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一直以爲這次戰前會議自己就是來湊個數的,他不是阿裏亞斯家族的人,也沒在城堡内擔當什麽要職,隻是銀月教會派來給貴族家的小孩啓蒙的老師。
之所以能列席旁聽,想必也是阿裏亞斯家族看在銀月教會的面子上,所以安東也很有自覺性,到現在爲止沒參與過任何讨論,也沒表過态,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過。
所以他壓根兒沒想到自己會成爲這場戰前會議的焦點,直到他發現大廳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很多人望向他的眼神裏還閃動着期盼之色。
通用語老師不由也有些慌了,結結巴巴道,“可……可是教會也沒有軍隊啊。”
“這我們當然知道,但是以銀月教會與西境各大家族的關系,若是肯出面,想必是可以說動他們出兵的。”盧西奧充滿希冀道。
“這……”安東爲難,最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隻是個老師,在教會内人微言輕,我當然也不想眼睜睜看着那些蜥蜴人和他們的邪神在這片土地上燒殺搶掠,殘害女神的信徒,玷污女神的光輝,所以我可以寫信給教會,但是教會願不願意幫忙,或者能幫上多少忙,我也沒法保證。”
“隻要讓女神降一道神谕下來不就行了。”有人小聲嘀咕道,“都死了這麽多信徒了,其中還有貴族……”
安東脹紅了臉,但還是努力解釋道,“女神自有她的安排,而且她在聖山上也不可能一直注視着地上的事情,我們能做的就是用心去禱告。”
也就是兔子小姐這會兒下線了,不然肯定就從座椅上跳起來,嚷嚷禱告沒用了,因爲她之前爲了選舉的事情禱告過很久,可最後還是險些落敗。
要不是遇到李俞和他背後的星期六,這會兒坐在這裏頭疼的就是布蘭卡和他的母親瓦内莎了。
而在場諸人也都不是傻子,聽安東這麽說,就知道銀月教會那邊八成也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其實以現在的時間,到是還足夠大廳内衆人撤離的,可以跑到距離最近的黑石城,然而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人提這一茬。
在場的大都是阿裏亞斯家族的成員,或是爲阿裏亞斯家族效力多年的老人,都很清楚這座城堡對于阿裏亞斯家族意味着什麽。
隻要它一天還沒有陷落,就算整個綠野都化爲焦土,這片土地就依舊屬于他們,他們這些後人也依然履行着先祖對菲格羅拉家族許下的神聖誓言。
但他們若是棄城而逃,即便那些蜥蜴人最終被趕跑,他們的回歸之路怕是也不會那麽順利。
不過奧娜還是挑了兩個阿裏亞斯家族的小孩,送到了黑石城去以防萬一。
眼見衆人都沒有什麽要說的了,會議便也到此爲止。
随後大家夥就去各忙各的了,收攏難民的收攏難民,送信求援的送信求援,清點物資的清點物資,至于阿爾弗雷德則又登上了城頭,巡視起城防來。
等到清晨的第一縷晨輝落在城堡上方的兔子旗上,伊蕾娅也終于恢複了一些精神。
經曆了半夜逃亡,情感上的劇烈波動,而且一直到現在滴水未進,少女看起來也有些虛弱。
但還是在侍女的攙扶下,一起登上了城牆。
有了之前的經驗,兔子小姐現在撒起币來也愈發的輕車熟路,大手一揮就給守城的士兵與民壯們加了個金币buff。
至于出血之痛,那都是後面的事情了。
要是丢了茶杯堡,别說錢了,死後她都沒臉去見阿裏亞斯家族的列祖列宗。
說到列祖列宗,少女就想到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老祖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她最近一段時間侍奉裏面的古老之靈沒有過去那麽勤了,惹到祖先生氣,所以才降下這樣可怕的災禍來。
但是伊蕾娅轉念又一想,就算老祖宗再怎麽不滿自己這個不肖子孫,也沒道理把後人往死裏坑的,再說阿裏亞斯家族的先祖應該也使喚不動沼澤裏那些個蜥蜴人。
這麽看來,還是那些蜥蜴人背後的邪神在搞鬼的可能性更大。
怎麽辦呢,也不知道銀月女神有沒有注意到這邊她的信衆急需她的幫助。
兔子小姐覺得應該夠嗆,不然早些時候自己默許李俞偷偷對四個孩子傳教,而且還準備把舅舅的采邑也劃給李俞的事情早就被銀月女神琵西雅給發現了。
那現在還有誰能救救她,救救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呢?
