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玉書也來了,不斷跟着同行們打着招呼,可以看出這是一個長袖善舞的人,非常會處理人際關系。
而滬海九院的方兵教授正和南方醫院的曹立春教授兩人在紙上寫寫畫畫,推演着手術過程。
“這台手術的切口從中間開,還是從邊上開,這第一步就是個麻煩點呀。”
“不光是切口的問題,就算打開了顱腔,如果裏面的腫瘤全部跟腦幹粘連在一起,這手術怎麽做?”
“老葛也不知道抽什麽瘋,這麽一個病人也會接手,一個搞不好,今天病人就要死在手術台上了。”
蒙玉書剛好聽到兩位同行的談論,馬上否認道:
“這話可不能這麽說,老葛同志總是自己有把握才選擇接手的病人嘛,我們要對北醫三院,對老葛有信心。”
方兵教授輕哼了一聲,顯得有點老學究: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爲了上位不擇手段,這種行爲就是對病人不負責任。”
旁邊的曹教授看了看四周,見大家都看了過來趕緊勸了幾句:
“好了好了,人家老葛肯接下這台手術,還敢現場直播,說明人家有自己的把握,你做什麽惡人?再說了,這病人的情況如果不做手術,遲早也是一個完蛋。”
曹教授還算說了幾句公道話。
蒙玉書則是悠悠歎了一口氣:
“咱們跟老葛都認識幾十年了,他什麽水平大家都清楚,我真不希望他爲了一個學部委員把命給拼了,我們都是爲了他好,到時手術真出了意外,不僅他老葛前途不秒,最可憐還是小病人啊。”
這話說得,絕對的高檔綠茶。
就在多媒體教室裏的人專家們議論紛紛的時候,病房裏,小文香也要準備進手術室了。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原本比較乖巧的小文香這時候卻哭鬧了起來:
“我要……媽媽……我要……媽媽……嗚嗚嗚……”
她的口腔已經變形,發出的聲音跟小狗叫聲一樣,雖然眼睛看不見,但眼淚還是止不住往下流,讓人看了萬分心疼。
這讓來接病人去手術室的小醫生手足無措。
病房裏的護士也都紛紛安慰着這個可憐的小女孩,護士長安慰了半天,又心疼又生氣:
“這孩子爸媽怎麽回事,孩子手術這麽大的事情,怎麽當媽的也不來陪幾天?孩子她爸呢?怎麽也不見人影了?”
一個小護士點了點走廊拐腳:“孩子爸爸在那邊哭呢。”
“啊?”
幾個護士和小醫生聽了都沉默了一下,然後長長歎一口氣,
“不管怎麽說,讓孩子爸爸來安慰她幾句吧。”
其實王阿土已經聽到護士們的議論,一邊走過來,一邊眼淚更是止不住往下流。
小文香則一直吵着要媽媽,病房裏瞬間亂糟糟了。
護士長忍不住問道:“你愛人呢?你們住院這麽久了,她也應該來看孩子一眼不是?如果路費有困難,這錢我出了。”
王阿土抹了抹眼淚,趁女兒還在哭鬧的時候,輕聲說道:
“她媽媽昨天因爲腦出血已經沒了,這事我沒敢告訴孩子,會不會是她們母女心靈相通,孩子這才拼命要媽媽……”
“啊?”
現場的人又震驚了。
護士長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握住了王阿土的手拼命在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說孩子媽媽,對不起……”
“這,怎麽會這樣,這也太可憐了……”
“這真是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老天爺也太不公平了……”
“那孩子媽媽的後事怎麽辦?家裏還有人嗎?”
王阿土抹了抹眼淚:“家裏還有個大女兒,她在操事,周圍鄰居在幫襯着,文香今天要手術,我也回不去啊。”
好了,又多了幾個抹眼淚的護士,吵着要給王家人捐款了。
一直到葛教授在手術室裏等急了,打電話過來催的時候,現場已經哭成了一團。
護士長這才抱着小文香安慰道:
“文香乖,你媽媽在家等你們呢,等你把病治好了,讓媽媽看到一個漂漂亮亮的文香,你想媽媽會不會很開心?”
