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衛生系統就跟一個大篩子一樣,什麽小道消息都能流出來,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反正聽衆自己判斷。
祁雲明做爲廳裏的醫政處處長,剛好是分管醫院等級這一塊的,所以他比一般人了解多了。
這不,當天晚上,在省城祁雲明家裏,他跟陳棋兩人偷偷躲在房間裏,把初審評定結果一個個看了下去。
陳棋先看了這次入圍三甲醫院的名單。
綜合三甲有:海東醫科大學附屬一院、二院、117醫院、西湖市醫院、甬波市人民醫院、溫瓯市一院。
專科三甲的有:省婦産科醫院、省兒童醫院、省中醫院、西湖市二院、甬波市二院、溫瓯市二院等等。
陳棋看到這個名單心裏就咯噔一下。
因爲這些三級醫院全部來自省内最大的三個城市,省城就不說了,甬波市和溫瓯市都屬于省内的一線城市,越中光是從城市定位就輸了一着。
除這三個省内大城市外,其他8個市沒有一家醫院入院三甲,這就讓陳棋感覺吃了個啞巴虧。
祁雲明這才從一堆資料中,抽出了越中人民醫院的評分表。
“陳棋,你自己來看看你們的失分點在哪裏。”
陳棋接過來仔細一瞧就不爽了:
“不對呀,祁處,咱們醫院的教學和科研這塊評分怎麽會這麽低?還有醫療管理和技術水平,總分480分,最後隻給了我們240分,這不是開玩笑嗎?别的不說,就咱們醫院不技術水平還叫一般?”
陳棋覺得自己抓到了把柄,因爲越中人民醫院有了他陳棋和蘭麗娟兩位大神在,臨床和科研水平那可真不是吹的,絕對杠杠的。
現在評分這麽低,顯然是不合理的。
祁雲明想了一下,疑問道:
“這次部裏帶隊的負責人是首都積水潭醫院的葉金新,他負責最終打分,你跟他有沒有過節?”
“葉金新?沒聽說過呀。”
陳棋滿腦子問題,他一直窩在越中,非必要堅決不去首都,連四合院都隻買了3套,就是爲了怕得罪了首都哪位神仙或神仙子女,怎麽會跟積水潭醫院的醫生結下梁子呢?
祁雲明就奇怪了:
“嘶,這裏面肯定有鬼,因爲這位葉組長打分去别的醫院還好,可是給越中醫院打分,是能打最低分,他絕不多給一分,原本我想你們沒有三甲,三乙總沒有問題的,結果硬生生給你們評了個二甲。
相比較之下,省内其他地市級醫院,除了最偏遠的裏水市和巨州市外,其他市級人民醫院都評上了三級,偏偏你們實力最強的越中人民醫院隻有二甲,不是瞎子都看出不對來。”
祁雲明看出不對來了之後,就悄悄聯系陳棋,可惜聯系不上,于是這才聯系了老郭同志。
陳棋好歹當了這麽多年院長,再加上兩世爲人,社會陰暗面還是有見識的。
“看來這位葉組長是有意針對我們越中人民醫院呀,就是不知道是哪裏得罪過他,對了,他是積水譚醫院哪個科室的?”
“這位葉組長是積水課醫院的常務副院長,專業是搞手外的。”
陳棋一拍大腿:“破案了。”
要說全國最讨厭陳棋的,那就非手外科那幫子人了,什麽韋成、鄧長喜,吳家弟、伍建林都是一夥的。
當初他們跟陳棋鬧糾紛,陳棋可是将“袁氏手外科”大師兄韋成和一幹小弟拉下馬的,讓他們袁氏手外科成了全國一個笑柄,這雙方結怨不可謂不深。
這個韋成教授就是積水潭醫院的。
全國手外科除了陳棋這個異類,剩下的都是他們自己人,一個韋成下課了,另一個葉金新就上來了,換湯不換藥。
現在葉金新大權在握,明着報複不敢,暗着給陳棋來一下完全有可能的。
畢竟當初雙方發生糾紛的時候,陳棋已經感覺到了袁氏手外科那批人的排外、小心眼、睚眦必報。
聽陳棋說了他和手外科的“光榮”曆史後,祁雲明也有點犯難了:
“這事不好辦呀,如果這個葉金新不松口,首都來的專家人肯定也不會違背他的意思。但如果你們越中人民醫院這次被評爲二甲,那最快最快也要6年後才能複評了。”
醫院等級評審工作,3年一次,從二甲升到三乙、再到三甲,哪怕順順利利也起碼要6年以後了。
6年,人生能有幾個6年?