少女心事重重的從城牆上走下來,來到石堡前的那片空地上,在經過一棵杉樹的時候她卻是忽然停下了腳步。
随行的侍女有些疑惑的看着這位阿裏亞斯家族的家主抽出了腰間那把紅寶石短刀。
遲疑片刻後還是将它劃向了面前的杉樹。
兔子小姐按照記憶努力在樹皮上刻下沙灘,棕榈樹,躺椅與遮陽傘。
因爲她記得有人曾告訴過她這是溝通某位偉大存在的儀式。
雖然少女甚至都不是它的信徒,那些圖案也被她刻的似是而非。
然而待她收回小刀,還是合起雙手,在那棵老樹下虔誠的禱告了起來。
随行的侍女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不由微變,悄悄退後了兩步,也不知是想和樹上的詭異圖案還是和正在堕入異教的女領主拉開一些距離。
好在這時候城堡還在接收從四面八方趕來的難民,到處都在雞飛狗跳,也沒人注意這邊發生的小插曲。
甚至就連伊蕾娅自己都是抱着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态度在到處碰運氣,也不是真的相信星期六的能耐。
畢竟這位李俞口中的偉大存在連他在人間的代言人都沒保住,看樣子也不太能幫她保住城堡。
一想到李俞,兔子小姐已經哭腫的眼睛又開始疼了起來。
害怕被人看到自己哭鼻子的樣子,連忙低下頭去。
在這種時候領主必須要以身作則,不能流露出任何軟弱之色,否則下面的人士氣就更難維持住了。
這個道理伊蕾娅還是明白的,她用最快的速度擦掉了眼角的淚水,守城的事情有阿爾弗雷德操心,她除了鼓舞下士氣外也幫不上什麽忙。
于是少女就決定投入到安置難民和制作箭矢的工作中去。
時間轉眼便來到了黃昏,夕陽西沉,一點點沒入地平線。
茶杯堡附近幾個村落的村民要麽被接進城堡裏,要麽就是向着黑石城的方向自己逃難去了。
最後城堡中一共收攏了将近五百人,其中大都是老幼婦孺。
這也不出老騎士的預料,因爲那些跑得快的人首選肯定還是黑石城,那裏無疑更安全,會躲進城堡的大都是腿腳沒那麽便利,擔心半路被那些蜥蜴人追上給殺死的。
好在這些人也有親人陪伴,阿爾弗雷德還是從中挑出了一百二十名青壯協助守城。
這樣一來,城堡的安全也再次得到了加固。
眼看天色就要徹底暗下來,老騎士下令收回了所有在外負責警戒的騎兵,并且關上了城門。
城堡内的重要人物這會兒都集中在了城牆上,一個個面色凝重,伸長了脖子望向西面。
很多人腳都快踮抽筋了,也沒看到那支傳說中的蜥蜴人大軍。
其中甚至有人心懷僥幸,猜測那些蜥蜴人會不會洗劫了幾塊兒騎士采邑後就心滿意足,又掉頭回沼澤去了。
但是很快,他們的美夢就被殘酷的現實給打破了。
隻見一群小黑點,正從太陽落下的地方向這裏快速奔來,随着他們越靠越近,城牆上的人們也漸漸能夠看清他們的樣子。
和記錄中一樣,他們長着醜陋的腦袋,長長的帶着尖牙的嘴巴生長在頭頂,每個人無論男女都赤着上半身,手裏抓着各種各樣的簡陋武器。
有些是他們自己做的,有些則是半路上搶到的,其中甚至不乏一些農具。
而在隊伍的正中央,四隻身材壯碩的蜥蜴人,擡着一張由不知什麽動物的骨頭拼接在一起做成的座椅。
在那座椅上同樣有着一道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