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瑩聽到母親幽幽的歎息：“佳瑩。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陳家。你千萬别因爲我和家裏人鬧得不開心。”
佳瑩不憤的道：“當年的事又不能怪你。你要是不離開，被折磨死都有可能。”她抹了把眼淚，“爺爺和父親以前總跟我說你是迫不得已不能怪你，今天反而不講道理了。”
賀倩握着她手道：“你爸和爺爺總要考慮到你闵姨的心情吧？算了，我相信時間能夠治愈所有的傷痛。”
佳瑩哼了聲：“媽。我可是記得很清楚。當初爸要娶闵姨時跟我說得好好的。就是娶她回來照顧我和我們一家子的。他們之間沒有愛情，隻不過是搭夥過日子罷了。”
賀倩眼睛微亮，苦笑：“小傻瓜。這麽多年了, 就算沒有愛情也有親情了。維持一段婚姻，親情可遠比愛情重要。”
佳瑩聽得揪然不樂：“不可能。我爸這麽個高級知識分子怎麽可能喜歡一個大字不識，隻知道家裏長短的無知婦人？”
賀倩搖搖頭：“别瞎想了。”她輕輕的推開佳瑩，“回屋跟你闵姨好好道歉。今天你說的那番話确實不像話。”
佳瑩哼了聲：“我又沒說錯。”牽着她手道，“我們走。我平時住單位宿舍。”
賀倩心疼道：“過幾天我給在單位附近買間房。老住宿舍哪行呢？”
佳瑩靠緊了母親心滿意足：還是媽媽最好。
賀倩送女兒回宿舍的路上問了不少家裏的情況，尤其問了駿骁的醫術。佳瑩其實也有點迷糊, 駿骁怎麽出了趟國回來就成人人趨之若鹜的神醫了。但是家裏出了個厲害的人物總是開心驕傲的。于是叽叽喳喳的說了許多駿骁的事兒。
“咦, 他已經有女朋友啦？”賀倩驚訝。“對方條件怎麽樣？”
佳瑩笑容淡了淡：“他在南平時的青梅竹馬。當地的農女。好在人長得漂亮，去年才考上農業大學來的京城。她還拍過廣告紅極一時。聽說家裏這幾年開公司也發達了。所以挺有錢的。”
賀倩聽得笑了笑：“這算是山雞變鳳凰了。”
佳瑩抑住心裏冒出的酸澀：“可不是。”
賀倩一句話就摸清了女兒的性子。她笑問：“你爸再婚這麽多年，沒見有其他孩子？”
佳瑩小嘴微撅，略微得意的道：“我爸再婚前就跟我保證過了。他這輩子就我一個親閨女。”
賀倩抿了抿唇，心境複雜。
她不顧一切的逃離了牢籠，連最愛的女兒都抛諸腦後。難爲寶鲲這麽多年爲了女兒娶了個凡世俗婦犧牲了婚姻和幸福。
“不過闵姨也有個女兒。叫溫珊珊。”佳瑩的語氣不喜不怒，“我爸帶着她考上了大學。也算是對得起闵姨了。”
賀倩聽女兒的口氣不由心中微動，問：“她也不住院裏？”
“她在保定讀的電力大學。今年夏天應該在外頭實習了吧？”
賀倩笑贊：“挺有出息的。”
佳瑩垂了眼睫：“媽。還有件事要跟你說。”
賀倩見女兒羞澀的樣兒，猜到幾分。調笑道：“讓我猜猜，是不是我的寶貝女兒找到了稱心如意的好郎君？”
佳瑩雙頰飛紅：“他姓齊。叫齊鳴。祖藉也是京城人。不過小時候跟着母親遷去香港了。”
賀倩輕歎：“佳瑩看中的男人，一定是極好的。改天你帶來讓我看看？”
佳瑩低低的答應了：“他現在回香港辦事了。對了。”她緊張的注視着母親，“這次回來，您打算呆多久？”
賀倩看了眼她。寵溺的道：“不走了。我要把我們錯過的時光都補回來。”
佳瑩心情激蕩。
“太棒了！”突然想起件事來, 她小心試探着問，“就你一個人留在京城嗎？”
賀倩笑了，她輕輕吐了口氣：“佳瑩。離開你們已經是我最大的痛苦。我又怎麽能夠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重新結婚生子呢？”
佳瑩水汪汪的杏眼睜得大大的，驚喜的問：“所以，您還是單身？”
賀倩點頭：“對。”
佳瑩握緊拳頭：“太好了！”
她的家，終于能夠完完整整的恢複如初了。
然而賀倩的回歸讓本就風雨欲來的陳家更增添了幾分低壓。一連幾天, 曉萍對寶鲲都是淡淡的愛理不理。寶鲲無奈, 隻好陪小作低的哄妻子。曉萍的心情也沒覺得多舒坦。她掏心掏肺的對待這個家，可全家除了老爺子又有誰把她放在心上的？
“我知道佳瑩的那些話讓你不好過了。”寶鲲安慰她，“等她周末回來我一定好好教訓她。”
“不用了。”曉萍晾曬着衣物，“二十年了都沒讓她叫我一聲媽。原來是把我當保姆呢。”
寶鲲臉一僵：“曉萍——”
曉萍回頭看了他一眼：“說到底還是我高攀了。”
寶鲲的臉忽青忽紅：“曉萍，那時……明明是我高攀了你。”
資本家能娶到個根正苗紅的媳婦，哪怕是二婚的，也爲這個搖搖欲墜的家撐住了大梁。
“算了吧。咱倆的結合也就是各取所需。”
曉萍看透了他們婚姻的本質。隻是原先還奢求着男人和養女的真心真愛，如今看來，是她癡心妄想。
賀倩那麽漂亮、高貴，又有才華，他們才是一路人。
曉萍心裏酸苦得幾乎壓不住。一把甩開拉扯自己手腕的男人冷着臉進屋了。
寶鲲手足無措。
他本就不擅長甜言蜜語。剛結婚時夫妻兩人相對無言。後來還是曉萍主動打破僵局，以求學上進爲由請他教自己英文，兩人這才漸漸的親近了起來。寶鲲這輩子最驕傲的真不是特級教師的職稱和桃李滿天下。而是花了十年時間把初中都沒畢業曉萍教成了基礎英文交流無障礙的大學生水平。
那些日子曉萍每天忙完了家務活，晚上就着昏黃的燈泡念念有辭。幾年後，當佳瑩和珊珊開始讀書時，她還能幫着她們糾正發音。
現在想來，那段時光雖然是他這輩子最艱難的日子，但也是他身心最爲平靜的時光。
但兩人平時生活，幾乎都以他傾聽曉萍的日常唠叨爲主。
陳千樹看着兒子笨拙無奈的樣子，罵了句：慫貨。心情郁悶的上潘家園看店去了。
寶鲲求助的叫了聲爸, 也沒得到半聲回應。隻好讪讪的整理了下挂好的衣物，也沒敢回屋，踱到玉芝的屋裏坐了會兒。
玉芝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歎口氣：“好了。這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先靜觀其變吧。”
周末一早，佳瑩就回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