饅頭石村尉村長家的兒媳婦通過剖腹産,避免了因爲難産而一屍兩命的消息一下子就傳遍了整個黃壇。
甚至邊黃壇周邊的平水區、暨陽縣的楓橋區、金庭縣的谷來區、上于縣的湯浦區都傳遍了。
這幾個鄉鎮緊鄰在一起,全部都是山區鄉鎮,條件跟黃壇是一樣的窮,交通相當不便,老百姓看病那得翻山躍嶺,到各自的縣城起碼都是三四個小時。
尤其是山裏人條件差,生小孩子都在家裏找個村裏的産婆,跟古代也沒啥區别,這就導緻難産的比例超過了6%,嬰幼兒的死亡率甚至超過了10%。
這個比例是非常高,也非常吓人的,相當于100個産婦裏面,最後起碼有6個産婦因爲難産一屍兩命,10個小孩裏面,起碼有一個活不到成年。
哪怕再是人情冷暖,這種喜事變喪事的事情還是挺打擊人的。
于是随後幾天,黃壇及周邊鄉鎮的,家裏有點條件的孕婦紛紛都往黃壇趕,都想學城裏人在“醫院”裏生小孩。
反正一個平産收費是15元,剖宮産陳棋定價是40元。
這價格在山裏絕對算不上便宜,山裏人沒錢怎麽辦?好辦呀,反正黃壇人都知道,缺錢就去找招待所的宋大海賣臘肉……
可是大肚婆們往黃壇集中,卻讓衛生院上上下下都傻了眼。
因爲衛生院哪怕已經極力擴張了,目前也隻有20張床位,而這床位都被外科手術病人給占據着。
沒有一張多餘的床位可以空出來組建“産科病房”。
王阿娣真是忙到痛并快樂着。
以前是病人不多,業務量提升不了導緻發不出工資,想不到短短一年,風水輪流轉,業務居然多到做不完?
看到自己親手一個個推掉大肚婆,表示衛生院沒辦法住院的時候,她的心都在滴血呀。
這得跑掉多少錢呀。
按陳棋定下的政策,誰是主刀,或者主診醫生,補貼發放就會比别人多,王阿娣也想賺這個補貼呀。
别忘了陳棋的補貼是300元,大家嘴上不說,心裏都羨慕得緊,都憋着一股子氣也想将業務做上去。
嚴泉信在辦公室裏喝茶,現在全院業務欣欣向榮,他也樂得退居二線,讓年輕人去折騰。
突然辦公室門被推開了,呯一聲,咬了他一大跳。
“王阿娣,你又發什麽瘋?”
“老嚴,不行了,你沒看那麽多産婦想來我們衛生院生小孩,咱們沒床位,沒産科手術室,都隻能拒診,媽呀,心疼死我了,産科這塊搞好了,效益不比外科低呀。”
嚴泉信一聽,也坐直了身子,隻事關業務他都格外認真,實在是窮怕了。
“你詳細說說。”
“老嚴伱瞧,孕婦平産,咱們就提供一個床位,頂多護理一下,都沒有什麽成本,咱們收費15元,穩賺吧?如果是剖宮産,剖一個40元,這成本跟手術是一樣的,利潤一樣高。
這還不僅僅是錢,還有咱們在推廣的黃壇經驗,到時宣傳的時候不僅僅是外科呀,還可以包括婦産科呀,你想我們的産科能服務山區人民,能跟大醫院一樣剖宮産,這是不是先進經驗?”
嚴泉信一聽,眼睛都亮了,“你等等,我把陳棋和梁軍令去叫來。”
辦公室裏,陳棋一聽就拍闆了:“行,這産科業務能做,而且大有可爲啊。”
梁軍令也點頭同意,這下衛生院領導班子統一了思想。
王阿娣聽到陳棋拍闆,翻了個白眼:
“陳院長,你們外科有兩個手術室可以頂用,咱們産科可隻有我一個人怎麽搞?現在要病房沒病房,要産房沒産房,連盧小慧也被你忽悠到外科去了,我當光杆司令啊?”
