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拂雲驚訝地看着他:“世子爺何錯之有?”
楚銳蹲在原地,并狗腿地給他捏肩捶腿,賠着笑臉道:“阿拂,我坦白從寬,昨日我确實請了袁太醫。以爲媳婦在水囊裏給我下毒,所以我……”
顧拂雲凝眉,不可思議地道:“你怎會認爲我會給你下毒?”
楚銳讪讪的,猶豫半晌,這才遮遮掩掩地道:“是我一時糊塗,誤會你了。阿拂,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保證下回再也不犯了。”
沒有問到真正的原因,顧拂雲哪會給他好臉色。
“你還沒回答我,爲什麽會認爲我給你下毒?”
“就是……還不是你對勇嬸子的打擊報複,把我給吓到了……”楚銳小聲地說。
顧拂雲奇怪地道:“我報複勇嬸子,就把你給吓到了?”
楚銳撓了撓頭,有些難爲情,又有些委屈:“你不是說你向來愛計仇嘛。勇嬸子不過是言語上擠兌了你幾次,你就那樣報複回去。我一想到之前曾那算計過你,參照勇嬸子的下場,我心裏也很不安呐。巧的是,你又讓我每天喝一大碗藥水,心裏就沒底嘛。”
顧拂雲好半晌才弄明白怎麽一回事,不由哭笑不得。
“你覺得我這人愛記仇,所以怕我下毒報複你?”
楚銳無聲地點頭。
喲,還委屈上了。
顧拂雲氣不打一處來,揪了他的耳朵:“真不知你這腦子是怎麽長的?我要是報複你,還會嫁給你?我人都嫁給你了,還要把你給毒死,我圖什麽呀?當個寡婦很吃香嗎?”
雖然被擰得不痛,但楚銳還是很應景地求饒道:“媳婦,輕點輕點,我錯了我錯了,是我沒長腦子,是我一時想岔了,媳婦就原諒我這一回吧。以後再也不敢了。”
本來顧拂雲還不怎麽生氣的,聞言還真來了火氣,加重了力道,把楚銳擰得如殺豬般大叫起來。
“媳婦輕點啊,明兒我還要上衙啊。”男人的臉面可是很要緊的啊。
顧拂雲丢開他的耳朵,拿起手中的書劈頭蓋臉打了下去。
楚銳捂着臉,任由她發洩,嘴裏還在說着求饒的話。
高高在上的男主人居然被女主人給“家暴”,這可把丫鬟們吓得不輕,紛紛避了出去。青鴻急忙拉過呆若木雞的彩霞,并關上房門。看着彩霞那副震驚的神色,青鴻清清喉嚨,幹巴巴地道:“少夫人和世子爺可真恩愛。”
彩霞看着青鴻,睜眼說瞎話真的很好嗎?
“青鴻妹妹,明明就是少夫人她……”
青鴻趕緊道:“不知姐姐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打是親,罵是愛?夫妻間偶爾吵個架是再正常不過了。咱們少夫人和世子爺不正是打情罵俏嗎?”
彩霞不再言語了,你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鬟,你說的一切都是對的。
裏頭依稀傳來世子爺低聲下氣的解釋,以及少夫人偶爾拔高的聲音,彩霞雖爲主子感到不平,但她也知道,她未來的命運,有大半都系在少夫人手中,所以隻能默念着:青鴻說得對,打是親罵是愛。
這廂,顧拂雲總算明白過來,原來這男人自認自己罪孽深重,深怕她報複于他,這才今日買首飾,明日買點心來哄她高興呢。而她給他準備的化石通淋的金錢草水,便被他誤以爲是向他下毒,以至于擺了這麽個烏龍。
顧拂雲面上雖然生氣,但心裏全是啼笑皆非,看着耷拉着腦袋的男人,一副伏低作小的姿态,什麽氣兒都沒了,但仍是覺得不可思議:“你可真夠軸的。既然懷疑我向你下毒,那你還敢喝?”
楚銳苦笑:“我這不是心虛嘛?再說了,我想媳婦就算要報複我,也不會要我的命,也就是給我點顔色瞧瞧。”
顧拂雲翻了個大白眼:“說你軸還真是擡舉了你,分明就是作賊心虛。”
楚銳陪着笑臉道:“是是是,所以我真不是幹壞事的料。以後夫人可别再吓我了。”
見顧拂雲面色轉雯,又坐到顧拂雲身邊,腼着笑臉問道:“那個,媳婦,其實我還是有個疑問,之前我那樣對你,你就真的不恨我嗎?”
