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大姐在家裏養傷,她的左手臂連同鎖骨一起被三角巾死死固定住了,要兩個月後才能摘下來,這讓她根本沒有辦法去背磚。
這時候已經是12月份了,過了農忙季節,農村人都閑了下來。
家裏非常冷,破房子四處漏風,晚上睡在床上還能聽到呼嘯聲,哪怕躲在被窩裏,兩隻腳永遠都是冰涼的。
這兩間老房子還是陳父當年回家的時候建的,已經過去20多年了,本來就是黃泥房,早就應該重建了。
可陳家先是母親去世,接着父親又意外摔傷離世,剩下這四個孤兒,建新房是要遙不可及的事情。
更何況你現在有錢都不行,陳家得罪了金家,村裏的磚窯廠肯定不會賣磚給陳家。
一個農村土皇帝要針對你,有得是辦法,方方面面,讓你在日常生活中舉步爲艱,最後直接被村民們徹底孤立爲止。
想想當年的女知青爲了一口吃的,爲了回城指标,有多少被村幹部給糟蹋了?就知道這群人根本不是“純樸的老農民”,一個個都是豺狼虎豹,黑得很。
傻大姐背不了磚,幹不了農活,但還是在家裏忙個不停,閑不下來的命。
陳書和陳畫放學回家,看到傻大姐正一隻手揮舞着,正在用力剁一隻風幹雞,鍋裏還蒸着蕃薯粥。
這時候,院門被敲響了,型塘衛生院的柯院長走了進來:“小琴,忙着呢?”
“喲,是柯院長,您怎麽來了,請裏面坐。”
柯衛良擺擺手:“不了,我是給伱們送信過來的,是陳棋的信,我還有事要回去,就不久留了。”
“那柯院長慢走哈。”
陳棋知道自己家得罪了村支書一家,對方明面上不會說什麽,背地裏肯定會搞小破壞,所以直接将信寄到了公社衛生院,然後讓柯院長幫忙轉交。
從型塘公社過來,直路需要一個小時,騎自行車則快多了,30分鍾就到了。
傻大姐是小學畢業的,也識字,但她還是把信交給了陳書,讓她念出來。
農村的女人嘛,總覺得家裏應該男人作主。
陳書看到是大哥的信,作業也不做了,趕緊撕開,自己先讀了一遍,然後哇一聲叫了出來。
“大姐,大哥說他在城裏買了一套宅子,讓我們這學期結束就去城裏居住,讓我和小妹也去城裏念書,借讀手續他會托人辦的。”
傻大姐和陳畫一聽,都是目瞪口呆,這個信息量太大了,讓她們一時難以消化。
去城裏生活?去城裏念書?這可是山裏人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對她們來說,去越中城區,就跟後世人說去香江一樣的感覺,那是一個大城市,大到不是山裏人能高攀得起的。
“你大哥還在信裏說什麽?怎麽無緣無故讓我們住到城裏去?”
“大哥說了,我們家跟金家有了矛盾,他們肯定不服氣賠我們200塊錢,另外金家的耕牛和糧食被偷,也被怪到了我們家頭上,既然咱們鬥不過他們,還不如早早離開,眼不見爲淨。
大哥還說了,這學期讓我們在夏澤念完,下學期就去城裏借讀,房子他已經準備好了,讓我們不用擔心,等過段時間,他就回來接我們,讓我們做好準備工作。”
陳畫和陳書到底是小孩子,想得少,馬上就跳了起來。
“耶~~~我們可以去城裏了,我們可以去城裏讀書啦~~~”
換一個正常人,都會思考一下信中的真假,比如陳棋買房的錢是哪來的?一家人去城裏吃什麽喝什麽?
但傻大姐的思維還是有異于正常人,反正對她來說,弟弟做出的任何決定都是正确的,她隻要聽話就行,絕對無條件信任。
“好,既然你們大哥都已經準備好了,那咱們就去城裏生活,氣死羅翠鳳那個壞女人!”
“對,還有金文耀那個壞小子,偷我鋼筆,現在都沒有還我!”
對外人來說,背井離鄉是千難萬難的事情,可是在陳家三姐弟這裏卻非常簡單。
這個貧窮的,沒有人情味的小山村,帶給他們的并不是什麽好的印象。
從他們的爸爸被村裏人嘲笑,一直到他們姐弟四人一直被村裏人欺負,陳家在夏澤村,就像無根的浮萍一樣,根本沒辦法徹底融入。
陳家即将搬離小山村的事情,暫時無人知道,就連隔壁的二叔一家也不知情。
兩家已經徹底不來往了。
城區衛校裏。
陳棋這時候剛剛去跑了一圈步回來,大冬天太冷了,爲了保持他貧困生的人設,他身上穿的還是一件又薄又厚的棉襖,腳上還是一雙千年不變的解放鞋。
解放鞋是很單薄的,夏天的時候一腳的汗,悶不透氣,可是到冬天卻冷得像冰塊,一點不能提供熱量。
陳棋不得不時常在課間動一下,靠運動來産生熱量。
對農村學生來說,這就叫“用一身正氣去抵抗寒冬”。
蘭麗娟連解放鞋都沒有,隻穿了一雙黑色的布鞋,這鞋子在冬天比解放鞋還不如,穿着就跟赤腳一樣。
陳棋有些心疼,但知道自己哪怕買了棉鞋,她也不可能接受的,反而還會引起反感,所以一直沒有行動。
城裏孩子則幸福多了,清一色的棉鞋棉衣,穿在身上鼓鼓囊囊,不少同學連手套,帽子都齊全,看着就熱。
陳棋剛想進教室,就被隔壁檢驗班的班長茅美珍給攔住了。
“陳棋,找你幫外忙。”
馬上就要實習了,教室裏所有人都在低頭看書,非常安靜,所以茅班長叫住陳棋的聲音就格外明顯。
蘭麗娟擡頭看了一眼,又管自己低頭看書了。
而潘葉擡頭看了一眼,眼裏有些不解,這陳班長什麽時候交友如此廣闊了?
“這不是茅班長嗎?啥事呀?”
兩人一邊說,一邊來到外面的小花園。
“陳棋,有個事情要你幫忙,你能不能,咳咳,幫忙提供一些金子?”(金,通精,爲防和諧。)
“金子?”
陳棋有點吃驚:“這個,這個恐怕不行,我,我還沒做好準備做爸爸……”
“呸,流氓,你想哪去了?”
茅美珍臉都紅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