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您在這兒,他肯定得來!您要在手書一封,那元伯先生恐怕會抱怨我把巡回展安排在七月,時間隔得太長。”張俊平玩笑的說道。
他也看出來了,眼前這位雖然是地道的溫州人,可也是個性情中人。
不是性情中人,也不會破家敗業給國内捐款捐物,支持抗戰了。
“哈哈!
好!老何,拿紙筆來!”楊業明也是個急性子,直接對門口喊道。
“老爺,筆墨準備好了!”不一會,短衫老人捧着筆墨紙硯走了進來。
先把氈布鋪到八仙桌上,才又把宣紙鋪到氈布上面,然後站在一側開始研墨。
等老何研好墨,楊業明才拿起毛筆,占足墨,揮筆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信。
張俊平在旁邊看了,暗道:怪不得和啓功相交莫逆,原來兩個人都擅長書法,并且梅蘭竹菊各有千秋。
“有點方爲水,空挑卻是言,綿頭無左畔,辵(chuo)遶(rao)阙東邊·········楊老的這筆草書,深得王羲之的草書精髓啊!”張俊平鼓掌稱贊道。
“一筆拙字,讓小友見笑了!”楊業明把毛筆放下,結果老何遞上來的毛巾,擦了一下手,笑着說道。
“楊老這字,開宗立派也是夠格的!
等回頭,還要求楊老幾幅墨寶,拿去巡回展上當鎮展之寶!”張俊平笑着恭惟道。
“可不敢這麽說,我也就是沒事的時候,喜歡寫幾筆,身在異國他鄉,也唯有寫寫毛筆字,提醒一下自己的根在什麽地方!”楊業明搖搖頭,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
身在異鄉爲異客,這種滋味肯定不好受。
整天把人權挂在嘴上的西方政客,搞起種族歧視來,一個頂十個。
華人在國外,連二等公民都算不上,隻能算是三等甚至更低。
當國家不強的時候,他們也唯有報團取暖。
等到國家強盛了,他們的日子才會稍微好一點。
“以後會好起來的!咱們的根會越來越健壯發達!”張俊平十分肯定的說道。
接觸的人越多,經曆的事情越多,張俊平的思維模式也在逐漸的轉變。
這也許就是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吧。
兼濟天下,并不是說把自己的錢拿出來,分給天下人。
而是一種思維模式的轉變,以前想着怎麽賺錢,怎麽把自己的小日子過的舒舒服服的。
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張俊平想着攬盡天下好物件,把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古董都收進自己的博物館空間。
慢慢的,張俊平感覺,這種想法太過狹隘,這絕對不是随身博物館存在的意義。
也許,讓一項項原本将要消失在曆史長河的傳統工藝,重新煥發光彩,獲得新生,才是随身博物館存在的意義之所在。
“小友,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可否留下墨寶?”楊業明制止了老何的動作,笑着看向張俊平。
以文會友,自然要各自展示一下技藝。
剛剛楊業明的草書信函,算是展示了自己的書法,現在輪到張俊平展示。
“好!那晚輩就獻醜了!”張俊平也沒有矯情,僅僅靠拜帖上的那幾十個楷書,不足以赢得尊重。
聽到張俊平的話,老何很麻利的在八仙桌上鋪好宣紙。
張俊平拿了一支大号的狼毫,占足墨,也不舔筆,直接擡筆作畫,任由墨汁滴灑在宣紙上。
勾勾點點,運筆如刀,不一會,一座高聳如雲的山峰就出現在宣紙上。
這是一座獨立的山峰,傲視獨立,直插雲霄,朵朵白雲在半山腰飄蕩,白雲和峰頂的白雪,交織在一起,高高的山峰被隐藏起來。
這是楊業明的角度,看到的畫上的景象。
在老何的角度,看上去,張俊平畫的是一株參天大樹,雲霧在樹幹半腰的地方飄蕩,繁茂的枝葉,在雲霧中若隐若現。
然而,在張俊平的角度,他寫的是一個字,一個大大的根字。
畫完之後,張俊平又換了一支中号的狼毫,開始題詩。
灞原風雨定,晚見雁行頻。
落葉他鄉樹,寒燈獨夜人。
空園白露滴,孤壁野僧鄰。
寄卧郊扉久,何年緻此身?
己未年戊辰月己未日贈楊業明老先生。
張俊平。
“好!好一座聳立挺拔的山峰,氣勢逼人。
小友這筆草書,實在是讓老朽汗顔啊!
老朽學王羲之沒學到一分本事,小友學的董其昌卻是得到神髓。”楊業明大聲稱贊道。
老何聽了楊業明的話,有些驚訝:老爺這是眼花了?這明明畫的是一棵參天大樹,怎麽愣說是山峰?難得這裏面有我看不懂的東西?
應該是這樣!
