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爛穿肚皮的黑人你不救是吧?行,那就給你換一個簡單點的病人。
就在他們重新端起飯碗,準備扒兩口冷飯冷菜的時候,突然又來了一個急需搶救處理的黑人老頭。
陳棋眨眨眼,不爽地說道:
“下次不能讓羅偉值班了,這家夥就是個瘟神,特别能招病人那種,一值班就不停歇。”
大夥兒捧着飯碗齊齊點頭。
每家醫院,每個科室幾乎都有這種“瘟神”。
這種瘟神醫生一上班,如果是住院部,晚上就不用睡覺了,突發事件層出不窮,不是這個要挂了,就是那個要翹元寶了。
如果去急診,那他當班的時候,病人會源源不斷送來,讓你一分鍾坐下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瘟神醫生沒有同事願意搭班,小護士都是抽簽才能決定誰上夜班,反正屬于人憎狗嫌的地步。
當然院長是非常喜歡這種瘟神醫生,因爲業務好呀,有錢賺呀。
羅偉一聽特别委屈:
“陳院長,你不能這麽說的,咱們是唯物主義者,堅決不能認同這種封建迷信,我可是個好同志,老天爺作證呀。”
陳棋一扔筷子站了起來:
“行了行了,你就是老天爺的寵兒,院長的寶貝,走吧,去看看又來個什麽病人。”
其他人一瞧,得,這飯又吃不成了,紛紛放下碗筷來到了1号帳篷裏。
剛一進帳篷,就聞到一股濃烈的惡臭味,陳棋心裏咯噔一下,心想完蛋了,不會又來一個爛穿肚子的胰瘘病人吧?
“病人什麽情況?”
翻譯馬上跑上來:“陳醫生,這個病人是甘東忠部落的酋長,他是腳這裏受傷了,現在疼得不能走路。”
酋長啊?好歹還是個基層幹部。
陳棋一瞧,果然,這難民營裏能穿得上衣服的本就是極少數人,而且瞧這病人的樣子,身上居然還有點肉肉的感覺,這可不容易。
頭大脖子粗,不是夥夫就是酋長。
胖子在這個難民營裏不是被吃掉了,就是被嚴格保護了起來,都是有點身份的人。
陳棋戴上了手套:“病人這腿怎麽了?”
旁邊有個黑人家屬趕緊說道:
“我們酋長的右腳已經爛了兩年了,後來整隻腳變得越來越黑,傷口一直好不了,所以我們就想請你們幫助看一下,需要多少藥費都好說。”
到底是狗大戶,走哪都帶着财富。
“行吧,先把腳上的破布拿掉,你們這紗布哪來的?白紗布都變成了黑紗布,還不如不纏呢,這更髒更容易感染。”
陳棋一邊解着一圈圈的紗布,一邊教訓到,卻沒看到幾個黑仆人已經悄悄往後退了幾步。
相反的,華國的小醫生們都紛紛圍了上來,想瞧瞧這個黑人酋長的腳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就在解開最後一層紗布的時候,陳棋突然手一抖,臉色驚恐地往後退了兩步,全身惡寒。
紗布直接掉到了地上。
旁邊的小醫生們更好奇了,難得看到陳院長這麽失态,于是紛紛把頭湊近去看傷口,這不看不知道,一看都吓成了孫子。
隻見病人腳踝外側有一個8cm*8cm的不規則傷口,傷口潰爛發黑,不斷有一陣陣惡臭散發出來。
仔細一瞧,還能發現有白色活物在皮肉間蠕動,再湊近了仔細一看竟然是蛆蟲。
那密密麻麻的、數不清的白色蛆蟲不斷在傷口處蠕動,争先恐後扭來扭去,有幾隻蛆蟲直接掉到了床上,然後在那裏繼續扭啊扭。
如果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到,能當場去逝。
嘔~~~~
有幾個小醫生受不了了,跑到了帳篷外面開始吐得稀裏嘩啦。
堅持着沒吐的其他小醫生,一個個也是臉色發白,屏住呼吸,一直在強忍着那股強烈的惡心感,全身雞皮那是一層又一層。
醫生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除非實在是惡心到家了,否則一般不會失态。
陳棋也想吐,但他是院長,他如果帶頭吐那就有失“院長風範”了,他隻能忍,強咽下了酸水。
現在要緊的是救治病人,這是本職工作,心裏再嫌棄,臉上也不能表現出來,容易給年輕醫生們做出壞榜樣。
但做院長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自己不想幹,完全可以找個背鍋俠。
“那誰,咱們臨時醫院的幸運之神羅偉羅醫生,你來,這個病人交給你了。”
羅偉一聽就苦着臉了,卻又不敢拒絕。
其他小醫生則是幸災樂禍,慶幸自己不是主治大夫,否則地球就毀滅吧。
“陳院長,這個這個,我怎麽診斷呀,怎麽治呀。”
“診斷先放一邊,你那啥,你對症處理一下,比如先把蛆蟲給清理一下。”
“啊!!!”