陳棋有點尴尬,的确是自己這個外科醫生的思維太局限了。
嚴泉信摸摸下巴,“看來咱們新醫院的規劃要調整一下,要将婦産科單獨規劃,跟外科并列。”
陳棋腦子動的很快,馬上拿出了新醫院效果圖:
“這個簡單,以後東面給外科,西面全給婦産科,另外多建一個可以做剖宮産的産房,北樓的一層給内科和兒科,預防接種科在院子裏額外造個小樓,也花不了多少錢。”
王阿娣一聽興奮了:“那醫生呢?”
“醫生也好辦,盧小慧回來,以後專職做婦産科手術,王阿娣你就管門診和平産,另外我手上還有編制,給你們招2個婦産科醫生來,到時你們4個人一個科室,夠用了吧?”
王阿娣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這樣規劃,她就成爲了“婦産科主任”。
爽!
陳棋向看向了在場的另外兩位領導。
嚴泉信點點頭:
“可以,你安排得很好,看來咱們醫院的新建工程必須要馬上開始了,我已經找過黃壇建築隊,他們說都以平房爲主,隻有一個小二樓,頂多3個月就可以完工。”
“三個月?”
陳棋心想這年頭的效率這麽高呀?原本他想的都是一年後的事情。
其實這也是他想差了,他前世醫院蓋新大樓,那都是一年兩年的預算時間。但在八十年代初的山區,就建幾個平房,還是磚木結構爲主,這3個月都已經算多了。”
“好,那就這樣,新醫院的工程就交給嚴書紀,業務我和梁副院長來管,咱們齊心協力,一定要讓咱們黃壇衛生院成爲全國一流衛生院,讓别人瞧瞧咱們的厲害!”
嚴泉信一拍桌子:
“說得好,我馬上就去磚廠和林場,反正胡家欠我們的面子,咱們也不請上級來剪彩了,馬上就開始上馬工程。”
梁軍令看着規劃圖,心裏也有點興奮,他來黃壇是衛生局點将的,心裏其實有點不願意。
現在看到衛生院的規劃,心中瞬間有了信心,不但是收入的增高,還有妥妥的政績,何樂而不爲呢。
果然,第三天建築隊就進場了。
也幸虧這年頭的财務紀律不嚴,沒有招投标制度,否則一個工程從立項到審批再到招投标後開工,起碼要個一年半載了。
幾天後。
陳棋手裏拎着大包小包,甚至背上還背了一個大布包,站在海東醫科大學附屬一院的門診大廳裏,一看就是鄉下人進城的樣子。
這是海東省規模最大,級别最高的醫院,每天的病人都是人來人往,醫生護士們也是行色匆匆。
陳棋的頭轉來轉去,一個勁在瞧熱熱鬧,眼睛裏充滿了好奇。
這讓門口的幾個保安更是鄙視,覺得就是個鄉下來的窮小子,不像是小偷,便懶得多看他一眼。
如果陳棋知道保安是怎麽想的,一定會氣得吐血。
他前世好歹也是省三甲醫院的大夫,用一句網絡名言來形容,他自己就是“豪門”,會羨慕這八十年代初的醫院?
他隻是好奇這省城的醫院現在的硬件設施已經到了什麽樣的程度,結果一看大失所望。
不說什麽大理石闆,LED屏幕滾動就醫信息,也沒有漂亮的小護士穿着志願者馬甲在服務病人。
收費也沒有什麽電腦化辦公,全靠噼裏啪啦敲算盤劃價,挂号的時候就給你一張小紙片兒。
藥房拿出來的藥物還是用草皮紙一包,别說什麽藥品自動化分發系統,藥品包裝有個玻璃瓶兒那就算是高檔藥了。
整個醫院的門診大樓隻有三層,住院部幾乎都是兩層的小樓爲主,後世那種富麗堂皇的摩天大樓是沒有影子的。
給陳棋的印象,附屬一院的硬件水平跟越中人民醫院差不多,差别就是規模的大小。
就在陳棋在内心評頭論足的時候,蘭麗娟匆匆跑了過來,看到男朋友那是笑靥如花,遠遠就在揮手了。
“陳棋,這呢這呢。”
“看到了看到了,還不給我搭把手,這麽多東西可累死我了。”
其實陳棋根本就不累,東西都是放在空間手術室裏帶過來的,在醫院無人角落裏拿出來的。
“這麽多東西,都是啥呀?”
