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呢？”楚钰問。
顧拂雲道：“另一個叫李向東，同樣是舉人功名，略有些資産，家中有良田三百畝，父母勤奮老實，是典型的耕種之家。在地方上也算是鄉紳士家。李向東本人，條件比張家好上不少, 但也有短闆，他上有父母，下有弟妹，又是家中長子。舉全家之力才供出了個舉人，李家上下，對李向東都有着極厚的期許。”
一般家族中有能力的長子都會得到家族鼎力扶持, 功成名就後，必定要回饋家族, 幫扶弟妹，孝順父母，甚至還得給族人提供方便。壓力可想而知。這在現代，就是典型的鳳凰男娶了孔雀女後，因幫扶父母弟妹，而惹來妻子的不滿。鳳凰男普遍認爲，一人得道，雞犬也得升天。但他又沒本事幫扶家人，便會算計妻子甚至嶽家來一并對自家扶貧，并認爲是理所應當。
“不管你是張朝勇，還是李向東，楚家給你準備的嫁妝當中，都會有一部份是留給姑爺用的。”
楚钰再無誠府，也能聽懂這裏頭的名堂，以及将來要面對的種種後果。她有些舉棋不定，說實話, 這兩個男人，她一個都不想嫁。可是, 她又得罪不起楚銳。
于是，楚钰決定先看下當事人。
顧拂雲同意了。
楚銳二話不說，讓顧拂雲把楚鈴也一并叫上。
“楚钰雖然有一大堆的毛病，畢竟是咱們這一房的。就先讓她挑吧，剩下的再給楚鈴，免得她說咱們苛待她。”
……
三日後，顧拂雲帶着楚钰楚鈴，去大佛寺上香。楚銳也帶了張朝勇和李向東前往。
後來，楚钰對顧拂雲說，她願意嫁李向東。
楚鈴則表示，她選擇張朝勇。
顧拂雲有些意外，問她們：“說下你們的看法。”
楚钰道：“李向東長得好看，看着也精神。與他說話，我很高興，很放松。”那張朝勇，長得也隻是一般，衣着也有些缭草，哪像個讀書人？分明就是幹農活的莊稼漢。說話也是問一句才答一句, 跟個木頭似的。
顧拂雲又看向楚鈴。
楚鈴的理由是：“張朝勇雖然拾綴得不精神，但爲人誠懇務實。一來就告訴我, 他家窮，早年喪母，是父親含辛如苦把他們兄妹拉扯大的。爲了養活他們兄妹，甚至爲了供他讀書，父親這才去了國公府做事。他從未想過要高攀國公府的小姐，但既然國公府如此擡舉他，他也願意高攀一回。并向我承諾，若能有幸娶到我，必定好生待我，絕不讓我受委屈。”
然後紅着臉對顧拂雲道：“大嫂，我願意嫁張朝勇。”
顧拂雲問道：“真的考慮好了？他家可窮了，雖然稱不上家徒四壁，但也差之不遠了。你嫁過去，不但要貼補嫁妝，還得照顧這一家子人。”
雖然張繼山在國公府當差，爲楚銳辦事，每月能領八兩銀子。除去租房開支，養一家子人綽綽有餘了。但張朝勇讀書也是個無底洞，平時筆墨紙研方面的花費可不便宜。這還得力于國公府待遇豐厚，否則連一進院的房子都租不起。
楚鈴道：“我相信大哥的眼光。我更相信，就算有一天我們日子過不下去了，大哥大嫂應該不會不會管我們的。”
顧拂雲失笑，其實她本人比較看好張朝勇，雖然家底薄了些，但家庭人口簡單啊。嫁過去，人都會舒心些。
因爲姑娘們都是低嫁，楚家肯定會在嫁妝上給予彌補。有嫁妝在手，隻要不過分奢侈，養一家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李向東千好萬好，但一大家子将來必定要吸他的血，大盛朝官員工資微薄，最終還不是得靠楚钰嫁妝扶持。以楚钰的脾氣，怎麽可能輕易讓這一家子人吸血？然後必定會爆發家庭大戰。
顧拂雲再一次替她分析事情利害，但楚钰已下定決心，也就不再堅持。
一個月後，護國公府四姑娘出嫁，因爲是低嫁，并未大肆操辦。但楚家還是備了豐厚嫁妝，以及兩房陪嫁。雖然比不得顧拂雲的十裏紅妝，但也足夠楚钰一輩子吃穿不愁了。
楚家姑娘的低嫁，風險與機遇參半，算得上提前投資了。嫁妝單子在官府備了案後，也有一部份莊子和鋪面收益，明文标注是供于夫家所用。
顧拂雲指着這兩間鋪面的房契：“李家人口也不算多，開銷也不大，這兩間位于苑平正街的鋪面的收益，足夠李家一家子花用。但你也别傻傻的全拿出來孝敬婆家。還有這房契，是個兩進的小宅院，嫁妝上也注明了，将來供你和姑爺居住。姑爺和你今後的孩子居住可以，婆家是不允許住進去的。你可别傻傻的讓李家人認爲，你嫁到他們家，你的嫁妝包括你這個人就全是李家的了。”