羅偉都快瘋了,心裏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但領導的吩咐他又不也不遵從,所以委委屈屈地跟個小媳婦似的,從工具箱裏取來無菌盤和攝子。
然後在所有人同情又慶幸的注視中,蹲到了病人腳邊。
剛蹲下一股惡臭就襲來,差點讓羅偉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趕緊閉了閉酸澀的眼睛,心一橫,上吧。
将攝子伸到病人的傷口上,羅偉咬着牙小心翼翼夾出一條蛆蟲。
結果太用力了,攝子夾得太緊,這條蛆蟲一下子就被捏扁爆汁了……
陳棋和其他小醫生看到後,一聲不吭全部都齊齊往後退了一步,這種高光時刻就讓給了羅偉羅醫生一人。
羅偉無助地看了看這群沒義氣的同事,眼神中滿滿的哀怨,仿佛被女人被男人抛棄了一般。
陳棋輕咳了幾聲:“你回頭幹嘛,咱們又不會跑,趕緊夾蟲子吧,加油,奧力給!”
旁邊的其他小醫生都憋着笑,肩膀一抽一抽的。
羅偉知道今天沒人能幫他了,所以也豁出去了,人呐,一旦過了自己的心理關,那麽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隻見他跟挑花生米似的,面色冷俊,一條一條夾着蛆蟲,不知道的以爲是夾花生米呢。
這讓衆人開始佩服起這個狠人來了。
蛆蟲被夾到無菌盤裏面又不會老實,這種蟲子時刻都在不斷蠕動,所以這時候不少蛆蟲都慢慢爬出來,爬到了羅偉的左手上。
大夥兒看着一臉冷俊,陷入麻木之中不斷夾蛆的羅偉,小聲低喊着:
“羅偉,蛆爬出來了~~~”
“羅偉,盤子太滿了,你換一個呀~~~”
“羅偉你要死啊,還不趕緊清理一下~~~”
陳棋一瞧,得,這家夥也算是廢了,不能這麽欺負老實人了。
“那誰,劉宜客,你去接替一下羅偉,讓羅偉緩一緩,大家都是同事,要互幫互助。”
劉宜客真是一個晴天霹靂,剛剛笑得最起勁,現在就有多悲慘。
“陳院長我……”
“過去!”
一看陳棋沒得商量,劉宜客心中哀嚎着,畫着圈圈詛咒着,拿過另一個無菌盤和攝子,走到了病人旁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羅偉,你讓一讓,接下來,我來吧。”
羅偉一聲不吭,拿着一盤子蛆,哪怕蛆蟲已經爬到了他的手上,手臂上也沒吭聲,隻是默默退到一邊,走出了帳篷。
陳棋和旁邊幾個小醫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懵逼。
過了沒一會兒,就聽到外面的羅偉開始鬼哭狼嚎起來,還能遠遠聽到無菌盤被摔飛的聲音。
陳棋松了口氣,能喊出來就好,真怕憋出一個心理疾病來,萬一跟馬嘉爵一樣給同事咣咣咣來幾榔頭,這罪就大發了。
“别嚎了,把無菌盤去撿回來,這可是國家物資,丢了看我不踢死你!”