“咱們山裏的土特産,臘肉、蘑菇幹、木兒、苞米都有,一部分給李老師的,另一部分你給張老師送去,對了,你的實驗怎麽樣了?”
蘭麗娟一把拎過那些沉重的袋子,一邊笑着說道:
“咱們的實驗會有什麽問題?張主任組織了整個消化内科重複了好多次實驗,目前已經證實了胃裏存在着不明細菌,并且也證實了這些細菌能分解氨損傷胃黏膜。
我現在上午就跟着張主任學習,查房,下午和晚上都在進行實驗,張主任還幫我把論文的格式、用詞都重新規範了一下,已經可以正式投稿了,對了陳棋,你說要不要給張主任署名?”
陳棋原本就有一個論文作者空出來給上級醫生的打算,結果四院的于川東有眼無珠,結果便宜了别人。
“可以,讓張主任署名可以的,這篇論文隻是你我兩人的敲門磚,我隻想從事外科,你隻對傳染科有興趣,咱們以後都不當消化科醫生,這論文的作用有限。
而且後續的研究也不是咱們這些小醫生,小醫院能夠承擔的,咱們隻要占了這個名份,成爲第一發現者就行,這樣以後評職稱的時候非常有用,如果能刊登在國外雜志上,那可以直升副教授了。”
蘭麗娟顯然不信:“真的假的?一篇論文直升副教授?”
陳棋心想這也是在八十年代,這要是再過幾十年,哪個醫生能做出這麽一篇颠覆性論文,并且能在世界頂級雜志上發表,破格評個主任醫師、正教授絕對沒問題,還能給套市中心的房子。
而現在卻是爲了一篇論文,隻是想讓女朋友日子過得好點,讓自己有資本從山裏調出來。
“對了,李老師的辦公室在哪?”
“跟我來吧,我知道在哪。”
“走!”
李寶田回到省城後,回到了原單位工作,也是托了老夥計們的福,現在醫院的頭頭腦腦原來都是他的同學、同事,當年都是一起吃過苦頭的。
所以李寶田回附屬一院後,被安排到了醫教處當了個副處長。
爲啥沒有回外科,實在是李寶田離開臨床時間太長了,50歲的年齡基本上過了外科主刀的黃金年齡,所以沒有被安排進了臨床科室,去了行政科室。
等陳棋和蘭麗娟拎着大包小包來到行政樓的時候,李老師早就笑呵呵等在了門口。
“李老師~~~”
陳棋很激動,這畢業後都一年沒見了,他對這個無私幫助過自己的班主任,心中有說不出的感激。
李寶田還是戴着那副大大的眼框眼鏡,精神好了很多,整個人不像在衛校時那樣郁郁寡歡了。
兩人雖然因爲工作太忙沒時間見面,但基本上保持了每周一封通信,所以再次見面,雙方都很開心。
“好小子,你終于來看我了,哈哈,好好好,在農村鍛煉出來了,身體很結實,看來一口氣站12個小時動手術都沒問題呀。”
陳棋放下手中的土特産,做了一個秀肌肉的動作:
“李老師,看到沒,肌肉。我一年前去黃壇,造醫院的時候我連小石塊都擡不動,現在一兩百斤的石頭我擡着都能鍵步發飛。”
“哈哈哈~~~,走,去我辦公室坐坐。”
醫教處辦公室裏
李寶田将兩個文件袋交給了陳棋:“給,咱們先公事,再聊天。”
陳棋搓了搓手,興奮地接過文件袋,拆開來一看,看到上面的内容笑得更開心了。
這兩個文件袋,一個是裝了“進修證”,陳棋将從衛校新招的9個新員工,連同從外院調過來的6名臨床醫生,全部都送到省城的附屬一院來進修。
這是陳棋當初招人時許下的承諾,他當然得遵守了。
而且這也是對用人單位有好處的事情,省醫院學會的本領,拿到衛生院去用,到時衛生院的整體醫療水平都能快速提高,而不是像現在那樣靠他陳棋撐着。
省附屬醫院進修的名額那是非常富貴,非常難得的,哪怕越中人民醫院也不可能一下子放出來那麽多。
也幸虧附屬一院主管領導是自己曾經的班主任,對别人來說難如登天,對李老師來說是一句話的事情。
另一個文件袋裏的兩張準考證,對陳棋和蘭麗娟個人來說,那就是相當重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