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城南城牙行,商老九面色抽搐的看着眼前這,全身上下裹得跟粽子似的,隻留了一雙眼睛在外頭的兩個孩子。
大冬天的,他一點都不想接客,奈何眼前這兩個孩子小是小,可出手卻闊氣得很,一進門,就往桌上砸了一錠十兩的銀元寶。
商老九看着銀元寶有些心動,伸出手剛想将銀元寶拿到手中,就見一隻戴着棉手套的手按住了銀元寶。
“老闆,這銀子你還拿不得。”
“兩位小客官,你們想辦什麽事呀?”
“我們想更換戶籍,你有門路嗎?”
“更換戶籍?!嘶,這事可不好辦,就算能辦下來,花費也不小啊。”
“銀子的事不是事,我們是軍戶,想變更爲普通民”
李五丫的話還沒說完,商老九就出聲打斷了:“你們是軍戶?兩個客官你們請吧,我這裏接待不了你們。”
說着,就要往外攆李五丫和李七郎。
“爲什麽?你剛剛明明說能辦的?”李五丫和李七郎懶着不走。
商老九有些惱火:“那是因爲我不知道你們是軍戶呀,軍戶戶籍的管理是最嚴的了,我這裏真沒門路。”
李七郎來了一句:“我們有銀子,不差錢。”
商老九:“你們就算有再多的銀子,我也辦不了,要是太平年間,你們死勁砸銀子,興許還有那麽點機會,但是.”
“現在是什麽情況,大楚和北燕正在打仗啊,這些年死了那麽多将士,聽說軍營裏特别缺人,别說軍戶了,搞不好日後就是普通民戶,也得服兵役了。”
“這個時候,你們還想更改軍戶戶籍,想什麽呢?”
李五丫蹙了蹙眉:“老闆,更改軍戶戶籍可能是不怎麽容易,但是我就不相信,會一點路子都沒有?”
說着,又摸出一錠銀子放在了桌子上。
商老九看着銀元寶,很是眼熱,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真不是我和銀子過不去,真辦不了。”
李五丫不信:“難道就沒有軍戶變更戶籍成功的?”
商老九往門外看了眼,然後才壓低嗓子說道:“有啊,但那是在以前。新任總督來了後,大力整頓了都護府,現在沒人敢頂風作案。”
說着,打量了一下李五丫和李七郎。
“你們兩個.家裏是軍戶吧?”
姐弟兩沒說話。
商老九也不在意他們的态度,笑着道:“你們兩個肯定是背着家人跑出來的吧?要不然,也不會這般冒失的跑來找我,說什麽更換戶籍的事。”
見姐弟兩眼中帶着疑惑,還是好心的給他們解釋了一下。
“既是軍戶,那家裏肯定有軍丁上了戰場,上了戰場的軍丁是更改不了戶籍的。”
李五丫:“爲什麽?”
商老九失笑:“爲什麽?要是戰場上的軍丁都可以随意離開,那你讓其他留下的軍丁怎麽想?這不是動搖軍心嗎?”
李五丫還是有些不甘:“老闆,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商老九很是幹脆的搖了搖頭:“除非朝廷特赦,否則沒有辦法。好了,大冬天的,你們兩個小娃娃跑出來也不嫌冷,快回家吧。”
李五丫和李七郎郁悶的走出牙行。
“姐,現在怎麽辦?”
李五丫知道變更軍戶戶籍不容易,可沒想到這麽難,這時她也沒法子了。
看着牙行對面的衙門,李五丫有些郁悶。
現在他們手裏不缺銀子,可是.在這等級森嚴的古代,不是有銀子就能辦成事的,還得有身份地位。
他們求爺爺告奶奶辦不成的事,别人一句話就能解決。
“走吧,先回家,我們都出來半個多月了,再不回去,娘和姐又該擔心了。”
當天姐弟兩就離開了戎城。
兩人剛走沒多久,天羅門老巢被端一事就被人發現了,并迅速發酵,傳遍了西北各大勢力。
這事引起了多大的轟動,李五丫和李七郎全然不知,兩人正全速朝天嶺屯趕。
“姐,我的輕功又精進了,你看,我現在也能做到踏雪無痕了。”
李五丫看着志得意滿的李七郎,不想他太飄:“可是你的速度還不行啊。”說着,一加速,眨眼就甩開了李七郎一大截。
李七郎見了,又郁悶了,連忙追趕上去:“姐,你就不能讓讓我嗎?”
“你的敵人會讓你嗎?”
