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給孩子辦退學，以後她不在這裏上學了。”老太太語氣嫌棄的道，“她媽肚子不争氣，一連生了三個，都生了丫頭片子，她爸最近不是剛娶了個新的，她姑父找人算了, 說我們家陰氣太盛所以等不到兒子，所以得把這個丫頭也送走。”
“老太太封建迷信可千萬要不得。”那老師忙道，“生男生女取決于男人，和您說的什麽陰氣陽氣可沒有半點關系。”
“哎，你們這些年輕人都不懂，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說法。”老太太道。
蘇舒翻了個白眼, 撇撇嘴, 直接道，“找個人去報公安, 就說這裏有人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那老頭一聽，連忙捂住老妻子的嘴，“别聽我家老婆子胡說八道，她腦子不好，但是孩子是我們家的，我們把孩子送家去養，就是我們自家的家事，這樣你們總管不着了吧？”
要是搞封建迷信, 報公安确實有用。
可要是說是他們自家的家事，把孩子送給别人家養，這事在這年頭不是什麽稀罕事。
不說錢，就不存在買賣孩子。
孩子的父母願意送, 另外一家願意養，這事給公安說了也沒用。
蘇舒看着始終垂着眸沒有任何反應，聽着親爺爺親奶奶說要把她送人, 都無動于衷, 臉上沒有半點擔心和害怕的神情的女孩, 蘇舒到底是心有不忍。
“孩子, 來，我們兩單獨說兩句話。”蘇舒朝着孩子招招手。
那女孩這才擡了頭，看蘇舒朝着她伸手，她猶豫了兩秒，才把手放了上去跟着蘇舒去了邊上。
“說别的話之前，我先問你，有沒有因爲你媽媽的事記恨我？”蘇舒問。
女孩搖搖頭，聲音很小，“我知道媽媽做的不對，以前市裏幼兒園老師就和我們說了，不能拿别人的東西，不問自取就是偷，那是小偷，老師還說，不能沒禮貌的取笑别人，我勸過媽媽，但是媽媽不聽。”
女孩低下頭，“市裏幼兒園的老師說, 小偷偷了東西要坐牢, 媽媽是因爲偷了東西才被公安抓走的。”
七歲的孩子，還是在市裏上過幼兒園的，所以該懂得的道理，其實她已經都懂了。
女孩的懂事，也讓蘇舒更加心軟。
“你媽媽那邊有親戚能照顧你嗎？要不要我幫你聯系你媽媽，或者你媽媽那邊的親人？”蘇舒問。
她是想着，對孩子而言，去了林愛華娘家親戚家，好過去别的地方。
女孩卻隻是搖搖頭，說了句不用。
蘇舒歎了口氣。
女孩聽到蘇舒的歎氣，才繼續說話。
“蘇老師，媽媽就算知道了也不會要我，我是女孩子，我剛出生的時候就被送給表姑媽了，後來表姑媽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把我送回爸爸媽媽家，我三妹妹剛出生就被送掉了，二妹妹被淹死掉了，爸爸想要弟弟，媽媽也不在了，我早晚都會被送人，早送晚送都一樣。”
女孩的手到現在都還握着蘇舒的手，聲音很平靜，平靜到超乎一個七歲孩子應該有的樣子。
“蘇老師，我真羨慕你的孩子，能當你的孩子真幸福，一一是你的妹妹，但是你都沒有因爲她是丫頭不要她，梁志超和梁志強不是你生的，但是你對他們，比我媽媽對我和兩個妹妹都更好。”
直到說到這句話的時候，這個七歲的女孩的聲音才終于有點哭意。
即便這是蘇舒最讨厭的林愛華生的孩子，但是這一刻，蘇舒面對這個女孩，心裏真的生不出半點厭惡。
蘇舒摸了摸衣服的口袋，從裏面摸了點錢悄悄的塞給孩子。
“别的我沒法替你做，隻能給你一點錢，你藏好，留着傍身，去了新家，乖乖聽話，别惹你新爸爸新媽媽生氣，肚子餓了，就自己偷偷買點吃的，别讓人發現，凡事都機靈一點。”
蘇舒盡可能的叮囑女孩，然後把那不到十塊錢的散錢塞進孩子的口袋裏，囑咐她一定要藏好。
女孩的爺爺奶奶也沒耐心等了，站在幾米外催了句，女孩匆匆的說了句謝謝蘇老師，而後就被小跑過來的老太太一路拽走了。
“楊業真不配當父親，他這種人，就該沒孩子！”一年級的老師氣不順的咒罵着，“小女兒前腳剛沒，後腳就把大女兒送人，他自己生的三個孩子都不養，倒是養着繼子。”
一年級老師覺得他今天簡直聽到了這輩子最離譜的事。
“剛才我聽老太太說，楊業的繼子也改姓了，以後就姓楊，說是這樣能給楊家帶個好彩頭。”
“就他這樣的人，還楊幹事呢？生男生女都一樣的宣傳語還在他單位牆壁上寫着呢！他幹的就不是人能幹的事！”
蘇舒搖搖頭，這事他們也就隻能罵上兩句。
可憐了那麽懂事的一個女孩，才七歲，早熟的讓人心疼。
第二天，農場小學再沒迎來那個一年級的女學生。
這事情讓辦公室一連幾天，所有老師都在咒罵楊幹事。
這一周的上班時間過的那叫一個讓人郁悶的。
好在，度過了工作日，總算是迎來了新的休息日。
周日下午四點，李家安排來的司機就準時到了梁家門口。
李老先生未提，蘇舒也不好意思将吳香蘭帶去。
吳香蘭留在家裏看家，蘇舒和梁振國領着三個穿戴一新的孩子，提着蘇舒自己做的點心坐上車出發去了市裏。
車開的慢，五點半，車總算停在了李家獨棟小樓大門前。
就是這麽巧，蘇舒一家五口下車的時候，正好遇上後一輛車的人下車，從車裏下來的，是周知書和她母親，還有周知書今年已經有十六歲的弟弟周知禮。
“他們怎麽也在這？”周知書一下車看到前面一家人，頓時撅起嘴不高興了，轉頭和母親抱怨，“媽，外公怎麽還請這種人來作客啊？”
李明淑看了眼前面幾張陌生的面孔，低聲問，“我看着都臉生，你怎麽認識的？”
“媽，你忘了？我上次不是和你說過安田農場梁主任一家的事嗎？喏，就是他們啊~梁主任一家五個都來了啊，特别是那個蘇舒，伶牙利嘴，心眼特别小，心腸可壞了。”周知書道，“就是她，特别兇，還很粗俗不堪，上次就是她把陳敏罵了，還想連我一起罵呢。”
“這種鄉下人，肯定不知道用什麽花言巧語讨好了外公，才會讓外公請他們來家裏做客。”周知禮大聲道。
他就是故意說給前面一家五口人聽的。
但沒料，前面一家五口人根本不搭理他們，徑直就進門了。
周知書氣的跺腳，“媽，你看他們目中無人的這張狂樣。”
“一看就是上趕着來李家攀關系的人，你們别搭理他們就行了。”李明淑因爲兒女這一番話，心裏也對那一家五口十分厭惡。
但是人是她父親請來的，她也不能擅自做主把人趕走。
“你們的陳姨一家都還沒到，要不我們就在門口等，等他們到了我們再一起進去？”李明淑道，“省的這麽早進去看到那一家人谄媚的嘴臉惹人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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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