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疾風驟雨，像發怒的洪獸，要把整個烊城吞沒。電台大樓腳下的戰鬥聲響，已經由樓前空地擴延至一樓的大廳裏，劇烈的震響傳入了樓道間。
借着手機裏的亮光，顧曉幸在狹窄的樓道裏，從三樓往上，接連瞬移了四層。
這消耗的靈力，令她心跳加劇，氣喘籲籲，簡直比一口氣爬了八層樓還累。
來不及歇緩，她又扶着扶手，盡可能快地，一步一步蹬上階梯。
拐過轉角，繼續上樓，空氣裏愈發刺鼻的血腥味兒，令她直想作嘔。樓道間，不時傳來“嘀嗒”的滴水聲，聽上去有些粘稠。
腳下階梯變得濕滑，手機一照，一灘暗紅的血漬流淌下來。
顧曉幸握緊扶手，穩住重心。
内心的焦灼感迫使她繼續擡步往前。
“轟！”
樓外一聲悶雷炸響，差點把手機驚落，手機裏還保持着通話。
顧曉幸定了定神。
“我快到九樓了，你在桌子底下藏好，用椅子擋住空隙，千萬别出聲。”
她盡量表現得淡定地，悄聲對茉莉說。電話那頭的門外響動，更另她焦灼擔憂。
有了顧曉幸的聲音，茉莉心感溫暖，内心的恐懼稍稍緩和，她用顫抖的氣息回答：
“曉……曉幸……你先别來，它們就在門外，你先找個地方……躲——”
茉莉話音未落，忽聽門被猛撞了一下。
她吓得大氣不敢出。
“嘣嘣！”
又是兩下撞門聲。
她倆都汗毛直立，不知是什麽情況。
顧曉幸将光打在樓梯上，又加快了腳步，蓦地，光影所及之處，一截殘臂躍入視線！
與此同時，手機裏的通話斷了！
她本能地回撥電話。
“唰！”
暗處一隻觸手正面襲來！
顧曉幸靈活側閃，觸手掠過她的鼻尖，與之擦身而過。
那隻暗能屍鬼浮出黑暗，堵住她的去路。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提示音從手機裏傳來。
但願隻是茉莉手機沒電……
對方觸手又向顧曉幸橫打過來，她召盾後閃，可由于是在狹窄的樓梯上，她護盾擋下一擊，腳下卻由于踩空不慎後仰。
一陣從高處仰倒的恐懼襲上心頭，突然，幾隻觸手從身後纏住了她。
暗能屍鬼前後夾擊，竟就這樣将顧曉幸擒拿住了。
顧曉幸腳離地面被懸在樓梯之間，正将通過瞬移掙脫束縛，不料，一股操縱力突然竄入後脊，流入肢體中。她感覺自己像是提線木偶，一舉一動都被牽拉着。
從身後纏住她的暗能屍鬼收回了觸手，可她卻仍被無形的力牽拉着，背靠牆壁懸離樓梯。
手機摔落到八樓台階的牆根處，照明功能還開着，光線呈漸弱的擴散狀，從八樓轉角照至九樓之間的樓梯。九樓台階上的暗能屍鬼越過地上殘肢，飄下幾步階梯，停在顧曉幸的右側。
“公主……”
一個冷酷的聲音從八樓暗處傳來。
陰沉走進光線裏的，竟是兩人。一個是樓下碰到的冷熠的部下，他那張紋着撕裂紋案的嘴角勾揚着，嗜血的眼睛亮幽幽地盯在顧曉幸臉上。
另一個，竟與他長得一模一樣，唯有眼睛是空洞的全黑，沒有眼白，僵硬的臉上斜着幾道新傷，身上傷痕累累血染前襟，斷了左臂，看上去像個傀儡。
他找上來了，那黎岚……
“黎岚呢……”
顧曉幸心感不妙。
那人踏上樓梯，停在她面前，臉上揚起神經質的痞笑，眼中流露出意猶未盡的快意。
“她啊……”
他忽地湊近她，壓低聲音，瘆人地說：
“她現在正盯着你看呢。”
一陣涼意襲上心頭，顧曉幸驚疑的目光掃過暗處，最後落在轉角處那個傀儡身上。
難道那個傀儡就是黎岚？！！
正這樣驚悚地想着，一股操縱力迫使她把頭回正。
慘白的照明光線下，面前的人眼冒綠光，他示意她往上看。
顧曉幸緩慢擡頭，望向頭頂……
一道鋒利的閃電照進樓窗……
她被吓了一跳，驚聲尖叫。
昏暗的光線下，一張死灰泛黑的臉，浮在頭頂上方，眼中黑色占據了大半，了無生氣的長發散亂飄蕩，纏繞在臉上。
黎岚正面朝下漂浮在頭頂上，四肢僵直展開，正用那雙不屬于人類的眼睛死盯着顧曉幸，怪異得生疏。
顧曉幸冷汗直冒，稍緩之後，由驚轉怒。對茉莉的焦灼擔憂，以及對黎岚的愧疚不安，兩種情緒洶湧碰撞令她歇斯底裏，一口懊惱悶氣堵得發慌。
她盡量穩住自己，壓低聲音，氣息都變得顫抖地問：
“你把她變成這樣要幹嘛？”
那人就像是收藏了新玩具一樣興奮，臉上的紋案襯着昏暗的光線，瘋痞得病态。
“她弄壞了我的傀儡，得賠啊……”他舔舐嘴角，咧嘴陰笑，“就讓她做我的傀儡……以命相賠吧……”