老何暗自琢磨着,也沒敢吱聲。
張俊平也沒有說破,隻是謙虛的苦笑道:“楊老過譽了,正所謂成也蕭何敗蕭何。我這學的太像了,也不是好事。
蘇黃米蔡,邢張米董,我學了個遍,可就是沒有自己的東西。”
“哈哈!小友,莫要着急,你這個年齡,能把前輩書法家的字,模仿到這個程度,已經是天賦異禀。
随着時間閱曆的增加,總有一天你會突破前輩書法家的束縛,創造出屬于自己的字體。
到那時,你就是近現代曆史上第一位書法宗師。”楊業明大笑道。
“您過獎了!”張俊平隻是謙虛着。
切磋了技藝,雙方更加熟絡起來,老何把筆墨紙硯撤下去,重新泡了茶,入座說話。
兩個人都是見識淵博的人,聊起來更加的投機,在楊業明家裏聊了很長時間,又在楊業明的挽留下吃了中午飯,才告辭離開。
張俊平騎着自行車,悠哉,悠哉的行駛馬路上。
那邊,送走張俊平之後,楊業明感慨一句,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強。
“老何,剛剛張小友的那幅字畫放在哪裏了,我再欣賞一下!”楊業明想到張俊平剛剛的字畫,一時來了興緻,對管家老何吩咐道。
“老爺,剛剛那幅字畫我放在了書房裏,準備一會拿去裝裱起來。”老何躬身回答道。
“哦!我先欣賞一下,再拿去裝裱!白石先生後繼有人啊!
這張小友年紀輕輕,繪畫的功勞已經不弱于白石先生。”楊業明羨慕道。
進了書房,楊業明拿起已經卷起來的字畫,小心翼翼的打開。
“啊!”楊業明一下愣住了,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把字畫放到桌子上,揉了揉眼睛,再次睜眼去看。
“這········
老何,你确認是這幅字畫?”
“是的老爺,您書房裏,就這一幅沒有裝裱的字畫。”老何肯定的點點他。
楊業明皺着眉頭想了好一會,突然想到那個傳說,把畫放到書案上,自己轉到另外一側去看畫。
紙上的圖案又變成了高聳入雲的孤峰。
楊業明強忍着心中的驚訝,又轉了一個方向,畫上的圖案赫然變成了一株參天大樹。
橫看成嶺側成峰!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原來傳說是真的!
想明白了一切,楊業明苦笑着搖搖頭:“丢人喽!老何,今天老爺我丢人可是丢大了。
可笑,我之前還在暗暗嘲笑這張小友,和他師爺白石先生一樣,不懂詩文。
這古詩和畫上的圖案不搭對。
如今,看來,見識淺薄的是我自己。”
感慨一番之後,再次回到正面,盯着畫上大字,眼圈突然紅了起來。
“根!
好一個根字!
老何,我們都是無根之人啊!”說着楊業明潸然淚下。
張俊平一個根字,寫到了楊業明的心窩子裏。
他父親本是一位秀才,被人陷害裝到船上,變成了十八萬勞工之一,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
好不容易熬到戰争結束,因爲在戰場上表現好,被總統頒發了勳章,這才在巴黎站住腳跟。
這些年,一步步的走到今天,中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遭遇了多少的不公,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老爺,我們有根!中國就是我們的根!”老何語氣低沉的說了一句。
“對!中國就是我們的根!是時候回去看看了!”楊業明感慨一句。
········
張俊平剛回到酒店房間,就接到前台的電話,轉告他有位叫喬治的人給他打電話,讓他回來之後,給他回電話。
張俊平一聽,心裏一喜,看樣子,伯爵莊園的事情有着落了。
挂了電話之後,緊跟着又拿起電話開始撥号。
電話依然是一個女人接聽的,聲音很好聽,應該是秘書。
隻是不知道是有事秘書幹的秘書,還是沒事幹秘書的秘書。
很快,電話裏傳來喬治.費爾伯恩的聲音,“親愛的張,伯爵莊園的事情,我已經幫你談好了!不要忘記,兩件平仿!”
喬治.費爾伯恩最後還不忘提醒張俊平。
“正好,我昨天畫出來兩件平仿,一會你派人過來拿走。”張俊平笑道。
“這就畫好了?你等等,我一會親自過去拿!晚上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咱們一塊喝兩杯!”喬治.費爾伯恩笑着說道。
挂了電話,張俊平把畫布固定到畫架上,調好顔色,開始作畫。
剛剛喬治.費爾伯恩的話提醒了張俊平,自己的田園風光三十六式,才剛剛畫了兩式。
繼續努力。
等張俊平畫完一幅畫的時候,喬治.費爾伯恩到了。
看到張俊平剛剛畫完,還沒來得及拿下來的油畫,喬治.費爾伯恩誇張的叫了起來。
“噢!上帝啊!
親愛的張,你簡直就是一個天才!
這真是天才一樣的創作!
這真的是太棒了!
這也是平仿嗎?”
“不!你要的平仿在那兒!”張俊平指着電視機櫃上放着的幾卷油畫說道。
喬治.費爾伯恩拿起一卷油畫打開,“上帝啊!這裏還有一幅天才的作品!
和剛才那一幅不一樣?”
喬治.費爾伯恩看了一眼手裏的油畫,又扭頭看看畫架上的油畫。
“上帝啊!請救救你的子民吧!
