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院長仔細打量着陳棋,腦子在飛快運轉。
比如到目前爲止,陳棋主刀的手術成功率達到了驚人的100%,無一例失誤。
另外,這小子經常靈光一現,記得當初上于縣的副縣長胰頭癌,剛好碰到朱火炎胃穿孔無法堅持,就是這小子臨時搶了主刀,完成了那台超難手術。
或許這個世界上就存在着一種天才,生而知之吧。
想到這裏,郭院長決定給予陳棋一定的信任。
畢竟現在試一試,小傷員還有活的可能;
如果不試,肝破裂無法止血,她是必死無疑的。
大不了手術失敗,他這個大院長出面承擔所有責任,保護好陳棋這個小院長,于是說道:
“好,陳棋,有把握嗎?”
朱火炎的眼神中沒有質疑或者羨慕,反而是真誠的問道:“你能不能大概說說理論,什麽叫手掐法?”
陳棋指着肝髒的一處說道:
“手掐法是用手指捏住肝十二指腸韌帶,就大約這個位置,暫時阻斷肝髒血運,然後用肝門控制帶束紮肝蒂,清除積血,這樣就能方便探查确定損傷肝的切除範圍。”
郭院長問道:“肝髒缺血不能超過20分鍾,否則就會引起肝細胞壞死,這個你怎麽控制?”
陳棋認真回答道:
“這有兩個解決思路,一個是主刀的動作要快,另外一個就是阻斷15分鍾,手指要松弛5分鍾,用這種間歇性門肝阻斷的方法,可以反複循環。”
手術室裏都是當上大主任的專業醫生,解剖知識都是精通的,一聽陳棋的解釋就知道是可行的。
郭院長聽了也是笑呵呵:
“你小子,不要說說一套,做做又是另外一套,那還等什麽?你趕緊阻斷血供,老朱,你抓緊時間做肝切除術。”
突然,郭院長瞥了瞥一旁好奇的魯越,心中就有了個小九九:
“老魯,你還傻愣着幹嘛,趕緊回去繼續做剛才那台手術啊,那邊的病人也急需你呀,你放心,這裏我盯着,不會出問題。”
魯越聽了,真的一口老血都要噴出來了。
心想,我也想旁觀這難得一見的肝切除術呀,尤其是手掐法止血術,這可是人家吳教授的獨門絕技,非常寶貴的經驗,平時想學都學不到的。
做醫生的,哪個不想多學着幾手看家本領?
可人家郭院長有小心思呀,你魯越知道這是難得一見的訣竅,他郭元航更知道這訣竅的奧妙了,那就更不能讓你這個競争對手學了去了。
人民醫院和二院可是城區醫院死對頭,有競争關系的。
胳膊擰不過大腿,魯主任心裏罵罵咧咧的走出了手術間。
門一關,郭院長迫不及待地喊道:“快快快,趕緊手術,沒看小傷員的血在嘩嘩流啊。”
陳棋重新換了一副手套,也沒有什麽緊張呀,深吸一口氣呀,或者表面嚴肅什麽的。
他就很随意的翻開覆蓋着的肝髒,捏住了肝門的一個地方,肝破裂處的血就止住了,止住了……
郭院長和朱火炎面面相觑,“這就好了?”
“好了呀,朱老師你趕緊切呀。”
其實陳棋前世做肝髒手術的時候,喜歡用一根8号導尿管繞過肝十二指腸韌帶,然後套一小段吸引器的管子。
阻斷的時候拉緊導尿管,在吸引器的管子後面夾一把小彎鉗,這樣阻斷放開的時候都很方便。
不過這個方法是他在主刀的時候應用的,現在他不用主刀,隻是助手,所以直接用手捏了,這樣更能掌握好力度,也更方便。
朱火炎一看血止住了,也不思考其他,和郭院長一起配合着,開始切除中肝葉。
3小時後,當腹部最後一針縫完後,手術結束了。
因爲内髒出血已經止住了,小女孩的血壓也穩定了下來,隻要過了感染關,她這種小命也算是保住了。
這是朱火炎第一次主刀成功完成肝切除術,這個心情别提有多美了,看向最大功臣陳棋的目光别提有多溫柔了。
當然,他還有更多的疑問想問問陳棋,光就吳教授這個‘手掐法’切肝技術,就值得他好好學習研究。
要說他沒有羨慕那是不可能的,不是誰都有機會跟“吳大神”當面讨教的,何況還是朝夕相處一星期,這種機會太難得了。
不過現在也不是寒暄聊天的時候,陳棋做爲院長面對這麽大一個事故,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
當陳棋走出手術室的時候,病人的母親包南花,直接撲了上來:
“醫生,我女兒怎麽樣了,她還活着嗎?”