“賠你……”顧曉幸突然頓住，強忍着想罵人的沖動。
她深呼吸，緩了緩，轉變态度說：“别啊……這都是因我而起，你放了她……讓我做你的傀儡怎麽樣？”
她被控制住了，隻能按耐住内心的焦灼，盡量與他周旋，看能否找出破綻，或是等待援助了。
他饒有興趣地端詳着她，眼裏流露出貪婪：
“公主……等殿下歸來後，我會向他請求，滿足你這個心願……讓你來陪她……”
“你……”
顧曉幸又急又氣，如果黎岚爲幫她救茉莉命喪于此，還被做成了傀儡，她難以想象，自己将活在怎樣的内疚中，若是茉莉還……
她不敢往下想。
等等……
黎岚現在這個狀态，是已經變成傀儡了嗎？已經……
“她……現在還活着吧？”
顧曉幸強裝鎮定問。
“你覺得呢？嘻嘻！”
對方故意給她打啞謎。
顧曉幸猜測黎岚應該還吊着一口氣，若是她死了，以面前這人高調的狀态，是不會想錯過，看她傷心難過的樣子的。
她又擡頭看看黎岚，那雙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快變成全黑色的了。
是不是黎岚的眼睛變成全黑，就徹底救不回來了？
正這樣擔憂着，忽然，她見黎岚嘴唇翕動，似乎說了句什麽。
她正想黎岚是否還尚存意識，那股惱人的操縱力就迫使她收起擡頭姿勢，不得不繼續看向眼前這人。
“公主……你知道有多少人盼着救出殿下後，找你算賬嗎？你做我的傀儡……任我擺布……想想都刺激呢……”
顧曉幸氣得想笑，她冷笑連連。
“你們這幫人，怎麽都愛做白日夢呢？”
他怒瞪着她，左眼下黑色的倒三角顯得格外陰冷。
這時，低層樓道間隐約傳來了打鬥聲響。
“怎麽……”
他眉頭一蹙。
突然，左邊那隻暗能屍鬼表現得惶恐不安，雖然它巨大的兜帽檐下，始終漆黑一片看不見臉，可它的情緒波動卻能被感受到。
“夜傀縱……”
顧曉幸見暗能屍鬼叫了他的名字，它湊到他耳邊，輕聲嘀咕着什麽，隻見他神色一凝，眼中流露出驚詫的目光，而後又微眯眼睛，目光流轉短暫思索。
“你們趕緊把精魄傳送到祭壇，留下一些人拖住他們就行。”
兩隻暗能屍鬼都幻影離開了這裏。
夜傀縱召回了轉角處的傀儡，然後不懷好意地盯着顧曉幸。他默念咒術，在顧曉幸和黎岚身上召出了一層紫幽幽的咒光。
顧曉幸感到渾身發冷，身體逐漸由實變虛，這感覺同被雨夜叉抓着胳膊，把她帶去祭壇時一模一樣。
“你想把我帶去祭壇！”
她無奈被操縱着。
“呵，你以爲叫了支援，你就能跑掉嗎？”
夜傀縱陰險地質問。
“嗖……”
忽然，一襲暗影穿過樓道，閃現幾道銳利鋒芒。
顧曉幸見暗影停在了右側階梯上，那是一個陌生的，獅眉虎眼的男人，他消除了她倆身上的傳送光咒。
顧曉幸竟感覺滲入肢體的操縱力也被解除了，她平穩地落回階梯上，恰巧落在夜傀縱身旁。在被他逮着之前，她敏捷地瞬移到了九樓的台階上。
她見黎岚還漂浮着，下方階梯上，夜傀縱的胸前裂出了幾道猙獰傷口，鮮血滲透出來。
難怪操縱術被解除了，她想。
她以爲夜傀縱就這樣完了，可誰知，他竟擡頭，陰冷地盯着他們，詭異地咧嘴邪笑。
他身上的傷口居然快速愈合了！與此同時，從他身後分裂出了一個嶄新的，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傀儡。
他是把傷都轉移到了那個眼睛全黑的傀儡身上！
“噔噔……”
在他身後的轉角處，及下方的樓梯上，沖上來了幾個衛兵裝扮的人。
“哼，你們來這麽快，是上趕着要做我的新傀儡呀！”
夜傀縱旋即召出五個戰鬥傀儡，或飄或立于狹窄的樓道間，讓它們擺開陣勢，與衛兵對峙。
其中一個傀儡，像離弦利箭直沖顧曉幸，被她前面那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及時擋下了，她知道，他們是援兵。
“公主，快跑！”
那人攔住傀儡的同時，又召盾擋下了夜傀縱一擊。
顧曉幸沒有絲毫猶豫。
“……好，我現在去十五樓。”
她得趕緊去救茉莉，自從先前電話裏那幾記撞門聲響後，不知道現在那邊是什麽情況。
她召出熒光，瞬移帶跑直沖樓上，耳風呼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