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狄龍腦子缺筋,爲何每次外出都還帶在身邊?”顧拂雲問楚銳。
因爲這種一根筋的人,着實不應帶在身邊做護衛的。說話又還特别戳人心窩子,楚銳這種高高在上慣了的人,居然還能如此容忍,肯定也有其獨特之處。
楚銳道:“他有一個旁人無法擁有的優點。那就是這小子頗有幾分運道。以前小劉氏當家時,我時常遭遇暗算, 但隻要有狄龍在身邊,每次都能化險爲夷。之前做禦林軍統領時,隻要把狄龍帶在身邊,都會相當無事,差事格外輕松。隻要他不跟在身邊,十有六次, 就會遇上刺客。”
顧拂雲目瞪口呆:“天生福星高照?”
楚銳失笑道:“應該是吧,或許也有一定的心理作用。就拿上次在大佛寺,皇上遇刺, 也虧得狄龍在身邊,那麽多刺客,個個武藝高強,遠多過我帶去的人馬。但有狄龍在,硬是化險爲夷。”
顧拂雲趕緊道:“那你今後出門,還是帶上他吧。不管是不是心理作用,當成吉祥物,也好安我的心。”
楚銳點頭。
……
日子就這麽忙碌中度過,眨眼間,便到了農曆年二十八,國公府老少齊出動,去了宗房毅老太爺家位于榆樹胡同的宅子裏吃團圓宴。
楚氏宗族的規矩,每年這一日,所有楚氏宗族的人,都得在宗房吃團圓宴。并在宗房帶領下祭祖。
對于每個宗族, 年終祭祖可是一大盛事。就是田氏這種常年體弱多病之人,也得撐着病體出現在祠堂。身爲媳婦, 還得親自動手整理祭品, 擺香案,打掃祖宗牌位。
雖然嫡支有爵位,有錢又有權,但還是得敬重宗房,不但要聽宗房号令,還得做好帶頭作用。是以,嫡支這一脈不但集體出動,甚至來得最早。
顧拂雲是新婦,也得挽起袖子幹活兒。與田氏、勇嬸、強嬸、剛嬸以及錢氏,丁氏,和其他房頭的媳婦子一并整理祭品,并擦試祭祖用的器具。
顧拂雲是小輩,隻能和錢氏等人一并清理祭禮用具,一邊與妯娌裏說笑湊趣,一邊打量四氏。
田氏的臉色蠟黃如故,身上依然帶着淡淡的生姜味,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模樣。
大家都知道田氏身子不好, 也不好讓她幹重活, 隻是讓她坐在供桌前, 擦試器具罷了。
因爲存了疑惑, 顧拂雲無時無刻都在打量田氏,被田氏察覺出異樣,便問道:“大郎媳婦,我臉上可是有什麽不妥嗎?”
顧拂雲趕緊收回目光,笑道:“沒有,就是四嬸這身子,實在讓人憂心啊。”
田氏自嘲一笑:“生孩子落下的老毛病罷了。”
顧拂雲不以爲然,雖然古代女人生孩子确實危險,無不是鬼門關走上一圈,可因生孩子就會落下病根,也太扯談了些,這話騙别人可以,想騙她這個大夫,沒門。她相信女人月子沒坐好,會落下月子病。但生孩子是不可能落下病根的。
于是顧拂雲奇怪地道:“我聽說,女人生孩子月子沒坐好才會落下病根的。”
田氏虛弱地笑了笑:“生孩子也會落下病根的,太夫說我氣虛,體弱,這個隻能吃藥調理,想要斷根,是不可能的。”
顧拂雲一臉同情:“那四嬸可得保重身子啊。”忽然指着她桌下大叫道,“啊,有蛇!”
