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醜話說到前面,誰要是爲了獎金,拿微瑕品修補品,糊弄事。
一經發現,從質檢總監,到你們這些老師傅,一個都跑不了,該怎麽處罰就怎麽處罰,我保證不光讓你們肉疼,還會讓你們想起來就心疼。
我會把你們永遠的釘在恥辱柱上。”張俊平笑的很燦爛,好像是在說笑話一樣,可是聽到衆人耳朵裏,卻是心裏一寒。
“經理,你放心吧!我老牛拿人格保證,保證不會讓任何一件微瑕品混進來。
出來問題,我以後都不姓牛!”牛文生趕緊站起來大聲保證道。
這裏面的人,就他對張俊平最了解。
自己師父見了都要稱呼一聲張爺的主,能好惹?
“我這裏有一套定單!第一期訂單總數是一萬件!
這是圖樣,你們都看一下!”張俊平把自己準備好的圖樣分發給大家。
“這一套訂單,是給大家練手用的,等做完這一單之後,基本上不會在限制大家制作什麽樣式的瓷器,大家可以憑着自己的喜好自行設計器型。”
不限制器型,可以自行設計器型,這對這些老師傅來說絕對是一個好消息。
雖然幹了一輩子制瓷燒窯的活,可是人都多少有些小矯情,總會感覺現在的工作壓抑了自己,總是按照專家的設計稿來制作瓷器,壓抑了自己。
無法發揮出自己的最高水平。
所以,張俊平說的這個自行設計器型,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消息。
“但是,你們自行設計器型的時候,要記住一點,下面的底款。
以後咱們精品瓷器廠出品的瓷器,底款都是:中國印象!
你們設計,燒制的瓷器,從某種意義上,以後代表的就是中國印象。
我希望各位師傅能夠明白這四個字的含義!
咱不求能給國家争光,可也不能因爲咱們的手藝,把國家的臉給丢了,你們好好琢磨琢磨吧。”張俊平語氣誠懇的對衆人說道。
這也是一個無奈的舉動吧。
希望【中國印象】這四個字,能讓他們有所敬畏,别再整幺蛾子。
沒辦法,這就是人性。
古代皇帝,靠着殺頭抄家的威懾,逼着這些制瓷工匠,不得不精益求精,燒制出最完美的瓷器。
沒人敢拿7501瓷開玩笑,用盡心血,也要燒制出最完美的瓷器。
這是發自内心的尊敬。
張俊平沒辦法做到古代帝王的殺伐決斷,也沒有毛祖的人格魅力,隻能用金錢,用國家民族大義去引導他們,希望他們能夠用心,燒制出完美的瓷器。
張俊平又在JDZ待了幾天,又帶着衆人燒了一窯瓷器,親眼看着衆人,滿臉不舍,堅毅的把微瑕品及以下的瓷器全部砸碎,這才滿意的露出笑容。
這一窯瓷器,五千多件,挑選出無暇級瓷器九百多件,無暇級出品率依然非常高。
這也得益于張俊平在現有的基礎上,改進了燒制工藝,讓木柴燃燒更加充分,瓷器受熱更加均勻。
張俊平心裏琢磨着,如果改成溫度可控的電加熱瓷窯,無暇級出品率應該還能提高。
微瑕品,瑕疵品,産生的原因主要還是因爲受熱不均勻,釉料受熱過猛或者熱力不過,導緻軸料的化學反應不一緻,才造成的瓷器出現瑕疵。
如果建成溫度可控的電加熱瓷窯,經過一段時間的摸索,确定了釉料的最佳反應溫度,受熱最佳時長,那麽無暇級的出品率,絕對會暴漲。
不過,這個事情,張俊平現在沒時間親自去研究,隻能交給刀疤臉、牛文生和陶瓷研究所的專家們。
他來JDZ一個快二十天了,這都六月份了,他得啓程前往巴黎,爲七月份的巡回展做準備。
張俊平走的時候,帶走了之前燒制好的一千六百多件瓷器。
這些瓷器,都是無暇級的瓷器。
每一件都能當作國禮贈送給國際友人的完美瓷器。
·······
回到公司,自然還是慣例,開會,了解各部門的情況。
等各部門都把自己的情況彙報完之後,張俊平才開口說話。
“陳姐,我從JDZ帶來的一千六百多件瓷器,抓緊時間安排人進行編檔,然後封箱。
包裝箱的話,還是找木器廠那邊生産。”張俊平對陳麗君交代道。
“經理,我這邊實在是有點忙不過來啊!
