,他的心就火熱了起來。
這些人是爲分店準備的吧!
好啊,多培養點好,作爲神農堂明面上的掌事人,神農堂開得越多,他能得到的就越多。
神農堂如今主售的藥丸有六種,李五丫将六張藥方遞給了商老九。
商老九看到藥方,心髒立馬劇烈的跳動了起來,都指揮使的兒子爲了這藥方搞得鐵狼幫都沒了,可如今,他竟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懷着激動的心情,商老九伸出手想要去拿藥方,在快要碰到的時候,李五丫突然收了回去。
商老九不解的看着李五丫。
李五丫面露淺笑:“将藥方給你,是因爲我相信你,可你.值得我信任嗎?”
商老九頓時面色一正,滿臉認真道:“老大你放心吧,我這個人沒什麽出衆的地方,但有一點,我自認爲還是做得可以的,那就是我有自知之明。”
“我很清楚,若是隻靠着我自己,我這一生,估計也就隻能開幾家牙行,支起幾支商隊罷了,我要想往上走,見識更多的事物,需要有貴人提攜,而老大,你就是我的貴人。”
“你不但救了我的命,還讓我當神農堂的掌事人,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信任的。”
李五丫笑了,又将藥方遞了過去,看着商老九:“我這個人眼裏是揉不得沙子的,在我這裏,隻有做和不做的區别,踩了我的底線,可沒有求饒一說,凡事你可要三思而後行。”
商老九略微的頓了一下,就雙手接過了藥方:“老大,你就看我怎麽做吧。”
李五丫笑着點了點頭:“我拭目以待。”說着,站起身,“走吧,去我家,我教你制作藥丸。”
“等你學會配藥的各項步驟後,就将其分成幾條配制線,交給不同的人去配制。”
“咱們藥鋪最要緊的就是藥方了,你可别讓别人偷學了去。”
“老大放心,我一定會嚴加看管的。”
之後一段時間,李五丫都在教商老九配制丸藥,李二丫繼續在喬娘子那裏學習,李七郎上府學,李三郎則是呆在镖局,和镖頭取經順便加深感情。
四個孩子各有各的事,最閑的反而是李長森和金月娥。
随着蔣家人的頻繁往來,兩人也看出了點明堂。
能被家人選擇,李長森心裏是開心的,可金月娥卻很是忐忑和焦慮。
之前以爲丈夫是蔣家的兒子,她雖然也緊張,但還算能穩得住,蔣家門檻雖高,可是到底是邊關人家。
邊關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哪怕戎城繁華熱鬧了一些,她對這裏也是熟悉的,也就不會那般害怕。
可是遠在京城的武昌伯爵府那是她想都沒想過的富貴窩,看出時家接回丈夫的決心,她沒有絲毫的喜悅,隻有深深的自卑和不安。
丈夫是時家的血脈,四個孩子也是,隻有她,對時家來說就是一個外人。
要是時家嫌棄她怎麽辦?
她能依靠的隻有丈夫和兒女,可她什麽都不懂,給他們丢臉了怎麽辦?
想着這些,金月娥焦慮得幾乎睡不着覺。
李長森注意到了金月娥的異樣,明白她的心情,他又何嘗不緊張和忐忑,擔心被時家人看不起,隻能抱着妻子給她無聲的安慰。
金月娥将頭埋進了李長森的肩膀,悶聲道:“回了時家,你會不會嫌棄我,然後不要我了?”
李長森笑了:“在我和孩子心中,你永遠都是最重要的,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們的家。我要敢嫌棄你,我就沒家了。”
他心裏很清楚,時家認他,并不是對他有多少感情,絕大部分原因是因爲他是時家的血脈。
蔣家前後兩次的态度,更是讓他明白了高門大戶最看重的是什麽。
不是他這個人,是他們一家能給時家帶去什麽。
而妻子,還有四個孩子,才是真真正正在意他這個人。
在李長森的安撫下,金月娥的情緒好多了。
就這樣,十來天過去了,在七月十二這一天,時家的回信到了。
蔣安泰看完信,知道時正坤主動搬離了時府,深深歎了口氣:“其實完全不必如此的,搬離了時府,可就是兩家人了。”
“和正坤的懂事相比,長森一家就”
哪怕李長森一家和蔡總督認識,這一刻,他也是偏向時正坤的。
作爲蔣家家主,維護家族穩定,也是他的責任。
時正坤顧大局,不讓父母長輩爲難,而李長森卻沒這方面的意識,孰高孰低,一下就分辨了出來。
蔣安邦不以爲然:“正坤隻是做了他該做的,這有什麽好說的。至于長森,那就更沒錯了,他隻是在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罷了。”
蔣安泰此刻也不想和弟弟争論,拿着信道:“時家的信既然已經到了,明天你我去一趟長森家吧。”
第二天,蔣安泰和蔣安邦一早就來了李家。
等李長森看完時家的來信,蔣安泰才開口:“正坤已經搬出時府了,你的要求都滿足了,收拾收拾,準備跟時總管和徐嬷嬷回京城吧。”
李三郎:“戶口的事怎麽辦?”
蔣安泰笑着道:“這事我來辦。”李長森是時家的兒子,時家又是伯府,他們一家的戶口遷出去,不會有人說什麽的。
見李長森和李三郎都沒話說了,蔣安泰将時年和徐嬷嬷留了下來:“你們就留在這裏,幫着長森他們收拾行禮吧。”
時年和徐嬷嬷笑着應下了。
在邊關呆了近兩個月,總算塵埃落定了。
蔣安泰和蔣安邦吃了午飯才離開的,兩人一走,時年和徐嬷嬷就積極的幫着金月娥收拾了起來。
原以爲李家沒什麽東西,可以很快就收拾好的,誰知第二天就聽李五丫說道:“爹、娘,我和哥去一趟舅舅家,咱們走了,這個宅子留給他們住。”
李長森和金月娥知道李五丫要去天山和天池老人道别,點頭答應了:“多住幾天吧,不着急的。”
時年和徐嬷嬷默默對視了一眼。
兩人算是看出來了,這一家子對于回時家真的是一點都不着急。
“都等了快兩個月了,不差這幾天了。”
在京城住慣了,邊關的氣候他們還真是不适應,可是不适應能怎麽辦,他們是下人,隻能跟着主子的安排行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