田氏吓了一跳,立即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并利落地跑出老遠。
其他媳婦也吓了一跳,後來發現田氏腳下隻不過是一根草繩子罷了。
顧拂雲也發現自己鬧了個烏龍,趕緊歉然笑道:“不好意思,我看眼花了,以前被蛇咬過,還真是十年怕草繩了。”
衆人也沒懷疑,畢竟這繩子忤在那,不仔細看,還真像蛇呢。
田氏拍着胸口有氣無力地坐了下來,道:“大郎媳婦,你這次可是把我給吓慘了。”
顧拂雲又是一番道歉。
到了時辰,毅老太公領着烏泱泱的一大群族人,把這間占地闊大的五開門大祠堂擠得滿滿的,一些年輕後輩,甚至隻能跪在抱廈外。
祭完祖後,毅老太公這位族長,帶領成老太公、序老太公、慶老太公等族中長老,楚老夫人,六叔母,七祖母等人端座于堂前,小輩們排成長龍,齊齊向長輩們磕頭問安。幾位長輩們則從面前的籮筐中銀子打造的小銀牛,丢給小孩子們。
接下來,就是吃飯及娛樂活動。男女分席而坐,中間隔着一道屏風,一邊吃飯喝酒,一邊聽戲,一直鬧到子時,才散席。
次日,農曆年二十九,楚銳在外院接待各個莊戶送來的年禮,晚飯則在向晖堂宴請國公府的幕僚,莊戶,以及依附于楚家的各個小家族,下屬,以及女眷。
到了除夕這一日,楚老夫人和顧拂雲還得按品大妝,入宮朝拜。回到家中,已是申時了,家中也宴請了楚氏宗親……到了晚上,還得熬夜守歲。
到了大年初一,一家人又得入宮,帝王攜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參加太廟祭祀,女人則在後宮向皇後朝拜,恭賀新年。
儲君已定,給皇後朝拜後,還得去東宮,向太子妃磕頭賀喜。
太子妃尹氏嫁入東宮已有兩個月,已逐漸适應了宮中生活,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是雍容華貴,端莊大方。
“皇宮大内果然養人,瞧瞧咱們的太子妃,這才進宮多久呀?就養得越發精神了,瞧這通身的氣派,真真是神仙中人也不爲過。”有人帶頭拍馬屁,其餘外命婦也跟着附和。
确實,太子妃在閨閣時期并不出挑,模樣普通,方臉闊唇單眼皮,并非時下流行的瓜子臉或鵝蛋臉兒,但這副模樣,經過時間的洗禮,三分氣質,五分裝扮,居然有股凜然不可侵犯的神聖威嚴,還别具韻味。
顧拂雲雙手撐着下巴,仔細打量尹茉莉,還真别說,與閨閣時比,皮膚變好了,氣質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見顧拂雲目不轉睛地盯着太子妃猛瞧,便有人打趣道:“安和縣主看太子妃都看得癡了。”
衆人便能想到顧拂雲那句“晚霞清風最識我,昭昭仙子踏月來”的詩,便跟着笑了起來。
太子妃也想到初見顧拂雲時的情形,在她人生最低落最惶恐無助時,替她正名并擊退流言的便是顧拂雲。在她的宣傳下,外人才停止了對她容貌的批判,甚至有了“個性美”的說法。在她成爲太子妃後,顧五也并未宣揚她們之間的交情,甚至從來不曾提過任何要求。
而大殿内,對她巴結的最爲露骨的人,外人肯定很難相信,這幫人卻是之前踩她踩得最兇的。怎麽好意思在她成爲太子妃後又來腆着老臉巴結自己?
有了這幫人做對比,顧五的低調反而讓太子妃越發喜歡了。
……
雖然與太子妃是閨蜜,但顧拂雲還是很有自知之明地在人前保持着适當的距離。以免讓人看了眼酸,進而幹出什麽事來。
席筵過後,太子妃還是私下召見了顧拂雲,便忍不住埋怨道:“我都進宮兩個月了,你都不來看我一眼。”
顧拂雲大呼冤枉:“我做夢都想進宮啊,隻是我家的情況您也是知道的,我一個新婦,才剛進門就得管家。國公府那麽一大攤子事,都得壓我肩上,可真是累死我了。”
太子妃不信:“我可是聽說了,你在楚家腰杆子可是硬的很。别的新婦都在伏低作小,謹小慎微,而你已經站穩腳跟,主持中饋了。”
顧拂雲道:“那都是外人誇大其辭。實際上,我内心可是慌的很。外人看我表面風光,實際上也是如履薄冰啊。”
“你就别謙虛了。之前楚老夫人壽宴,滿帝都的人都在誇你辦得有聲有色,席筵結束後,你連頭發絲都沒亂過一根,足見其本事了。”
顧拂雲不好意思地道:“那是因爲我找了幫手。”
“你一個新婦,便能找人幫你,人家也願意幫你,那也是你的本事。”太子妃打量顧拂雲,白裏透紅的肌膚,明亮的杏眼,總是含笑的唇角,櫻桃色的紅唇,這是一張很精緻的面容。大概是執掌中饋的緣故,首飾衣服無不以端莊大方爲主。灰鼠毛嵌貓眼石的抹額,頭發高挽,丹陽展翅大挂正钗,鑲灰貂毛領的姜黃色遍繪富貴暗紋長襖子,領子袖口皆以織金絲線繪制出五彩斓邊,下身桔紅色繪折枝梅花鑲金絲珠花湘裙,裙據上若隐若現地用金絲線串出的錦雉圖案,行動間,金光閃現,耀眼生輝。便笑問道:“你這裙子繡功可真好,是國公府的繡娘做的,還是制衣坊做的?”
