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東山醫院這樣的頂級醫院,配備頂級醫療團隊和藥物,東山醫院燒傷科最成功的搶救記錄,也才II°、III°燒傷面積56%病人
好家夥,越中這三個病人一上來就是王炸,這怎麽救得活?
就在鄧長樂猶豫的時候,楊興良主任看到外援到了,趕緊脫掉手套就打開門:
“是鄧主任嗎?啊呀,可把你們盼來了,快,病人情況危急,現在已經無尿了,接下來就看你們這些頂級專家的了。”
不等鄧長樂拒絕,楊主任親自拿過手術服,準備讓滬海專家們換上,根本不給他們拒絕的機會。
“不是,老楊,這病人你們清創做得好好的,不用換人了,這……”
鄧長樂根本就不想接手病人,想馬上調頭返回滬海,可惜楊興良根本不給他機會,旁邊的越中醫院的左利偉也來了個神助攻。
“鄧主任,你就不要客氣了,你瞧我們來了這麽多小醫生,大家都等着你給我們上一課呢。”
旁邊迷信大城市大醫院的齊國民廠長也在不斷地求情:
“鄧主任,您可一定要出手呀,沒有您和諸位專家,我這工人師傅性命難保,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這下好了,徹底趕鴨子上樹了。
鄧長樂張大着嘴巴,拒絕的話也說不出來,隻好重重一跺腳:
“換衣服,咱們上。”
滬海醫院來的其他醫生到是無所謂,反正病人是死是活跟他們沒關系,這種重傷病人練練手,對增長臨床經驗有極大的好處。
15分鍾後,省附屬一院燒傷團隊全部撤了下來,換東山醫院的醫療團隊上馬。
楊興良換好衣服消完毒,紅包都不要了,立刻帶着自己下屬們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越中。
他是個聰明人,從越中醫院的态度,以及病人的狀況來看,他知道這三個重傷員絕對是燙手的山芋。
治不好得罪的是越鋼廠,治好了得罪的是越中醫院牛人陳棋,爲了一個紅包搭上自己的前程,這生意不劃算,早點離開最好。
海醫一院的團隊一走,可害慘東山醫院的醫生們了。
他們這次過來是5名醫生、3名護士,并且随身攜帶了一些燒傷方面的秘方中藥膏,原本是信心十足,現在大家都是一臉嚴肅。
清創的時候,三個重傷員喊得那叫一個慘呀。
陳棋和張興兩個人悄悄躲在玻璃窗後面,看滬海專家們是怎麽清創的,要不是無菌有要求,他恨不得抓一把瓜子做吃瓜群衆。
“咦,這清創真夠粗暴的,估計在趕時間……”
“喲,這臀部都結成焦炭了,生理鹽水濕潤侵泡的時間太短了,這怎麽揭得開?”
“完了完了,這個病人痛到極點了,血壓下降利害,心跳馬上要停了。”
陳棋的風涼話音剛一落,中間病房的遲善軍因爲劇烈疼痛加上低血容量,循環血量急劇減少引起了心跳呼吸驟停。
鄧長樂一看自己剛接手就“死”了一個,氣得滿頭黑線:
“快,病人心跳沒了,馬上進行心肺複蘇,腎上腺素針準備上……”
齊廠長看到後也是急得直跳腳:
“怎麽就死了一個,怎麽就死了一個?啊呀~~~”
陳棋在另一邊撇嘴:
“白癡,有我這樣的國際雙理事不用,用這些蒙古大夫,還好意思喊。”
萬幸,病人經過緊張搶救後,心跳呼吸恢複了過來。
張興在身後悄悄問道:
“陳院長,如果是咱們搶救,現在應該用什麽辦法最好?”