我看到了什麽?這是……
親愛的張,我已經不知道用什麽樣的語言來贊美你的天才般的創作。”喬治.費爾伯恩的眼睛裏放着光芒。
魯本斯的《田園風光》,畫的是一位農仆向農莊主婦求歡的場景。
裸露并不算很多,僅僅是袒胸露背而已。
而張俊平的《田園風光三十六式》,人物還是那兩個人物,農莊主婦和農仆,隻是人物形體變了,變成了各種姿勢。
張俊平的畫,同樣沒有裸露很多部位,同樣僅僅是袒胸露背。
但是,那動作,隻要是過來人,一眼就知道他們在做什麽。
充滿了無限的誘惑。
“親愛的張,這兩幅油畫,請一定要賣給我。
我按照最高市場價給你!”喬治.費爾伯恩鄭重的請求道。
“喬治,這樣的油畫,是一個系列,分别是《田園三十六式》和《田園七十二形》,一共是一百零八幅。
你确定要?”張俊平笑着問道。
“一百零八幅?”喬治.費爾伯恩睜大了眼睛。
“是的!一共一百零八幅油畫。”
“哦!上帝啊!一百零八幅這樣的油畫,如果展出的話,親愛的張,你一定會出名的!
你一定會被尊爲,當代最偉大藝術家!”喬治.費爾伯恩誇張的叫喊道。
“也許吧!也許會被稱爲當代最低俗的藝術家!”張俊平笑道。
“不,藝術家的事,怎麽能說是低俗呢?這是最偉大的藝術創作!”喬治.費爾伯恩反駁道。
這就是東西方對性的不同理解,觀念上的差異。
在西方人眼裏,這是藝術創作,對人性的刻畫,對社會倫理道德的批判。
但是,在國人眼裏,這就是赤裸裸的淫穢畫像,作者是要被會成爲批判的對象。
“喬治,你還打算收藏嗎?”張俊平笑着問道。
“我·······我收藏不起。”喬治.費爾伯恩沮喪的說道。
即便是喬治.費爾伯恩這樣的大商人,大藝術家,一下子拿出幾個億的法國法郎也很困難。
不是拿不出來,而是拿出來之後,會影響他的生意。
不過随即喬治.費爾伯恩又興奮起來,笑着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用我的收藏來交換。
我的收藏室裏有很多來自你們國家的珍貴古董文物,我可以用他們和你交換。”
張俊平無語的看着喬治.費爾伯恩。
“親愛的張,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這些都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收藏品。
雖然他們來的不是那麽光彩,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我們都是商人,應該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夠控制的了的。
即便是沒有我的祖父,也會有别人。”喬治.費爾伯恩聳聳肩說道。
張俊平雖然感情上不好受,但是也知道喬治.費爾伯恩說的是事實。
沒有喬治.費爾伯恩的祖父,也會有别人的祖父。
貧窮、落後有時候就是一種罪。
在世界的叢林法則中,落後就要挨打。
想要不挨打,不被人欺負,靠祈求和譴責是沒有用的,唯有發憤圖強,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
“好吧!我理解!
同時,我也接受你的交換請求!
隻是,我這一百零八幅油畫,你打算按照什麽樣的價格,或者标準來進行交換?”
“按照價格來計算或者一件換一件都可以!你說了算!”喬治.費爾伯恩豪氣的說道。
“等我畫完之後,去你的收藏室看一下,咱們再定吧!”張俊平想了一下說道。
“好,沒有問題!隻是,請你抓緊時間完成這一百零八件油畫的創作。”喬治.費爾伯恩爽快的答應道。
“親愛的張,我能不能先把這三幅油畫帶走?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召開一個趴體,邀請大家來欣賞這件偉大藝術創作。”喬治.費爾伯恩請求道。
“沒問題!你可以把他們帶走!但是,我們是不是先簽一個合同?”張俊平笑道。
“當然了!這是應該的!我這就叫我的律師過來!”
張俊平也打電話,給自己的律師。
克裏斯蒂娜的律師事務所在巴黎有分部,簽訂藝術品買賣這樣的合同,不需要克裏斯蒂娜親自跑一趟,從分部這邊派一個律師就能搞定。
雙方律師拟定好合同之後,張俊平和喬治.費爾伯恩分别簽了字。
交易完成。
這時,喬治.費爾伯恩才開始說起正事。
“親愛的張,伯爵莊園我已經幫你搞定,一千萬法國法郎。這個價格真的是太合适了,據我所知,伯爵莊園,光是改造就花了好幾百萬。
明天我帶你去伯爵莊園簽買賣合同。”喬治.費爾伯恩一副你占了大便宜的眼神看着張俊平。
“好吧!謝謝你親愛的喬治!”張俊平感謝道。
“不用感謝,誰讓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合作夥伴呢?
我相信,我們未來不僅會有更多的合作機會,還會成爲好鄰居。
走吧,我帶你去參加一個趴體,那裏全都是性格的美女,一個個都火辣辣的熱情。
你一定會喜歡上這個趴體的!”喬治.費爾伯恩露出一個男人都懂的表情。
“安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