顧拂雲低頭看了裙子上采用的金絲銀絲的刺繡圖案,每一副荷花,都用珍珠鑲嵌,随意地理了理,笑道:“是國公府的繡娘做的。”她覺得太過奢華了,就這麽一套衣服,四位繡娘花了半個月的功夫才做好,成本就花去了上千兩銀子,太奢侈了。
太子妃贊道:“确實很好看,比起姑娘時,可顯得大氣多了。國公府果真養人。”也證明楚家對顧五着實好,不然養不出這麽好的肌膚。
知道顧五如今管着家,過年也不會太輕松,太子妃也沒有留她太久,賞賜了一籮筐的禮物,讓她帶回了楚家。
初二這一日,是回娘家的日子。初三國公府宴客,初四開始走家串戶。直到農曆十五,方消停。
難怪過年便的“年關”一說,這過年真不是人過的,不但累得半死,還心累。難怪古代女子惡疾會被列爲七出之罪,現在她總算明白過來了。敢情逢年過節,全靠女人出面打理啊。當家主母犯了惡疾,無法參與祭祀,這可是對祖宗的大不敬,又不能打理家務,迎來送往,對于一個大家族來說,是不可饒恕的罪。
這田氏倒也幸運,即不是宗婦,又非長房媳婦,不用管家理事,她的病情剛好還能夠參與祭祀,離惡疾又還有一定距離,加上楚老夫人爲人寬厚,方有這福份。
這些日子,顧拂雲天天吃席,縱然山珍海味,胃口奇好,連續吃了一整月,也得歇菜。以至于不再吃席後,在家吃了三日的小米粥配鹹菜才把一身的油膩給清除了。
真正清靜下來後,又開始清算過年林林種種的花費。
像楚家這樣的頂級門閥,過年花費自然是相當巨大的,但楚家門庭興盛,燒熱竈的人也不少。收進來的遠高于送出去的,清算了半日下來,赫然發現,公中庫房居然增加了足足兩成。
之前張有成家的偷了庫房不少東西出去典賣,甚至還在外頭買了兩間大宅院,并置辦了上千畝良田,并三間大鋪面,一家子在外頭過着體面的富貴生活。
顧拂雲便讓楚銳處置這一家子。
楚銳自然不會客氣,立即下令把這一家子全給活活打死。
顧拂雲覺得直接打死也太殘忍了,打上一頓,發賣得遠遠的便是了,何苦要人性命?
但楚銳卻道:“犯下如此大的錯,不該杖殺嗎?”
“可畢竟是十多條人命啊。”顧拂雲于心不忍。
“都是些奴才罷了,死不足惜。”楚銳第一次在顧拂雲面前露出殘忍的權貴嘴臉,
“你現在仁慈,就不怕他們不會記恨于心,到時候報複于咱們?”
“這……”顧拂雲不再說話了。
張有成家的下場威力巨大,顧拂雲這個女主人雖然在這年新年裏忙成狗,但管事們一個個無不加足了勁兒掙表現,下人們也不敢偷奸耍滑,國公府得到了全方位的運轉。
就是楚钰三姐妹被顧拂雲帶出去吃席,也得到了極好的鍛煉,待人處事方面也有了較爲明顯的提升。
但楚钰也有穿越女慣有的毛病,那就是不管走到哪,總想出風頭。貴女們在吟詩作對,明明不會作詩,也非要去參一腳,自然是抄襲古人的詩詞了。但她抄襲也沒個技術含量,抄襲來的詩詞不是牛頭不對馬嘴,就是不應景,非但未能一戰成名,反而被貴女們排斥。
貴女們在畫畫,她也技癢,畫了水墨畫,被人家嫌棄是三歲孩童執筆。
别人下棋,她也要在一旁指指點點刷下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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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