“當然是先上呼吸機喽,先保證病人的生命體征能維持住,其次現在馬上要進行大量補液,補充病人的血容量,否則病人還會死第二次。”
呼吸機,越中人民醫院還真有,可滬海醫生也得會用呀。
陳棋一邊看着窗内的搶救,一邊說道:
“還有,丁新娟母女的傷勢其實比這三個越鋼廠工人更重,要知道她們母女外面可是裹了一層厚厚的鍋底灰,也更髒,所以清創的時候我采用了冬眠療法,避免了對病人産生刺激。
你再看看這些滬海專家,他們現在隻知道清創時間太長影響預後,所以他們已經顧不得病人由此生産的劇烈疼痛,說剛剛那個工人遲善軍是活活痛死的,一點都不誇張。
最後一個補液通道,他們開放了兩條通道,但沒有開放頸部大靜脈,而且我看他們攜帶的工具裏面,沒有可以監測中心靜脈壓、肺動脈楔壓和心排血量等血流動力學指标的儀器。
如果不出意外,這次搶救越鋼廠的工人,他們鐵定要翻車,這三個工人性命估計是保不住了。”
張興一聽就急了:
“陳院長,咱們既然有辦法,你也有新技術,要不咱們再去說說,讓咱們越中醫院參與搶救吧,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工人師傅們死吧?”
陳棋回過頭淡淡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腹,心想這家夥思想絕對是好的,可惜太不了解人心了,說白了就是天真。
你想送技術上門,也得人家樂不樂意接受呀。
但他也不想說教,人生大道理隻能自己去體會,于是無所謂說道:
“可以,我也想參與搶救,畢竟這些工人都是同鄉,要不你去跟越鋼廠的齊廠長說說?”
張興不疑有他,重重點頭:“好的院長,我現在就去跟齊廠長說。”
陳棋聽到後噎了一下,心想年輕真好,頭夠鐵!
齊國民就在燒傷病房外面,正在安慰着家屬:
“你們放心,我們已經請到了全國最好的滬海東山醫院專家,正在全力搶救之中,不管花多少錢,我們越鋼廠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齊廠長,文傑可是我家裏的頂梁柱,你可一定要救活我家文傑呀!”
“廠長,我兒子是死是活,可都交給你了!”
“廠長……”
“齊廠長,齊廠長!”
齊國民正在連連安慰聽到背後有人叫他便回過頭來,“啊……那誰,怎麽了?”
“齊廠長,我是越中醫院燒傷外科副主任張興,我想跟你說個事情。”
齊國民還是一頭霧水,看着眼前的年輕醫生還沒回過神來:
“啥事,你說!”
張興正了正神情,認真說道:
“齊廠長,我們越中醫院燒傷外科目前配備了全世界最先進的搶救機器和監測儀器,我們也有最好的燒傷藥物,并且我們的陳院長還有一套自己研究出來的補液方案和植皮方案。
當初我們在非洲就曾經搶救過好幾個面積重度燒傷病人,所以我們的團隊都是比較有經驗的,現在滬海專家的治療是有漏洞的,我覺得應該讓陳院長和我們團隊參與更能挽回病人的性命。”
張興以爲自己說完這些話,齊廠長應該被他折服了,然後真誠邀請越中醫院參與搶救。
結果他挽回來的卻是齊廠長一聲輕笑:
“呵呵,這些話都是你們陳院長教你的吧?”
“不是,這是我……”
“小夥子,有事業心是好事,但不能被人當槍使,你們越中醫院的水平能跟人家東山醫院比嗎?要有自知之明!”
說完齊廠長拍了拍張興的肩膀,自顧自走掉了,根本不給張興解釋的機會。
“齊廠長,你不能這樣,你……”
另一邊,陳棋還在做吃瓜群衆,用他後世的眼光看待滬海醫院燒傷科的一些做法,怎麽看怎麽不對。
比如滬海醫院的醫生沒有做到無菌操作,而這是燒傷科最基本的操作規範。
要知道越中人民醫院針對大面積燒傷病人使用的是“無菌病房”,這玩意兒可是很先進的,就是爲了減少微生物感染風險。
可滬海醫生的手摸了這個又摸那個,一轉手還接觸到病人的體表,看得陳棋皺眉不止,心想白瞎了這麽好的無菌病房了。
就在陳棋心裏吐糟的時候,眼角看到垂頭喪氣的張興回來後,心裏明白這家夥肯定是碰了一鼻子灰。
“怎麽樣?越鋼廠讓我們參與搶救了嗎?”
