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諸位……”眼見讨論變得越來越沒邊兒了,哈維爾騎士不得不開口打斷,“現在再想換地方下注不覺得有點晚了嗎。
“尤其是那些跟我一起去了岩雪城的人,我們都以爲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選舉,所以在這之前根本沒有人向伊蕾娅示好,她若是當上領主,一定會記着這件事情的。”
“那又怎樣?我們主動認錯就行了。”紫雀花道,“我們需要她,她也同樣需要我們,就算伊蕾娅小姐正在氣頭上,意識不到這一點,她身邊那位異邦顧問也會提醒她的。而且我覺得咱們也不能總用老眼光看人。
“伊蕾娅小姐逆轉了那場幾乎必敗的選舉,又敏銳的察覺到潛在的危險,提前離開了岩雪城,還讓阿爾弗雷德成功占據茶杯堡,每一步都很精彩,我認爲我們應該重新評估她。”
“這不是她那個顧問的功勞嗎?”有人道。
“知人善用也是一種了不起的能力。”
還有人歎道,“早知如此,我們就該跟特裏尼達一樣假裝生病,避免蹚進這灘渾水裏。”
哈維爾生氣了,把桌子拍的砰砰作響,“我讓你們想想怎麽救下阿爾弗雷德的家人,不是讓你們商量怎麽投敵!你們既然已經響應瓦内莎夫人的号召加入軍中,就該把心思放在怎麽打勝仗上。
“阿爾弗雷德隻帶了三個人就拿下了茶杯堡,咱們快三百号人,在這兒圍了三天多了,一點進展也沒有,就别怪瓦内莎夫人會生氣,動用非常手段了。”
哈維爾騎士的目光掃過一衆同僚,在紫雀花和金蛇兩人臉上停的格外久,看的兩人都有些不自在了,半晌後才冷哼一聲。
“你們之中有人想另覓新主我也不攔着,但是你們最好先考慮清楚一個問題,那就是你們的新主現在究竟在哪裏。”
他這話一出口,紫雀花和金蛇也沉默了。
的确,想要倒戈向伊蕾娅的人現在面對的最大問題就是不知道伊蕾娅究竟在哪裏,是死是活。
少女一早就帶着自己的顧問離開了岩雪城,然而如今已經過去快八天的時間了,他們卻是依舊不見蹤影,不免令人浮想聯翩。
在場的都是貴族,自然也清楚貴族家族中繼承人之争的殘酷性。
依照瓦内莎做事情的決絕跟她骨子裏那股子瘋勁兒,真要是對自己這個繼女下了狠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實際上回來的時候一直跟在她身邊的那個名叫法賈的傭兵就不見了蹤影。
想到這裏也沒人再吵着要棄暗投明了,各自散去,埋頭準備起一會兒的攻城戰來。
區區三百人想要打下一座堅城無異于癡人說夢,但是阿爾弗雷德手上能用來守城的人更少,滿打滿算應該也就二十出頭。
更别說這裏面還有瓦内莎的内應,就是不知道阿爾弗雷德目睹自己的親人被戮,會不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情來,這一點不得不防。
吃過戰前的加餐,在清晨的薄霧中一衆騎士完成了手下的布陣。
說是布陣,其實就是把人在平原上攤開,這三百人中大部分是民兵,受過的訓練有限,也擺不出什麽複雜的陣法來,到時候大家一起往前沖就是了。
僅有的一點騎兵則單獨編隊,放置在城門附近警戒,防止阿爾弗雷德突然帶人從城門殺出。
至于弓手,就跟在步兵後面,等着沖牆上的敵兵放箭。
雖說從下往上沒有從上往下射容易,而且也不容易射到垛口和箭縫後的人,但是瓦内莎這邊勝在人多,隻要能壓制住對面的攻擊,步兵就可以通過梯子爬上城牆,從而成功奪取城堡。
當然這樣肯定會有傷亡,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很快,阿爾弗雷德的妻子,兒子,孫女兒,孫女婿就都被人給押到了城下,而阿爾弗雷德的孫女兒懷裏還抱着一個小嬰兒。
那孩子似乎也意識到了将要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哭的很響亮,軍中不少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不忍之色來。
哈維爾騎士穿着他那身厚重的闆甲,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騎馬來到了城門前。
放開嗓子沖裏面喊道,“逆賊阿爾弗雷德,我把你的親人給帶過來了,你難道不想見見他們嗎?”
