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的可以一夜白頭。
蘇舒就在方晴這裏看到了,短短兩日沒見,方晴一頭黑發,現在卻已然滿是銀霜。
她的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嘴唇幹燥的起皮,像是幾日未休未眠也滴水未進的樣子。
一直到蘇舒走進來,她的眼神閃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麽一樣頓時激動了起來。
“蘇舒,你來了~”方晴猛地站了起來,但是卻被邊上的同志摁了回去,不讓她靠近蘇舒。
方晴動彈不得,坐在那很急,“蘇舒,你是李老的親外孫女,李老一向欣賞你,他一定很喜歡你這個外孫女,我求求你了,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你替我求求李老,求他救救我兒子。”
此時此刻,方晴的爲母之心,卻絲毫沒有打動蘇舒。
她甚至覺得方晴十分可笑。
“你救了我一命?”蘇舒知道什麽叫奇談了。
方晴道,“當初陳慧是讓我把你弄死的,但是我于心不忍,是我把你抱回農場放在醫院門口,你才有機會被你的養父撿回去,如果當初我聽了陳慧的指使弄死你,你早就沒命了。”
“方晴你這話簡直能把人笑掉大牙!”蘇舒大笑了兩聲。
“因爲你沒有把我弄死,所以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道理是這樣扯出來的嗎?這麽說,我還是全國老百姓的救命恩人呢,因爲我沒有動惡念殺死他們,所以我就是他們所有人的救命恩人,他們都要感激我放過他們一條命!”
“方晴,你沒有聽從陳慧的指使弄死我,你不過是從一個殺人犯變成另外一種犯罪,從來沒有罪犯因爲沒有殺死受害者,就是受害者的救命恩人這一回事。”
“這麽些年,整個小河街道的人都知道陳慧對你這個表妹多好,幫你的孩子安排工作,安排大城裏的對象,時不時給你點什麽好東西,這些年你從陳慧手裏拿了不少好處。”
“你和陳慧一樣,都是罪犯,你和她沒有任何差别,你沒有比陳慧高尚幾分。”
“當年若不是你幫着陳慧一起幹出換孩子的事,沒有你,陳慧僅憑她自己,她也做不了狸貓換太子這事,所以,你和她的罪是一樣的。”
還救命之恩呢,狗聽了都要搖頭。
“方晴,你兒子是殺人犯,他殺了人,該受到應有的制裁,常永沿是你的孩子,被常永沿殺死的人也是别的母親的孩子,你這人沒有一點正常的三觀,你就是極其自私自利的小人!”
且,方晴見到她以後,從始至終說的就是救她兒子,從未問過一句常彩甯這個女兒。
這一刻,蘇舒是真替常彩甯感到不值。
“方晴,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有一個女兒?你兒子死有餘辜,但是你女兒在這件事裏至始至終是無辜的,可你們卻把她推入深淵,卻沒有想過問一句她如何。”
“她現在躺在醫院裏生死不明,還求着醫生别救她,她說她不想活了,她替你和你丈夫來到我家,給我磕頭道歉,說這是她作爲女兒最後能替你們做的事情了,她做好死的準備,去死前,還要抛下尊嚴替你們三人贖罪。”
“方晴,但凡你替你女兒求上一句,我都會爲她心軟,幫上一幫。常永沿是你兒子,他殺了人了,你還替他叫委屈。你女兒呢?她因爲你們被拖累,被夫家趕出門,她沒了她自己的家,她走在大街上,受人指指點點,你就沒心疼過這個女兒活的如此艱難?”
方晴頹然的坐在那,眼淚如珠,無聲落下。
“我不是不疼她,我要是不疼她,我怎麽會養她長大送她上學,千方百計的讓她嫁去城裏享福?我隻是……”方晴替自己辯解着,“隻是比起她哥哥,她至少還能活着啊~”
“對啊,她是還能活着,絕望無助的活着,孤苦伶仃的活着,受人議論的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蘇舒道,“你不是不疼她,隻是她若是和作爲兒子的哥哥比起來,還是兒子更重要一些,爲了兒子,你們全家都要爲常永沿犧牲,包括她這個當妹妹的。”
“她是能活着,可是她卻隻能一無所有的活着,沒有尊嚴,沒有體面,沒有前途,是你們把她推入黑暗,卻沒有半分愧疚。”
雖能活着,卻活的不如死了。
所有人都替常彩甯覺得可惜,唯獨常彩甯的父母,甚至還覺得,她還能活着是一件多幸運的事啊。
方晴奔潰的放聲大哭,像個瘋子一樣坐在那一邊哭一邊喊。
“如果你沒有别的想說的,我就走了。”蘇舒起身,“但凡你還有點疼你女兒的心,你就該知道配合公安調查,盡可能的戴罪立功,好讓你女兒在外面能挺起腰杆做人,找回一點她的體面。”
蘇舒說完就轉身要離開,這個時候,方晴才聲音嘶啞的問着,“她怎麽了?”
“自殺了。”蘇舒淡淡的應了一句然後就離開了,将方晴又一次奔潰的哭聲遠遠抛之身後。
她和方晴這樣的人真的無話可說。
梁振國就在外面等着她,一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心情不太好。
“她和你說什麽了?”梁振國拉住她的手安撫着,“别因爲别人都事鬧得自己心情不好,氣大傷身。”
“求我看在她對我的救命之恩份上,讓我去找李老救她兒子。”蘇舒聳聳肩,“我今天是造了什麽孽要來聽她這一番辣耳朵的話。”
說完蘇舒笑了,“别人的事,我出了那個門就不當一回事了,氣大傷身是有點道理,你别氣我就成。”
“我哪有膽子氣你?”梁振國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楚,“你讓我往西我都不敢往東,惹了你,你有五個幫手,單是三個小的圍着我一頓念我就夠受不了了。”
“記住你這句話。”蘇舒挑挑眉。
蘇舒這邊見完了方晴,肖力又開車把兩人送了回去。
下午梁振國去上班,蘇舒又交代了一次,讓他下班繞百貨去給她帶兩頂帽子回來。
中午還說沒膽子惹蘇舒生氣的人,晚上就讓蘇舒炸毛了。
看着梁振國下班回來手裏拎着的兩頂帽子,他停好自行車,進屋的時候,一手拿着一個,晃蕩着走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