“姐,你怎麽往天山去了?”
“我們先去天池峰取琴和笛子。”沒想到便宜徒弟送來的古琴和玉笛居然有派上用場的一天,幸好之前她沒拿去賣了。
等到李五丫和李七郎回到天嶺屯的時候,已經是十月末了。
姐弟兩剛回軍屯,經過屯口的時候,又見屯裏的人用異樣的目光看着他們,兩人心裏都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上一次家裏出事,他們就是這樣看着他們的,難道家裏又出事了?
李五丫和李七郎面色都變了,急切的問着最近的人。
“二大爺,我們家出事了?”
“五丫、七郎,你們别急,不是特别大的事,就是你哥受傷了,被人擡回來了”
話還沒說完,姐弟兩就沒了蹤影。
自從李五丫一家住過來後,葉默住處就被擴建了,以前隻有一間屋子,現在有五間房,院子也擴大了很多。
“娘!”
“二姐!”
還沒靠近,李七郎洪亮的聲音就傳進了院子裏。
廚房中,正在熬藥的李二丫立馬跑了出去,剛打開院門,李五丫和李七郎就到了:“你們怎麽才回來?”
“姐,哥怎麽了?”
李五丫和李七郎着急的問道。
李二丫邊帶着兩人進屋,邊說道:“軍營裏的大夫看過了,哥被打斷了三根肋骨,内髒有些出血,不過你們别着急,現在哥的病情已經穩住的,隻要在家好好養着就是了。”
李五丫一聽這麽嚴重,三步并兩步進了屋子,然後就看到了面無血色躺在炕上的李三郎。
“回來了?”
李三郎此刻還很虛弱,聲音有些小。
李七郎見了,立馬跑了過去,紅着眼眶想去摸李三郎,但又怕弄疼他,隻能手足無措的站在炕邊:“哥,你怎麽傷得這麽重?”
李五丫沉着臉走了過來:“呼延家的人幹的?”
李三郎搖了搖頭:“不清楚,那人身手很好,我避不開他的攻擊,要不是莊将軍和爹及時趕到,我現在怕是已經沒命了。”
“那人應該是個九品高手,爲了救我,莊将軍和爹都受了些傷。”見李五丫和李七郎面露着急,又趕緊道:“放心,爹沒事,隻是受了點皮外傷。”
李五丫沒在多問,抓起李三郎的手腕把起了脈來,同時,外放出精神力,将李三郎探查了一遍。
“哥,你好好養着,不會有事的。”
李三郎之前就不怎麽擔心,自從服用了小妹熬制的湯藥後,他就明顯感覺到身體強了很多,一些小傷小病,就算不吃藥,也能快速自愈。
哪怕這次傷得有些重,他也很心寬。
如今小妹回來了,他就更不擔心身上的傷了。
要知道,小妹可是天池老人的徒弟。
李五丫回來後,李三郎的病就由她接手了,除了按時服藥,每晚她還會給李三郎行一遍針灸。
在銀針刺入穴位,治療異能便順着銀針湧入李三郎身體,悄無聲息的幫他修複身體。
别人肋骨斷裂,怎麽也要卧床趟個兩三個月,可是到了李三郎這裏,半個多月後,他就能起身下地活動了。
“哥,你怎麽起來了?”
李二丫見李三郎下地,臉上全是不認同。
李三郎笑着動了動胳膊腿:“我好得差不多了。”
“什麽差不多了,五丫不是說了嗎,讓你養足三個月,别急着回疊嶺關,戰場上那麽危險,你就安心在家待着吧。”
李二丫一臉堅持的扶着李三郎重新躺上炕:“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才多久呀,好好躺着。”
李三郎知道大妹是在關心自己,無奈一笑,随即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五丫和七郎怎麽還沒回來?”
今天,李五丫和李七郎去了疊嶺關,給李長森送些吃食和傷藥。
李二丫也有些擔心:“按他們的腳程,早該回來了,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李三郎沉默了一下:“别瞎想,應該是爹那邊耽誤了。”以五丫、七郎那身輕功,就算遇到了什麽意外,也難有人攔得住他們。
一直到天黑了,李五丫和李七郎才回來。
看着兩人都皺着眉頭,李三郎和李二丫都有些着急:“怎麽了,爹出事了?”
李七郎搖了搖頭:“沒有,我們等了一天,壓根就沒見到爹。”
李三郎皺眉:“怎麽會這樣?難道今天又有戰事?”
李五丫看着李三郎:“怪就怪在這裏,今天并沒有戰事,爹怎麽就沒時間見我們了?”