再說難聽點,6年以後,陳棋還會不會在越中人民醫院工作都是個問題。
而且陳棋在前世是見識過醫院等級評審的,那個難度不是一點點大,稍微出點錯就前功盡棄。
待選醫院都是提前幾年就要造資料,一條條對照着符合标準,評審前幾個月幾乎全院職工都沒得休息,天天加班。
就算你回家了,也得拿着一本最厚的“應知應會”不停背誦,就怕專家組抽到你,回答不上來扣分。
如果就差個一分兩分的導緻醫院評定失敗,那你這個職工就完蛋了,院長會讓你知道花兒爲什麽這麽紅。
陳棋等不了6年,而且他認爲自己已經這麽牛逼了,沒道理連個三甲都評不上。
祁雲明看到陳棋皺眉,有心要幫一下這位小老弟,要說兩人可是一起在非洲杠過槍的好戰友。
“陳棋,要不我幫你引見一下葉組長?初審過了還有複審,機會還有。”
陳棋搖了搖頭:
“見了這個葉金新也沒用,咱們可是死敵,人家不會輕易松口的,再說了,人家玩的是堂堂陽謀,我根本拿他沒辦法。”
“那要怎麽辦?要不讓範廳長幫忙協調一下?”
“這次主動權在部裏,範廳長說話也不一定管用,如果從下而上搞不好關系,那剩下的就隻能從上而下了,等我去部裏跑一趟。”
陳棋的想法是對的,這時候醫院等級評定小組的組長葉金新正在跟自己的師弟,華山醫院手外科主任鄧長喜打電話。
“長喜呀,這事就交給我吧,以後我不敢說,這第一屆醫院等級評審,他們越中人民醫院就得不到好名次,升不上好等級。”
鄧長喜在電話那端聽了也是哈哈大笑:
“還得是葉師兄啊,估計這陳棋現在也是有苦說不出,越中醫院的基礎太差,咱們玩得光明正大,他陳棋就算去投訴也沒用。”
葉金新輕輕點頭:“這事也隻能惡心惡心他陳棋,幸虧他後來沒搞手外科了,否則咱們可真的豎立起一個強大的敵人了。”
葉金新不知道的是,這時候已經坐上綠皮火車急着往首都跑的陳棋,已經在想着怎麽樣大力發展手外科了。
要走自己的路,讓别人無路可走。
從西湖市到首都,火車足足開了兩天一夜,等到首都火車站的時候,陳棋兩條腿都是浮腫的。
哪怕他20多歲的身體也有點吃不消,這剛從最南邊的香江回來,還沒喘口氣又跑到了最北邊的首都。
這一刻,陳棋無比懷念後世的高鐵時代,嗖一下,幾小時就到。
第二天,陳棋一大早就等在了衛生部裏。
理論上來講,陳棋的華國内鏡中心主任屬于部裏任免,人事關系是挂靠部裏的,所以陳棋也算半個衛生部的人。
所以進門的時候,保安也沒有阻攔,陳棋的大名在衛生系統還是挺管用的。
這時候已經進入了10月,秋高氣爽,溫度适宜,穿着一件襯衫不冷不熱的時候。
章副部長哼着小曲,騎着自己行就進了衛生部的四合院,一到辦公室門口就看到了等着的陳棋。
“喲,這是稀客呀,幫紫光醫院挽回名譽,替淺圳市挽回1億美金外彙的陳大專家來了呀,呵呵。”
陳棋一臉不爽:
“章部,今天我來可是告狀來了,你們也知道我爲國家做出了巨大貢獻呀,結果好家夥,我前腳剛被你們叫到廣南省幫忙,後腳你們就給我來了個後院起火,這也太不厚道了吧?”
章副部長跟陳棋已經挺熟了,幾次接待外賓去過越中醫院,所以面對陳棋的“怒氣”也沒見怪,反而客氣的邀請陳棋進了辦公室。
“坐吧,小張,給陳院長端茶過來。說說吧,你的後院咋着火了?是愛人有意見了?”
