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拂雲輕嗤一聲：“什麽表明心迹，不過是想借着聯姻，靠向太子罷了。太子殿下是國之儲君，以太子的本事，收服文官是遲早的事。王守望人又不傻，東宮後宮空虛，如何會放過聯姻的大好機會？”
楚銳呵呵一笑，沒想到媳婦一介女流，分析起人性來，還頭頭是道，絲毫不輸給他府上的幕僚。
于是楚銳又說起讓林雪做側妃的好處：“林氏确實是我向太子殿下舉薦的，一則，雖說此人是林家長女，但母親早故，一個喪母長女，如今繼母當家，想要嫁入高門大戶，也是比較難的。二則，此人在貴女圈中名聲不佳，年紀也拖得有些大了，除了嫁入東宮，幾乎不會有人家再要她了。”
顧拂雲又補充道：“林雪與繼母關系應該不會太好。與父親肯定也不親近。”
“何以見得？”楚銳問。林雪并非京城人氏，想要打探這些内宅陰私，還得頗費一番功夫的，妻子一介深宅婦人，沒有他的情報，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顧拂雲理所當然地道：“自古以來，有了後娘便會有後爹，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林雪若是與繼母和睦，就不會投靠外祖，到京城擇婿了。倘若她父親足夠關心她，愛護她，她也不會處心結慮在貴女圈中攪弄風雲。說來說去，這也是個可憐人，在家中應該是處處受到繼母壓制，又有繼妹威脅，父親又不怎麽關心她。想要脫離繼母的壓制，除了想方設法嫁入高門外，她一個閨閣姑娘家，也無别的法子了。”
見楚銳不說話，隻一味地盯着自己，顧拂雲有些不安：“怎麽？我說錯了？”
“不，你全都說對了。”楚銳震驚地看着她，“這種内宅陰私，你怎的知道得這麽清楚？”
顧拂雲翻翻白眼：“這還需要打聽嗎？光看林雪平日裏的表現，便能猜出一二。”她好歹也是擁有幾十年的社會閱曆，這男人也太小瞧人了。
楚銳嘿嘿一笑：“我媳婦真厲害！那你可知，太子殿下爲何會同意納林雪爲側妃？”
“這還用說？王守望是進第一個靠向太子殿下的内閣輔臣，太子殿下肯定要有所表示才是。再則，納林雪爲側妃，不但拉攏了王守望，林氏家族也自會靠向太子殿下。江南林家既然聲威顯赫，如今又與太子聯姻，今後必定是如虎添翼。其他家族如何坐得住？要麽合起來打壓林家，要麽，想辦法從中分一杯羹。我想，今後太子殿下不會隻有一位側妃吧？”…
楚銳再一次震驚了，他實在沒有想到，媳婦的分析，居然與太子幕僚們的分析大同小異。因爲其他慕僚也一緻認爲，江南林家與太子聯姻，太子殿下自然會扶持林家。其他家族肯定不會坐以筆斃，聯手打壓不至于，但肯定會想辦法從中分一杯羹，而最好的辦法就是聯姻。畢竟太子殿下目前隻有一位正妃一位側妃。按着規定，太子可以擁有兩位側妃。
“媳婦，既然你也知道林氏隻是太子殿下用以拉攏文官集團的工具，你又何必生氣呢？”楚銳問。
顧拂雲生氣道：“知道是一回事，但從此與林雪就是君臣之分，今後見了她還得向她施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與她的恩怨。”
楚銳失笑：“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區區折節施禮，又算得了什麽？眼界要放寬，何苦計較一時的得失？”
皇權之下，高高在上的貴人，也有可能一朝跌入雲端，成爲人人賤踏的爛泥。而你以爲的身微卑賤之人，有朝一日，卻能蛟龍入海，遨翔九天。前者，落井下石者衆。後者，除了錦上添花者，還有依然視之爲暴發戶而不屑結交的自诩爲高貴之人。
君子當有所爲，有所不爲。落井下石不可有，抱着出身拘泥于身份，不肯認清現實，自诩爲高貴，閉門自尊，視驟然沖入雲端的新貴爲暴發戶，固步自封，自築蕃籬，同樣不可取。
唯有富貴不移，寵辱不驚，對跌落泥裏的人不落進下石，在升天的蛟龍面前不卑不亢，保持平常心，這才是真正的中庸之道！
道理顧拂雲也知道，可真到了那一天，面對驟然身份掉了個的林雪，顧拂雲也不敢保證，會不會做到真正的寵辱不驚。
楚銳：“蘇夫人那種人你都能含笑抿恩仇，區區一個林雪算得了什麽？”
顧拂雲立即反駁：“那不一樣的。”蘇夫人已經是個失敗者，原諒一個原敗者是很容易的事。但林雪不一樣，明明已經陷入泥沼的人，居然翻身上馬，搖身一變爲東宮側妃。這真是個可攻可守的位置。
雖然林雪沒腦子，可萬一人家就是有大造化的，誰又說得準呢？
楚銳覺得她杞人憂天：“自信點，你男人好歹混得也不差，你本人又是皇上欽封的安和縣主。身邊又有一堆同流合污的閨蜜，你擔心林雪會給你穿小鞋，說不定她還在擔心，你會聯合太子妃，以及一群閨蜜給她穿小鞋呢。”
顧拂雲撲嗤一聲笑了出來，輕輕捶打他的肩膀：“就知道混說。爲何不早些告訴我？害我都沒心理準備。”要是早知道林雪會成爲太子側妃，她也會早作反應，就不會讓林雪騎她頭上顯擺了。
……
太子迎娶側妃，雖然算不得盛事，但東宮也着實熱鬧了一番。
顧拂雲還去了東宮喝了喜酒。
面對側妃入宮，太子妃依然穩坐釣魚台，雍容大度地操辦一切，讓外人絲毫捉不到把柄，紛紛贊道：“太子妃果然賢惠！”
當然，也有刻薄的人還會來一句：“面對背景雄厚的側妃，太子妃除了賢惠外，還能幹什麽？”
顧拂雲不擔心太子妃那是假的，隻能從林雪單薄的嫁妝來安慰自己。
雖然林雪是東宮側妃，但嫁妝真的沒多少，王閣老雖是她的外祖父，也不可能傾盡家産給她置辦嫁妝。
林氏家族雖有世家頭銜，但舉族花在培養人才方面的花用，也是相當巨大的，加上家中子弟的迎婚嫁娶，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據說林氏家族并沒有善經營的子弟，林雪的繼母也不可能盡心給她準備嫁妝……這也是顧拂雲唯一的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