原來光是書畫就有小兩萬件,自從巡回展開始宣傳後,那些簽約藝術家,好像打了激素一樣,您不在的這一個多月,光是書畫作品就增加了三四千件。
還有從玉雕廠、牙雕廠、紅木嵌銀藝術品廠、景泰藍工藝品廠拉回來的工藝品,這些加起來也有小一萬件。
你這又弄來一千多件,我實在是忙不過來了········”陳麗君幽怨的抗議道。
“嗯,你說的這确實是個問題!這樣回頭我和書記商量一下,然後咱們專門成立一個檔案管理部門,把倉庫合并到這個部門裏來。
以後的藝術品,都由這個部門負責編檔,存檔。
不過,暫時你還得辛苦辛苦,人員不夠,就和清華、北大、京師、央美啊這些大學聯系,讓他們多派點學生過來。
這麽好的勤工儉學的機會,我相信各個大學都會支持。
這兩三萬件藝術品,都積攢到一塊了,等把這些藝術品都編好檔,以後就會輕松一點了。”張俊平也隻能安慰着陳麗君。
什麽事都怕趕一塊,這幾萬件藝術品積攢在一起,編檔的工作确實是非常的繁忙。
“行吧!那我回頭和那些大學聯系一下,再多要點勤工儉學的大學生過來。”陳麗君也隻能點點頭。
“對了,第一批藝術品發出去了沒有?”
“發出去了,兩個星期之前,您去JDZ的第二天,就發出去了。”
“我知道了!你把家裏的事情安排一下,交給那些組長,這次出國你跟我一塊去。”張俊平點點頭,又說起另外一件事。
“好的經理!”陳麗君滿臉欣喜的答應道。
“行了,你那邊先這樣。”張俊平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對陳麗君說道。
“好的!”
“鄭經理,這次出國,我打算帶一批實習生出去,你篩選一下,那些思想不堅定的,先篩出去。
然後挑選出成績比較好,家庭背景比較穩定的,未婚的員工。”張俊平又轉頭對鄭冬梅說道。
張俊平也是擔心,把這些小年輕帶出去之後,再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他可擔待不起。
“行!我知道了!”
“關于人選,你也征求陳經理的意見,畢竟那些人現在都在她的部門幹活。”
“好的!”鄭冬梅和陳麗君兩個人同時點頭答應道。
“葉經理,你去局裏找曹局長彙報一下咱們出國的事情,然後讓他們幫着辦理出國簽證。
這次出國時間比較長,咱們直接走工作簽證。”張俊平又對葉麗華說道。
“行,一會開完會,我就去一趟新聞出版局。”葉麗華爽快的答應道。
“廖處長,你們保衛處,這次要挑選出三十人,跟随公司其他人一同前往法國。
以後,他們将會常駐法國,人員這一塊,你把好關。”張俊平又對廖不十交代道。
“明白!”廖不十很幹脆的答應道。
“·········”張俊平剛要繼續說話,電話鈴響了起來。
夏國祥接起電話,說了幾句,對張俊平說道:“師父,什刹海街道辦來的電話。”
“街道辦?”張俊平很疑惑的接過電話。
說了幾句之後,挂了電話。
“大家還有事情嗎?如果沒有,那就散會!”張俊平很幹脆的宣布散會。
衆人紛紛離開張俊平的辦公室。
“平子,街道辦找你什麽事?”吳新平和葉麗華留了下來,關心的問道。
“沒大事,就是胡同口面館的楊老太太病危,想要見我一面。”張俊平歎了口氣道。
“那你快去吧!”葉麗華也知道那家面館,趕緊催促道。
“好,我這就過去,嫂子,辦理簽證的事情,你帶着娟子,讓她跟着你跑跑腿。”張俊平說完,拿上車鑰匙出了門。
一路疾馳,來到什刹海胡同,楊老太的家。
在楊老太的家門口見到了街道辦事處的趙主任。
“趙主任,怎麽回事?前段時間我見到楊老太,身體還挺好的,怎麽突然就這樣了?”
“唉!心氣沒了,身體也就垮了!”趙主任歎了口氣道。
“那趕緊送醫院啊!差錢的話,我來負責。”
“去醫院了,醫院說,沒法治!是老人自己沒有了活下去的欲望,神仙來了,也沒辦法。”趙主任解釋道。
“不對,趙主任,楊老太怎麽突然就沒了活下去的欲望?
發生了什麽事?”
“國家在整理檔案的時候,發現了楊老太丈夫的名字,楊老太的丈夫原叫楊傳禮,1928年,加入了組織,因爲擔心家人受到日僞軍的報複,所以改名楊振華。
1942年,犧牲在了抗日戰場上。
因爲戰亂,加上楊振華改名,所以一直聯系不上他的家人。
後來……
一直到最近,國家整理檔案,才聯系上楊老太。”趙主任解釋道。
張俊平明白了,楊老太一個女人能夠度過那麽多艱難的歲月,支撐着她的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等丈夫回來。
結果,等到最後,等來的居然是一個噩耗和一封遺書。
楊老太活下去的信念沒了,身體也瞬間垮了。
她的愛情面館,也終究變成了傳說。
“我明白了!趙主任,我進去看看楊老太。”張俊平沉重的點點頭。
“去吧,楊老太應該是有什麽話要和你交代。”
“我知道!”張俊平點點頭。
心情沉重的走進屋裏,昏暗的房間裏,楊老太躺在床上,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态。
楊老太的孫子,正趴在床上死死抓着楊老太的手,無聲的哭泣着。
張俊平走到床邊,伸手摸了摸楊錦東的頭。
可憐的孩子。
“楊老太,楊老太!我來了!”張俊平輕聲呼喚道。
“平……平……子……”聽到張俊平的呼喚,楊老太睜開眼睛,氣息微弱。
“楊老太!”張俊平趕緊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個檀木盒,打開之後,從裏面拿出一片人參,塞進楊老太的嘴裏。
這片人參可不是普通人參,是張俊平廢了好大勁,才收上來的半隻人參。
七兩爲參,八兩爲寶。
這半隻人參就是參寶,也就是小說裏經常提到的百年人參。
百年人參可以吊命。
本來張俊平沒有打算把百年人參拿出來的。
他和楊老太的關系是不錯可也沒好到拿百年人參給她吊命的程度。
張俊平爲人大方,算得上是個好人,但不是爛好人。
随随便便的就把百年人參拿出來救人。
之所以拿出來,是因爲楊振華這樣的革命先烈,也是爲了兩個人至死不渝的愛情。
百年人參很快發揮了藥效,楊老太的臉上出現一絲紅潤,整個人也有了精神。
“平子!”