李三郎安撫了一下弟弟妹妹:“你們也别着急,可能是爹有事抽不開身吧。”
李五丫點了點頭,兩天後,又帶着李七郎去了一趟疊嶺關,可是還是沒見到李長森。
回家後,李五丫就對李三郎說:“哥,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李三郎面色一正:“怎麽了?”
李五丫擰着眉頭:“爹可能出事了,今天我在疊嶺關看到爹手下的副隊長了,他看我的眼神讓我有些心慌。”
聽她這麽一說,李三郎也沒法淡定了:“我明天就回疊嶺關。”
這事,兄妹四人都沒敢告訴金月娥,好在金月娥在驿站當差,在家的時間不多,也就沒發現什麽異樣。
第二天一早,李三郎就帶着弟弟妹妹來了疊嶺關。
“你們在城外等我,一有爹的消息,我就出來告訴你們。”
李三郎進城後,就直接去了前鋒營,轉了一圈,既沒找到李長森,也沒打探到任何消息。
沉默了片刻,李三郎直奔千夫長營帳。
看到李三郎,千夫長很是詫異:“你的傷好了?”
李三郎沒正面回答,而是直接問李長森的下落:“大人,我爹去哪了?”
提起李長森,千夫長頓時就沉默了起來。
見他這樣,李三郎心頭更慌了:“難道我爹出事了?”
千夫長猶豫了一下,起身道:“你跟我去見莊将軍吧。”
聞言,李三郎心中一沉。
他爹隻是一個小隊長,哪裏就能驚動莊将軍了呢?
難道爹真的出事了?
李三郎面色瞬間白了,尤其是想到那在戰場上對他出手的九品高手,瞬間腦補了李長森被虐殺的各種畫面。
等到了莊玉堂營帳時,李三郎已經自己把自己吓得面無血色了。
隻是他這幅樣子,落到莊玉堂眼中,就是傷勢未愈,強撐着過來打探李長森的消息了。
“你爹.現在應該還沒事。”
李三郎立馬抓住了莊玉堂話中的漏洞:“現在沒事,那以後呢?以後會出事?”
莊玉堂沉默了一下,揮手示意左右退下,然後才說道:“前段時間,北燕有停戰的迹象,這事你知道吧?”
李三郎點了點頭。
莊玉堂:“可是,就在半個月前,北燕軍又開始頻頻挑起戰事了。”
李三郎不明白這和他爹有什麽關系,但他不敢打斷莊玉堂,隻能按壓下心中的着急,靜靜的聽着。
莊玉堂面色不是很好:“這事太奇怪了,總督大人派出不少人去打探,這才知道,北燕前段時間的消停,是因爲糧倉不支了。”
“可是,半個多月前,北燕軍不知從哪裏又拉來了一批糧草,補足了糧草的缺,然後又開始瘋狂叫嚣了起來。”
“他們的糧草是補足了,可是我們.我們卻沒有糧草可補。”
“這些年和北燕作戰,國庫早就掏空了,現在根本拿不出糧草支撐戰事的持續,所以.”
莊玉堂看向李三郎:“所以,爲了迫使北燕停戰,北燕那批糧草必須毀掉。”
聽到這話,李三郎瞬間明白李長森去幹什麽了:“我爹.”
莊玉堂:“總督大人在上報了朝廷之後,親自挑選了一批身手不錯的将士,組建了一支火燒北燕糧草的小隊,你爹主動報名參加了。”
“所有參加這次行動的人,都可以提一個條件,你爹的條件是,隻要能燒毀北燕軍的糧草,就變更你們家的軍戶戶籍。”
李三郎身子晃了晃,有些站立不穩。
糧草軍隊的糧草是何等重要,北燕軍肯定會派重兵把守,要想燒毀何其艱難!
他爹這一去,還能回來嗎?
莊玉堂看了看李三郎,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你傷勢還沒好,回家好好養着吧。”說完,就叫人進來帶李三郎離開。
城門口,李五丫三個看到李三郎手腳虛浮的走出來,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哥,爹沒事,對嗎?”
看着巴巴看着自己的三個弟妹,李三郎面上難掩痛苦,顫抖着聲音,将李長森要去燒毀北燕軍軍糧的事說了出來。
李二丫和李七郎面色大變,李五丫也是一臉凝重。
爲了更改戶籍,她爹這是加入了敢死隊啊!
軍隊糧倉肯定是在北燕大軍大後方,她爹去了,還能回得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