楚钰對于嫁妝還是比較滿意的，與她同年紀的另一位國公府庶女，真的隻有五千兩銀子的嫁妝。她也親自去瞧了，全是些華而不實的，真正用到生活中的，少之又少。而她明面上，公中也隻有五千兩的規格，但老太太貼補了一千兩，外院貼補了一萬兩銀子，另有兩百畝良田，兩間鋪面，一間二進小宅院。
楚钰本人也不是奢侈浪費的人，了解了這個時代的物價和生活水平，對于這份嫁妝，已經很滿意了。對于楚銳這個兄長，也有了較大的改觀。
尤其看着與李家的婚書，白紙黑字标注了她的嫁妝除了規定的鋪面收益可供夫家享用，其他的嫁妝全都由她說了算。而鋪面産生的收益，也供她全權支配，李家人無權幹涉。這就意味着，她嫁到李家，便能當家作主。否則，這鋪面收益就不會用到李家人身上。相信李家人也會算這筆賬，既然享用了這筆收益，就得給她體面。而不是像别的莊戶人家的媳婦那般，天不亮就得服侍公婆起居用飯，每天都有幹不完的家務活，洗不完的衣服。
……
又過了一個月，楚家再次嫁女，這回嫁的是楚家三房的六姑娘楚鈴。
已爲人婦的楚钰看着明顯高過自己的嫁妝單子，臉色就變得不好看了。
顧拂雲便解釋：“你六妹妹出嫁，公中按例準備了五千兩銀子的嫁妝，祖母貼補一千兩銀子，我私下添了六擡。外院貼補了五千兩銀子，兩間鋪面，一間宅院。剩下的全是你三叔三嬸添置的。”
當然，楚钰楚鈴出嫁，楚氏各房也都有添妝，隻是給楚钰的添妝，着實比不上楚鈴豐厚就是了。
楚钰神色黯淡，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庶女之間的差距也是巨大的。
她也清楚，自己和楚鈴出嫁，都是楚銳一力促成的。因爲是出于聯姻需求，楚銳也沒打算委屈她們。楚銳雖厭惡她，但在嫁妝上是真的沒有虧待自己。
可是，楚銳給她們準備的嫁妝，還是略有區别的。雖然給她準備了一萬兩現錢，可宅院隻有二進宅子。真的很小。
而楚鈴雖然隻得了楚銳五千兩銀子的補貼，可楚銳卻送了一幢三進大宅院，比她的院子寬了兩倍不止。
這點讓楚钰有些不舒服，于是便問了出來。
顧拂雲狠狠捶了她一拳：“你個蠢貨。你大哥都是爲了你好。李家人口多，要是給你陪嫁大宅子，李家人肯定會拖家帶口搬進來，你信不信？”
楚钰目瞪口呆。
“張家不一樣，張家人口本來就少，所以你大哥才給六妹妹備下了三進大宅院，張家就算全家搬進去，統共就多了一個老子一個小姑子，也并不影響什麽的。你确定要大宅子？”
楚钰把頭搖如拔浪鼓。
顧拂雲又問李家對她可還好。
楚钰便帶着五分不滿，五分自得，冷哼一聲：“但凡鄉戶人家，哪個不視媳婦爲私人财産？哪個不拿媳婦做牛馬？李家剛開始也還想拿捏我呢，但我可不是吃素的。直接就說，我嫁到你們家，是爲了幫襯你們的，是低嫁。你們也别想着一邊享用我的嫁妝又還想讓我像别人家媳婦那般做牛做馬。要知道，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們同族的那個新媳婦，确實是做牛做馬，但我聽說那可是人家花了六十兩銀子娶回來的，就隻陪嫁兩床被子以及兩尺布匹。你們若是喜歡這樣的媳婦，那我立即帶着我的嫁妝走人，不耽擱你們找賢惠的媳婦。”
李家當初娶妻，雖然也花了百十兩銀子，但比起楚钰豐厚的嫁妝，這百十兩銀子真的不值一提。
顧拂雲略有意外：“沒想到你還能有這等本事，真是了不起。”很多現代低嫁的女人不但出人出錢，在婆家還讨不得好，還處處被算計，甚至被當牛馬。這種人，顧拂雲絲毫同情不起來。但楚钰的表現，還是讓她刮目相看的。
“低嫁有低嫁的風險，但低嫁也有低嫁的好處。那就是你完全可以挺直腰杆子做人，而不是像别的媳婦那般伏低作小。别總想着撈賢慧名聲，就在婆家做馬做馬的。低嫁的姑娘，最忌做個賢惠人。”那種一直被婆家算計的媳婦，也是因爲才剛嫁過去，表現得過分賢惠，方養大了婆家的胃口。
要是一開始就讓婆家明白自己不好惹，便能省下許多鬧心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