張興氣得臉都通紅了:
“陳院長,這個齊廠長太過份了,看不起我們越中醫院,還說我們不能跟滬海專家比,這簡直不可理喻。”
陳棋白了一眼這個下屬,心裏暗暗吐糟書呆子不懂得人心。
人家齊國民之所以花重金請滬海、省城的專家前來救治傷員,要的就是這種态度。
類似于表演,顯得他齊國民如何如何重視,如何如何想盡一切辦法,不惜一切代價。
這都是給全廠三萬職工,給這38名燒傷工人家屬,給上級領導們看的。
更确切說是關系到他的烏紗帽。
隻要表演到位,就算工人最後死了幾個,齊國民做爲廠長已經盡力了,到時處罰也能輕點,或許還能帶病上崗,繼續當廠長。
所以越鋼廠的領導是不會把工人交給本地醫院搶救的。
如果是胃腸病還好說,可越中醫院在燒傷領域還沒有一鳴驚人過,人家有懷疑也正常。
“好了好了,别抱怨了,咱們手上不是還有兩個大面積燒傷病人嘛,人家越鋼廠不信任我們,咱們就跟東山醫院比比,看誰的本事更高,誰能搶救回病人。”
還是那句話,燒傷面積60%是八十年醫學界共識的一條生死線。
現在越中醫院集中了5個燒傷面積超70%,甚至其中3個病人燒傷面積超過90%,這個消息瞬間就傳遍了整個長三角衛生系統,接着就是全國燒傷科。
剛巧11月20日要在滬海招開“中華醫學會燒傷外科學會”年會,越中發生的事情引起了主任委員彭永言的極大興趣。
彭永言是位于雙慶市的第三軍醫大西南醫院的院長,裝軍裝的那種,本專業就是燒傷科。
做爲行業大佬,他比誰都明白,臨床上燒傷面積達90%的病人并不少見,但到目前爲止,爲什麽全世界還沒有一例搶救成功的案例過?
說明這個難度系統實在太高了。
别人或許會笑話越中陳棋又在不務正業了,但彭永言卻不這麽看。
陳棋一個衛校畢業的基層醫生,能折騰出整形外科、手外科、胃腸外科來,并且成爲國際學會的理事,是能用一般常理去看待的?
所以彭永言決定,在年會召開前,先跑越中去瞧瞧熱鬧,反正滬海離越中也不遠。
此時的越中醫院已經進入了夜晚。
鄧長樂團隊完成了對三個重傷員的清創工作,可謂是九死一生,遲善軍心跳呼吸停止兩次,驚出所有人一身冷汗。
接着就要開始過第二個難關-——補液。
燒傷患者在高溫環境下,通過體表會丢失很多水分。
其次,燒傷患者一般都會伴有皮膚損傷,失去了皮膚的保護屏障,身體的熱量和水分會喪失的更多。
大量的水分丢失,燒傷患者可出現低血容量休克,需要予以補液治療。
另外,補液并不是單純的補水,燒傷患者除了喪失水分,還會丢失很多電解質,患者可出現酸堿平衡失調和電解質紊亂,所以還需要予以補充電解質。
燒傷患者如果出現感染,還需要予以抗感染治療。
所以清創這關好過,補液這關難過。
補什麽?補多少?說說簡單做做越非常難。
病房裏,曾楚将一張草稿紙交給了鄧長樂:
“鄧老師,這是我們新換算出來的補液方案,根據病程記錄,過去的8小時目前已經輸入了4500ml晶膠液體。”
鄧長樂聽了不高興了:
“怎麽才補了這麽點液體?這是怎麽算出來的?用的是重慶公式吧?瞎胡鬧,這麽一點液體怎麽夠?沒看病人已經因爲血容量不夠都死過兩回了。”
曾楚點點頭:“好的鄧老師,我馬上按我們上海公式重新來計算。”
八十年代國内對于燒傷補液并沒有一個統一的公式,國内目前存在着重慶公式、上海公式、南京公式三種。
其中重慶公式,也就是以西南醫院彭永言教授爲團隊研發的補液模式,是目前國内主要的補液公式。
但堂堂大上海怎麽會采用一個西南鄉下醫院的公式?
他們當然要自己研發出一套所謂最先進的補液方式。
所以以東山醫院爲主的滬海市多家醫院聯合推出了一個“上海公式”,跟“重慶公式”開始打起了擂台。
那麽兩者之前有什麽區别呢?或者說跟後世的主流的補液模式有區别呢?治療效果如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