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中的戰鬥激烈卻短促,從兩個邪教徒行蹤暴露到戰鬥結束總共其實也就過去了幾分鍾時間,但凡娜相信,這幾分鍾時間鬧出來的動靜已經足夠把巡夜的守衛者吸引過來了。
當然,不管是從立場上還是從實力上,她都不怕寒霜的守衛者們——隻是在這種時候,她也沒有節外生枝的打算。
而就在她想着該怎麽跟進入建築物的鄧肯打信号的時候,那扇黑沉沉的大門恰好打開了。
鄧肯與莫裏斯的身影出現在燈光中。
下一秒,鄧肯便快步走向了凡娜與愛麗絲所處的小巷,莫裏斯則一邊回身關好房門一邊在大門上淩空勾勒着仿佛古老文字般的圖案,仿佛是在向智慧之神禱告以施展某種超凡力量。
“我察覺了外面的動靜,”鄧肯來到凡娜兩人面前,擡頭看了一眼巷子裏的情況,微微皺眉飛快問道,“發生什麽事?”
“如此前所料,果然有湮滅教徒在關注這個地方——愛麗絲察覺了他們的蹤迹,我們短暫交手了一番,”凡娜立刻答道,“兩名異端皆已死亡,無人逃脫,但戰鬥的動靜可能已經引起守衛者注意,他們很快就會到。”
“愛麗絲察覺的?”鄧肯先是驚訝地看了旁邊的人偶小姐一眼,緊接着又注意到了凡娜表情中的古怪,意識到剛才的情況可能遠比想象的要複雜,但他沒有追問,隻是飛快地點點頭,“先别說這麽多了,準備轉移。”
“我已經消除我們留下的痕迹,”此刻莫裏斯也完成善後走了過來,“伽羅妮那邊會在蘇醒之後遺忘最近二十四小時的經曆,即便有高明的精神醫師搜索她的記憶,應該也無法還原出太多東西。”
“嗯,很好。”
鄧肯輕輕點了點頭,他其實倒不太在意隐匿行蹤的事情,但在行動初期能少一些人來打擾自己當然也不壞。
随後,他擡手在黑暗中招了一下。
振翅聲打破了夜色中的甯靜,停留在附近建築物屋頂上的白鴿迅捷地飛躍而來,下一秒,幽綠火焰便在小巷中一閃而過,隻餘下拍打翅膀的聲音在夜幕中漸漸遠去。
街巷中再次恢複了平靜——又過了幾分鍾,才有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以及提燈搖晃的燈光出現在遠處的街道上。
……
艾伊并沒有離開太遠——事實上它隻是飛到了一個街區之外,便在一座老舊的工廠附近找到了落腳點。
是一座無人居住的鐵皮小屋。
鐵皮小屋緊挨着舊工廠,屋子的窗戶破了個不大不小的洞口,艾伊從洞口鑽進屋内,伴随着靈體火焰的猛然升騰,鄧肯一行四人的身影随之出現在小屋内。
凡娜第一時間環視了周圍,看到陳舊小屋中落着厚厚的灰塵,角落有一張木闆床以及簡易的桌椅,還有一些雜物堆積在屋子另一側,冷風在屋外呼嘯,附近窗戶上的那個破洞在風中發出嗚咽般的怪聲。
“是給泵房維護人員臨時休息用的,通常在檢修期之外都不會有人來住——雖然不知道這裏的檢修期是什麽時候,但至少今天這裏是個能臨時歇腳的地方,”凡娜一邊說着一邊來到窗前,透過髒兮兮的玻璃看了一眼外面,不遠處的舊工廠在夜幕中沉默伫立着,可以清晰看到廠區的燈光,聽到工廠内機器運轉的聲音,“工廠還在運作,這種晝夜不停的工廠内一定會有牧師坐鎮,附近街區出現超凡戰鬥的話,這種工廠的警戒等級也會跟着提高。”
“問題不大,别點燈就行了,反正他們也感知不到這邊的氣息,”鄧肯随口說道,“我們在這裏等到天亮再行動——沒問題吧?”