城上并沒有任何回答,實際上現在那裏空蕩蕩的,一個人也看不到。
哈維爾不知爲何,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安感來。
不過他還是将這股不好的預感給強壓了下去,按照原先的計劃繼續說下去,“夫人跟少主仁慈,隻要你現在開門投降,他們非但能夠保證你家人的安全,而且就連你的謀逆之罪,也可以念在你爲阿裏亞斯家族效力多年的份兒上從輕發落。”
哈維爾說完等了會兒,裏面還是沒有半分回應。
于是騎士的臉上也有點挂不住了,又提高了幾分音量,“阿爾弗雷德,你莫要再執迷不悟了,就算你不爲自己考慮,也該想想你的妻子,兒女,尤其是那個剛出生的重外孫,你也不想看到他們……”
哈維爾的話還沒說完,一直緊閉的城門忽然打開了。
把騎士給吓了一跳,他其實心裏已經接受了紫雀花的說法,那就是威脅對阿爾弗雷德沒有用,這場流血還有之後的攻城戰都難以避免。
他之所以還要在城前走上一遭,無非是聊盡人事罷了,壓根兒就沒想到城門會打開。
不過哈維爾也不擔心阿爾弗雷德突然沖出來搶人。
别看負責押送阿爾弗雷德親人的人不多,隻有十幾個,但卻個個都是精銳,纏住老騎士和他那二十多人完全沒有問題,随後一旁的騎兵也會沖過來助陣。
到時候阿爾弗雷德就會知道什麽是大勢已去。
然而哈維爾定睛再看,卻發現城門後并沒有埋伏什麽兵馬,隻有阿爾弗雷德孤身一人。
老騎士也騎在馬上,不過并沒有披甲,也沒有持任何武器。
就這麽慢慢悠悠的從城裏走了出來。
哈維爾根本沒想到阿爾弗雷德會這麽蠢,雖說這次劫城的有四人,但是誰都知道阿爾弗雷德是主謀,隻要把他給拿下剩下的人根本不足爲懼。
茶杯堡也會物歸原主。
想到這裏哈維爾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就想下令拿人。
可再然後他的目光就移向了老騎士的手上。
隻見阿爾弗雷德的雙手捧着一隻木盤,木盤上還鋪着一張絲綢絨布。
在那絨布上着躺着一隻蛋狀物品。
哈維爾之前經常跟在魯斯身邊,所以一眼就認出了那是魯斯的項鏈,傳說其中栖息着阿裏亞斯家族的古老之靈,隻是後來因爲一些原因,那個古老之靈陷入了沉睡。
除了魯斯本人之外,再無人有幸見到過,而這串項鏈後來也被魯斯送給了伊蕾娅。
此事在綠野也差不多已經家喻戶曉。
見到這串項鏈,哈維爾心中那股不妙感就更勝了。
他想先讓人将阿爾弗雷德給擒下,但是沒想到後者卻率先開口,老騎士根本沒有理會哈維爾,也沒看向自己被俘的親人。
隻是将雙手舉高,高聲道,“七日之前,岩雪城,在庫倫侯爵,羅梅羅爵士、裏昂爵士,還有在場一百多人的見證下,伊蕾娅小姐被選爲綠野之主。此事岩雪城如今已然是人盡皆知。”
說完他的目光又轉向驚慌失措的哈維爾,“爾等親眼目睹這一切,卻強行颠倒黑白,聚集兵馬,攻打茶杯堡,究竟是和居心?”
老騎士字字誅心,不等哈維爾回答,又接着道,“此倒行逆施之舉,觸怒阿裏亞斯家族的先祖,項鏈中的古老之靈已然蘇醒,賜福與伊蕾娅小姐,昭示其爲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餘者皆爲僞逆!”
”這……這這不可能,太荒謬了!”哈維爾的腔調都變得尖銳了,“古老之靈隻是個傳說,怎麽可能……真的存在!”
“不信的話你就自己去看吧,不隻是你,所有心存疑惑之人都可以上前一觀。”
一個聲音自牆頭傳來。
哈維爾擡起頭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清晨的薄霧也正好在這時候散去。
晨曦落在茶杯堡高聳的城牆上,一道身影在晨光中也顯得格外威嚴。
那是之前消失了很久的阿裏亞斯家族的新家主,血眼魯斯之女,伊蕾娅·阿裏亞斯。
在她的右手邊,站着一個手握戰斧的高大男人,他有着一張可怕的醜臉,還沖哈維爾咧嘴一笑。
而在伊蕾娅的左手邊,則靜靜立着一個身着怪異黑服的異邦人類。
他手持一隻方形小盒,而在他的身後,一隻沒有翅膀的白色怪鳥,正發出嗡嗡怪叫,緩緩升起。
經曆過昨晚那次追擊的騎手們瞬間就認出了那東西來,不由發出一聲驚呼。
“三眼怪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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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