“楊老太,你這是幹啥?都活了這麽大歲數了,怎麽還想不開呢?”張俊平握着楊老太的手說道。
“平子,我要去找我家老頭子了,隻是我這可憐的孫子……”
“楊老太,您還知道您孫子啊?您說說,您這任務還沒完成,怎麽能急着去見楊老爺子?
你怎麽滴,也得等到把東子培養成人了,再給他說上一門媳婦,再走啊。”張俊平笑着勸解道。
楊老太的病,不是藥石能夠治療的,完全就是楊老太自己沒有了活下去的信念。
所以,一個簡單的感冒,就讓楊老太的身體垮了,身體器官出現衰竭。
“平子,老太太我求你一件事……”
“楊老太,你想把東子交給我?”張俊平早就猜到了楊老太找他來的目的。
“是啊!我老太太認識的人裏面,也就你,把東子交給你,我最放心。”
“你啊!還真會給我找事幹!
你說說你個老太太,你自己好好活着,自己照顧東子不好嗎?非得交給我?”張俊平一邊說着一邊給楊老太号脈。
“平子,我不行了,老頭子一個人在那邊,吃不好,穿不好,我不放心,我得去照顧他!
東子,奶奶對不起你,不能陪你長大了,奶奶自私啊!
現在,就想着趕快去找你爺爺……”楊老太渾濁的眼睛裏流下不舍的淚水。
“楊老太,楊老爺子已經孤單了幾十年了,不差這十幾年。
要不,你把東子養大了再去陪楊老爺子?”張俊平試圖喚起楊老太活下去的信念。
“平子,你别勸了,我自己個的身子,我知道。
東子,就交給你了。”楊老太緊緊抓住張俊平的手臂哀求道。
張俊平通過号脈知道,現在說什麽都完了。
楊老太身體内的器官已經衰竭,現在就是一口氣撐着。
這口氣就是對東子的不舍。
“東子,你跪下,給我磕三個頭。”張俊平對東子說道。
“平叔?!”東子茫然的擡起來,不明白張俊平爲什麽突然讓他磕頭。
“你給我磕三個頭,以後你就是我的徒弟!
楊老太,我收東子當徒弟,這樣你放心了吧?”張俊平笑着對楊老太說道。
“平子,你……你是好人!謝……謝!”楊老太虛弱的感謝道。
“楊老太,你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張俊平輕聲問道。
“箱……箱子……”楊老太費力的指着床頭的一個箱子。
張俊平趕緊打開箱子,裏面
有一些衣服,翻了一下,底下有一個紅布包。
張俊平把紅布包拿出來,“您是要這個!”
楊老太點點頭。
張俊平把紅布包交到楊老太手裏。
楊老太擡了擡手,最後虛弱的說道:“打……打開!”
張俊平幫她打開紅布包,裏面是一本書,一份老式房契,還有一些錢。
“書!”
這是一本很普通的線裝三字經,有些年頭了。
張俊平拿起書,翻開書,裏面夾着一張黑白照片。
是一張合影,應該是楊振華和楊老太年輕時候的合影。
張俊平把照片遞給楊老太。
看到照片,楊老太一下精神起來,擡手接過照片,把照片緊緊捂在胸口,渾濁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哭了好一會,楊老太又拿起房契,放到張俊平手裏。
“你放心,院子将來是東子的,沒人能搶走。”張俊平承諾道。
“好!謝謝你平子!你是個好人!”楊老太終于交代完所有事情,閉上眼睛,低喃道:“老頭子,我來了!”
“你說你個老太太,都這麽大歲數了,怎麽還亂發好人卡呢?”張俊平笑着搖搖頭,眼圈有些發紅。
好一會,張俊平才站起身來,對趙主任說道:“趙主任,楊老太走了!你看這後事怎麽辦?”
“奶奶!奶奶,你不要走啊!”東子一聽,頓時撕心裂肺的哭喊起來。
“楊老太是烈士遺屬,我這就向上級彙報,喪葬費什麽的都會有。”
“趙主任,我說的不是這個。
你能不能問問,看看楊老爺子葬在了什麽地方。
看能不能把楊老爺子的遺體遷回來,和楊老太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