陳棋趕緊扶起了家屬:
“放心,人民醫院的郭院長和朱主任出手,手術是成功了,不過她還沒有度過危險期,後面還要上最好的抗生素,感染這關還是挺難過的,另外失血過多,恢複會比較慢。”
旁邊醫務科的小幹事杜麗急了:
“家屬,趕緊的,手術成功了,後面治療還複雜着呢,你趕緊回去籌錢,這可不是幾十塊錢就行了,起碼要上千了。”
包南花一聽救女兒要上千塊錢,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了起不來了。
農村婦女嘛,遇到事情就是号啕大哭:“啊呀,我可憐的女兒呀,我家哪裏拿得出這麽多錢啊~~~”
包南花這邊在放聲大哭,吓得不遠處其他家屬都急了:
“這是怎麽了?又死了一個?”
“啊喲,真當可憐呀,我同事也在搶救,菩薩保佑啊~~~”
“不是死了,沒聽說是沒錢看病嘛?”
“喲,現在的醫院可真缺德,沒錢就沒錢嘛,沒錢你也得看病用藥呀。”
“就是就是,現在的醫院呀,一點都不爲人民服務!”
群衆在旁邊議論紛紛,陳棋多少都已經聽進去了,一時間也陷入了兩難。
一方面是聽虞主任說過,這家人條件不好,平時靠賣點蔬菜過日子,别說幾千了,估計連幾百都沒有。
另外一方面是小傷員病情危急,哪怕手術費可以減免,但後續的用藥這個是省不了的,這個都是有成本的,總不能讓醫院幫着掏錢吧?
要知道四院自己的财政狀況也都是岌岌可危,入不敷出。
就在陳棋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醫務科長周柳新又跑了過來:
“陳院長,已經統計過了,25人當中,除了有兩個死者無人認領外,其他的傷員和死者的身份都已經調查清楚了,有單位的找到了單位,沒單位的也找到了家屬。”
這年頭能乘坐長途汽車的人,不會是普通的老百姓,也不會是背着包流浪四方的文藝青年。
畢竟一趟長途車下來,十幾二十元的車票價格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乘客要麽是單位出差的,要麽是家中條件不錯,要麽就是出門做生意的,窮人永遠隻會被限制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裏。
“周科長,你再去摸個底,有單位的,或者經濟條件好的病人,醫藥費一分不能少。如果實在是條件困難的傷員,除藥費外,其他手術費治療費能減則幫着減掉吧。”
周柳新動了動嘴,最終也沒有勸出來,點頭就離開了。
可這個時候包南花還在地上抱着陳棋的腿嚎啕大哭,“醫生,醫生你不能見死不救啊,你得救我女兒呀。”
陳棋也無奈了,連忙安慰道:
“好好好,先救人,錢不夠我自己掏錢給你女兒,你先别哭了,自己趕緊去包紮一下吧。”
“恩人,大恩人呐,你是救苦救難的菩薩啊,我謝謝你,我謝謝你~~~”
包南花一聽,直接跪下來,就想沖着陳棋磕頭,吓得陳棋趕緊躲到一邊。
他可不敢受這禮,越中的風俗,有人給你跪下磕頭,這是要折壽的。
旁邊圍觀的群衆一聽,也是連聲贊揚:“哇,這個絕對是好醫生!”
“是啊是啊,醫生自己掏錢,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好家夥一台手術幾千元,可以買台大彩電了。”
“你不知道啊,這位可是四院的院長,你想能當院長的人,差錢嗎?”
“對,不差錢,你們沒聽說嗎?這位院長在外國做了幾台手術,可是賺了好幾百萬美元呐。”
“真的假的?做幾台手術可以賺幾百萬美元?他是神仙手嗎?”
“對哦對哦,我也聽我家小舅媽家的兒媳婦的三表哥說過,人家可是四院的醫生,說出來哪會有假。”
“哼,這麽有錢,出點醫藥費又怎麽了?”
“就是就是……”
陳棋還不知道,他的一句承諾,後續會給他帶來多少大的麻煩。
這時候的他滿腦子都是搶救傷員,安慰家屬,做好事故善後工作,同時也在仔細觀察四院職工們在突發事件中的表現。
那些表現積極的,以後要重點關注,那些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冷漠醫生,将來出去進修、工資評級、職稱評選那都要再考慮考慮。
郭院長和朱火炎從手術室出來後,聽到了陳棋将會一力承擔病人的醫療費用,則多了幾分擔憂。
郭院長皺着眉頭說道:
“這小子還是沒經驗呀,當着這麽多人面說會自掏腰包,後面肯定麻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