最後經過4個醫生輪流上陣,黑人酋長的傷口處蛆蟲終于大概清理幹淨了,也隻是大概,不少蛆都鑽到了傷口深處,顯然一下子取不出來,明天繼續。
陳棋這才老神在在過去看了一眼,就差一個保溫杯了。
“喲,這腿的顔色不正常呀,而且這傷口一看就不是外傷引起。”
陳棋戴上手套又摸了一下足背動脈,動脈搏動感已經消失,大概心裏有底了。
“尹肖,去拿個糖尿病試紙來,估計這老頭是糖尿病足了。”
結果很快出來,血糖25點。
這下陳棋爲難了,血糖控制不住,這個潰爛傷口是肯定愈合不了的。
而且從整隻腳的角度來看,現在已經不是能不能控制住傷口的問題了,而是這隻腳都保不住了,已經符合了截肢的标準。
否則在這樣髒亂差的難民營裏,等待這個黑人酋長的唯一下場就是全身感染,最後死翹翹。
這再一次讓陳棋感覺到了無力感。
當一個醫生面臨這種明明能救,卻因爲條件不夠無法搶救的時候,心情是最複雜也是最灰心的。
胰瘘修補術沒辦法做,這個糖尿病足高位截肢術同樣做不了,每天隻能進行一些簡單的清創包紮,給些退燒藥什麽的,完全沒有成就感。
一時間,陳棋就覺得興趣缺缺,讓下屬們做些簡單的清創消毒,自己一個人回去躺會兒。
飯是吃不下了,這一個中午就碰到這兩個病人,再好的胃口也吃不下了。
陳棋躺在行軍床上,手枕在腦後,想想這時候已經是9月份了,不知道家裏的弟弟妹妹高考考得怎麽樣,被哪所大學錄取了?
援非醫療團基本上跟國内處于失聯狀态,電話打不通,連通信都困難,一般隻有來補給船的時候,才會捎來家信。
大夥兒也算是真正理解了那句:“家書抵萬金”的含義。
海東省西湖市,海東醫科大學,新生報到現場。
海東醫科大學,是一所省屬高校,在海東省内屬于最牛逼的醫學院校,但放眼全國,其實也隻能算是一般般,并不起眼。
但這種一般般,卻因爲一對夫妻、兩個學生發生了改變。
全國唯一的國際醫學會雙理事陳棋是海東醫科大學的學生(碩士在讀),這個說出去可是響當當的牌子。
陳棋主持或參與的多個醫學課題組,如唇腭裂課題組、新生兒肺癌課題組、外科腫瘤基因檢測課題組、斷肢再植異體寄養課題組等等。
全部都在國際核心醫學期刊上發表了多篇論文,或者已經成爲海東醫大的招牌學科。
就這一點,不知道已經領先全國各大醫學類院校多多少。
哪怕是部屬11家全國重點醫學院校,像什麽協和醫學院、華西醫科大學、中國醫科大學、BJ醫科大學、上海醫科大學、白求恩醫科大學、同濟醫科大學等等。
這麽多同行院校,有一家算一家,加起來發表的論文都沒有海東醫大一家院校多。
對于大學來說,考驗一所大學教學水平和學校檔次的重要參考标準就是“論文”,同時也是各類評選、升級的重要标準。
同時,海東醫大還跟黴國最著名的梅奧診所建立了合作夥伴關系,每年擁有10個赴美進修名額,這又羨慕死全國各大院校。
(不要管這論文和進修跟海東醫大有沒有關系,反正陳棋是海東醫大的學生,反正宣傳的時候,就重點突出海東醫大,而不是越中四院。)
可以說陳棋以一人之力,帶動了海東醫科大學整體朝“科研型大學”、“國際型大學”轉變。
這也讓海東醫大在這幾年的招生工作當中出盡了風頭,名聲絕對不在什麽協和北大之下了。
同時,除了高校牛逼外,海東醫大4家附屬醫院,也是全國唯一全部擁有CT的醫院。
就問全國所有兄弟院校中,有誰能跟海東醫大叫闆的?有一個算一個,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陳棋一個學生牛逼也就算了,另外一個學生蘭麗娟同樣不弱。
蘭麗娟主持的中瑞合作醫學課題(幽門螺旋菌研究)是目前國内單個投入研究經費最多的課題組,整整200萬美元。
同時,也是國内第一個“中外合作”醫學類課題組,立項直接就是國家級别的。
自從課題組成立以來,已經在國際頂級醫學期刊上發表了3篇論文,引起了國際醫學界的廣泛關注,這是國内哪所醫學院校能比的?
海東大學校長李涵育每次去部裏開會,那高高昂起的頭顱,仿佛就跟他是部長似的。
國内的兄弟院校他幾乎都已經不放在眼裏了,以前看到協和北大的校長他都隻有靠邊站的份兒。
現在可不一樣了,都叫人家校長都是“小李”、“小張”了。
嚣張的态度可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