小文香這才止住了哭泣:“媽媽,在家,不能動……”
病房裏發生的變故,讓手術比原定9點開始推遲了半小時,開局不利,讓手術室裏和多媒體教室裏的衆人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葛教授在手術室走進走出,顯得非常急躁。
陳棋卻是心情放松,一直在隔壁幾間空着的手術室裏參觀,就是想看看這時期國内最頂級的北大醫院手術室有哪些先進設備。
結果看了一圈,發現還不如越中醫院呢。
從預定時間晚了半小時,小文香終于推進了手術室,全麻後安安靜靜躺在了病床上。
這時候多媒體教室裏的電視畫面突然出現,露出了一位戴着手術帽、口罩、手術服的醫生,這人正是葛教授:
“歡迎各位同道來旁觀今天的這台手術,因爲時間關系,大家先看,這就是病人術前的樣子。”
因爲這是内部教學手術,所以完全沒有馬賽克,鏡頭裏出現了小文香的面部特寫,一下子現場就發出一陣陣驚叫聲。
盡管兩天前大會診的時候,已經展示過照片,但現在真人出現在鏡頭裏,那種“馬臉”還是很震懾人心的。
尤其是沒看過照片的幾個年輕醫生,他們是跟着各自師父師公來長見識的,第一次見這樣的“怪人”,一個個吃驚最利害。
電視裏,鏡頭從正面、側面等多角度展示了小文香面部病變凸出的部分,讓衆人觀察得更仔細一些。
會議室裏馬上響起了一片議論聲:“老葛還真準備動手啊?”
“這手術怎麽做?我是想不出來呀,難道切掉骨頭啊?”
“今天有好戲看了,鬧不好咱們可以看到老葛的翻車。”
葛明華聽不到多媒體教室裏的議論聲,他隻是大緻重新介紹了一下病情,随後準備手術了:
“好,現在手術開始,請各位同道共同學習指正。”
說完,鏡頭開始移動,定焦在了病人的頭面部固定,這個角度從鏡頭裏看過去,是看不到手術醫生相貌的,頂多隻能看到手臂。
這就給作弊創造了機會。
陳棋悄悄走進了手術室,啥話沒說就站到了主刀的位置。
他們事先已經說好,陳棋主刀,葛教授作手術講解兼一助,二助三助則是葛的兩個博士研究生。
鏡頭裏傳來了葛教授的聲音:
“好,現在各單位已經準備好了,我們馬上就要進行第一步,大家可以猜了下我要做什麽類型的切口,對,我要做中~間~縱型~切口~~~”
葛教授說着說着聲音都在發抖了。
因爲陳棋拿起手術刀,快速從額頭開始,沿着眉心、鼻背、鼻尖一直到上嘴唇就是這麽一刀,幹淨利落,相當于将病人的面部一分爲二。
血刷一下就流了出來。
兩個博士生全都傻掉了,學了差不多十年醫,哪見過這樣的刀口?這也太恐怖,太可怕了。
别說兩個博士生,就連葛教授都有點傻掉了,他設想過許多種切口位置,就是沒見過這種從中間一刀剖開的切口。
陳棋輕咳了一下,到底是頂級醫生,三人助手馬上知道該止血了。
這時候多媒體教室裏的衆多醫生們也是一陣驚呼:“天呐,老葛怎麽敢這樣下刀?”
按大家原本的推理,應該從側邊切口,然後把整張面部皮膚肌肉帶莘切下來,這個方法最穩妥,但這樣手術的缺點就是時間太長了。
陳棋預計這台手術時間差不多要10個小時,如果磨蹭的地方多了,無論對術者還是病人都是一個極大考驗。
所以今天陳棋決定大開大合,高抛高打,盡量加快手術時間,減少出血量和可能的并發症。
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全面的輔助檢查、反複推敲多遍的手術方案的前提下,并不是蠻幹。
小文香的臉被一刀分爲兩半,接着出現了第一個血腥畫面,陳棋用手術刀向兩邊分享面部皮膚肌肉,爲了避開血管和神經,陳棋将一把手術刀直接玩出了花來。
一會兒執弓式,一會兒執筆式,一會兒握持式,一會兒又改成反挑式,幾種握刀姿勢不停變化,直接把人看得眼花缭亂。
最後将于整張血淋淋的臉皮往兩邊揭開,露出了最裏面的灰白色骨質來。
其中最重要的是兩個眼球,陳棋覺得病人之前失明是因爲神經受壓迫,那麽眼睛還是有可能複明的。
所以陳棋在剝臉皮的時候,準備了兩個小網兜,然後小心翼翼把兩個眼珠子挖出來,避免把血管和神經切斷。
再然後把兩顆流着血的眼球裝入網兜,放到一邊備用。
《聊齋》裏的畫皮見過沒?這就是。
手術室裏已經充滿了血腥味,手術備血已經挂在了輸液架上,輸血開始。
葛教授還好,兩個博士生強忍着惡心,小護士們已經在旁邊瑟瑟發抖了。
到這一步,多媒體教室裏,在看現場直播的一些小醫生已經捂着嘴跑到外面去吐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