“不是我家屬有意見,而是我代表越中1400位醫務人員有意見,這不是現在部裏在統一搞全國醫院等級評定工作嘛,我可是得到小道消息了,咱們越中人民醫院隻被評爲了二甲。”
“二甲?”章副部長也有點驚訝。
“怎麽隻有二甲呀?看來你這院長當得不合格呀,在外面牛逼哄哄,結果搞了半天你就把越中醫院帶到二甲呀,這跟縣級醫院有啥區别?”
衛生部當初讓陳棋當越中人民醫院院長,也有拿他當典型的意思,趟出一條醫療改革的新模式來。
做爲主管部門領導,章副部長心裏明白越中醫院肯定不止二甲。
誰他娘的見過可以做世界頂級手術,能吸引外國那些有錢有權的人過來瞧病的?再加上陳棋和蘭麗娟的學術地位和國際醫學會職務。
這樣一家牛逼的醫院隻評了二甲,老狐狸的章副部長知道裏面有貓膩,但事實不清楚前,他也不準備表态。
陳棋一聽就不服氣了:
“章部長,别人不了解,您老人家還不了解我們越中人民醫院的水平?您可是來過好幾次咱們醫院,而且那什麽米國的富豪、包頭國的國王都是您親自帶隊過來的,你說這水平就二甲?”
章副部長從秘書手裏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才問道:
“問題出在哪兒?讓你急匆匆跑到首都來,你肯定是已經知道原因了吧?”
陳棋知道面對高層,最好不要自做聰明瞞着,老老實實回答最好,當然添油加醋是沒問題的。
“領導,問題就出在海東省評審小組的組長,就是積水潭醫院的常務副葉金新同志,他是全國手外科學會的主任委員,而我跟袁氏手外科的人當初發生了什麽争執,您也是清楚的。”
說到這,章副部長懂了。
畢竟雙方當初鬧得很兇,差點逼得陳棋辭職出國,最後以免去手外科韋成、鄧長喜、伍建林等人的職務結尾的,可以說是當年衛生系統内的第一大瓜。
現在人家找到機會給陳棋上眼藥水,卡住他所在單位的評審,完全有可能。
可讓章副部長直接插手評審組工作,陳棋又不是他親兒子,他可不會冒這個險。
越往上,越多人盯着,他不會輕易犯錯。
但你說要幫陳棋一把,章副部長還是願意的,一位20多歲的國際醫學會理事,還是有交好的必要。
“行了,當年的事情都過去了,你小子年齡不大心眼挺小,還惦記着呢?再說了,這初審工作要求保密的,你小子又怎麽會知道?違反紀律了吧?那份打分表在不在?”
陳棋趕緊打開随身大背包,從裏面掏出一個文件袋:
“給,領導過目一下,這是我托人悄悄複印的,上面好多打分都偏低,很多壓根就是故意打低分。”
章副部長戴起了眼鏡仔細看來,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問題來:
“你小子,又違反紀律了吧,這種文件都能複印出來,呵呵。打分問題不大,比如說1分到10分之間都可以打分,人家給你最低分,這也是在規則之内,你也沒辦法反駁。
比如這個科室設置你們隻有什麽外一科外二科的,按要求科室都需要細分化,比如建立心胸外科、泌尿外科、胃腸外科、肝膽外科等等,所以這部分人家給你一個最低分,你也沒辦法呀。
再比如,你們越中人民醫院的科研分被扣得厲害,人家要麽是海醫大附屬醫院,要麽是甬波大學附屬醫院、溫瓯醫學院附屬醫院,你們越中人民醫院有啥?又不是教學醫院,這部分分數被扣完了也沒辦法呀。”
陳棋不服了:“那我還帶着兩個碩士班呢,怎麽就能扣完?”
章副部長撇撇嘴:
“你當教授,你帶學生,隻是你個人的事情,跟整個醫院無關對不對?人家就不願意把這分數給你,你也不能說人家葉金新就一定錯呀?
還有你們的特色專科目前隻有一個,就是消化科,消化科下面搞了一個内鏡中心,所以人家葉新高把這部分分數打到了最低,你說你有什麽辦法?”
陳棋一聽,一拍額頭:“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