一邊說着,他一邊看了看視線中的三人。
愛麗絲是個詛咒人偶,凡娜是個美少女壯士,哪怕看上去最虛弱的莫裏斯老先生,也是個掌握着諸多神術力量的超凡者——從實力上,倒是不用擔心他們,隻是這北方城邦冬夜的寒冷,對上了年紀的老先生而言可能不是那麽友好。
“不必擔心,”莫裏斯顯然注意到了鄧肯的視線,他露出一絲微笑,擡手在胸前勾勒着智慧之神拉赫姆賜予的神聖符文,“直到前兩年,我還時常去探索那些位于危險海域邊緣的古老遺迹和被詛咒的廢墟異境,那裏的環境可遠比這裏艱難——學術研究從來不是個輕松的工作,尤其是跟曆史打交道的時候。”
鄧肯想了想,覺得老先生說的沒錯。
這個世界的曆史學家和民俗學者确實是相當硬核的職業——哪怕是足不出戶的“宅家派學者”也得有三兩招絕學傍身,畢竟他們隔三差五就會跟自己正在研究的玩意兒打起來,那些受詛的書卷和中邪的遺物可不是老老實實就會躺在陳列間的。
更何況莫裏斯這種全方面發展的學者——他怕是在研究曆史之前就先點滿了自由搏擊和野外生存……
“我們其實也可以去聯絡提瑞安船長安插在這座城内的線人們,”凡娜在一旁說道,“他們應該可以幫忙安排住處以及提供情報……”
“我會去聯絡他們的,但不是現在,”鄧肯擺了擺手,緊接着表情略顯嚴肅,“從今天開始,在寒霜接觸任何人的時候都要做好仔細甄别,包括提瑞安提到的那些‘線人’。”
凡娜一怔,緊接着意識到了什麽:“您确認了那位‘布朗·斯科特’……”
“是一個深海複制品,而且已經自我崩解,我們晚了一步,隻找到他留下的些許線索,”鄧肯說着,搖了搖頭,“但這是此前就基本料到的情況,除此之外,我們還在那棟房子裏見到了一個處于認知和記憶錯亂狀态的女學徒——她是個普通人。”
凡娜的表情頓時跟着嚴肅起來。
“那是布朗的學生,名叫伽羅妮——在她的記憶和認知中,已經完全删掉了自己導師海難死亡的相關部分,”一旁的莫裏斯開口了,“而根據我和船長的判斷,這種情況……在整個寒霜或許已經不是個例。”
“從半個多月前開始,提瑞安就在接到古怪且矛盾的情報,情報有時候提到寒霜出現了‘亡者回歸’的現象,有時候又說那都是謠言,所謂的亡者其實從一開始就是寒霜的正常居民,有時候,這種完全矛盾的情報甚至會從同一個線人的渠道送過來,”鄧肯接過了莫裏斯的話頭,繼續往下說道,“一開始,提瑞安認爲這是寒霜當局在控制消息,是教會在出手減弱詭異事件對居民的影響,但現在看來……這極有可能是認知錯亂導緻的。”
“提瑞安船長的線人遍布整個寒霜……您的意思是,這是覆蓋整個城邦的認知和記憶污染?!”凡娜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那現在這座城邦裏……”
“誰也說不準有多少是複制體,有多少是正品,而且這還是其次,畢竟複制品應該都逃不過我的眼睛,見了面很快就能分辨出來,最麻煩的,是那些已經不正常的普通人……”鄧肯說着,停頓了一下,短暫思考之後搖了搖頭,“總之,提瑞安留在這座城裏的線人已經不那麽可靠了,他們中或許已經有人被替換,或許有人的認知已經被扭曲,甚至可能有些人已經是湮滅教徒的眼線……跟他們接觸,要謹慎。”
凡娜表情鄭重地點了點頭——但在她的眼底,卻有愉快的神采一點點浮現出來。
寒冷神秘的北方城邦,被不斷替換的城邦居民,曾經安插進來的眼線已經不再可靠,而那些看似正常無害的普通市民正在一點點産生記憶和認知污染,不可信的聲音充斥着整座城市,污染在表象之下蔓延——
這很好,因爲一切都回到了她的專業領域。
鏟除異端,淨化污染。
她開始理解海琳娜教皇把自己派到失鄉号上的另一層用意了。
已經擁有安甯夜幕的異象-普蘭德如今已經不需要她這個審判官,但隻要跟着失鄉号走,她就總有大展拳腳的舞台。
鄧肯眼神怪異地看了凡娜一眼。
“是我的錯覺麽?怎麽感覺你的心情反而一下子好了起來?”
“啊,隻是想到了可以繼續鏟除異端,心情有點愉快。”
鄧肯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評價這位年輕的審判官,不過很快他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他看向正站在旁邊走神的人偶。
“我和莫裏斯的進展說完了,該說說你們這邊的情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