“你說呢?”顧拂雲橫他一眼。
楚銳道:“我就知道你會恨我,可是,依你的脾氣,爲什麽沒有報複我呢?”
你是護國公世子,我不過是普通的伯爵府的小姐。你說我要如何報複于你?但這話可沒有說出來,而是拐了個彎道:“當時沒條件嘛。雖然我這人是記仇,但你能給我帶來利益,便抵了。”
“利益?”楚銳茫然。
“你老毛病犯了,我給你針炙,你祖母給了我那麽豐厚的報酬,哪還好意思找你尋仇呢?再大的仇也沒有掙銀子來得實在。”顧拂雲半真半假地道。她才堅決不會承認,她不是沒想過報複,而是沒辦法報複,找不到法子報複。
但之後楚老夫人用銀子把她砸得半點脾氣都沒了,便淡了報仇的心思。甚至還不止一次幻想楚銳要是再得一次尿結石,她便能再賺一筆銀子。
誰會想到,楚家居然直接來個斧底抽薪,直接求娶,不但是對她的救贖,也是鹹魚翻身的最佳利器。如此豐厚回報,哪還有心思尋仇啊。至于之後的各種作,也不過是小小報複一下,讓對方無法再擺出施恩的嘴臉。而她的計謀也湊效了。
這時候的她,哪還記恨這些陳年舊事?
楚銳徹底落下心中大石,抱着媳婦猛親不已:“媳婦,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
翌日,顧拂雲又給楚銳準備了化石通淋的藥水,适量金錢草和海金沙一同加水煎煮,取汁食用,具有清熱祛濕、解表散寒的功效。
雖然吃起來味道古怪,但卸下心頭包袱的楚銳,還是一飲而盡。
楚銳上班去了,顧拂雲繼續吃早餐,然後帶領丫鬟在院子裏做了一套自己發明的健身操,然後重新洗漱一番,收拾齊整,在辰時初去延壽堂向老太太請安。
楚老夫人是個開明的長輩,從不給小輩們立規矩。
但身爲晚輩,也不能因長輩寬厚,就真的不去晨昏定省。
顧拂雲去的時候,楚家的三個姑娘已經到了。
四太太田氏體弱多病,被楚老夫人免去了請安。
楚銳每天走的極早,所以都是晚上才來請安。
四老爺雖然也在家,但爲了與女眷避開,都是辰時後再來向老夫人請安的。
這個時候,太陽初升,也就顧拂雲、楚銳那由嫡轉庶的庶妹楚钰,和三房四房的庶女楚鈴楚釸來向老夫人請安。
顧拂雲來得遲了,楚钰楚鈴楚釸已經到了,并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楚鈴和楚釸看到顧拂雲,一前一後起身施禮,口稱嫂嫂。
楚钰後知後覺地起身,也草草施了禮,嘴中說道:“大嫂昨晚沒睡好吧?今兒來得這樣遲。”
顧拂雲看她一眼,這是個穿越女,但顯然,是個不怎麽聰明的穿越女啊。前天家中設宴,國公府也請了戲班子,說書的,還有家伎歌舞助興。她堂堂小姐之尊,居然混入家伎中,唱了一首現代曲子《虞兮歎》。
雖然該曲子,曲詞新穎,又是難得的戲曲風,講述的是楚霸王與虞姬的愛情故事,在這樣的歡樂場合,唱這種哀婉悲劇的曲子,不說顧拂雲愕然,賓客們也無不震驚。楚老夫人第一個發發飙,才唱了一半,便讓人拉下去亂棍打死。楚钰沒法,隻得扯下面巾,露出真實身份來。
看到自己的孫女扮成家伎歌姬在家宴上唱哀凄曲調,楚老夫人快給氣瘋了,二話不說,讓人把楚钰帶了下去,打了三十手心,禁足五日。身邊服侍的人也一并給打發了。
等五日禁閉期滿,楚钰被放了出來,還得來向老夫人請安。一瞧到顧拂雲,又勾起了楚钰當日的難堪。她認爲,同樣是穿越女,顧拂雲居然見死不救,任由老夫人發落自己,太沒有良心了。
面對楚钰,顧拂雲也是相當無語的。她明白,身爲穿越女,仗着知識面寬,在一群土著面前,骨子裏多少帶着難以自抑的優越感。因爲是庶女出身,又有那樣的母親,不想磋磨了青春,便想在刻闆守舊的古人堆裏一鳴驚人,好讓大家注意到自己。
可是,她太心急了,時機沒有選對,也錯估了形勢。居然假扮歌姬妄想一鳴驚人,不但搞笑,還天真的讓人無語。
面對楚钰的發難,顧拂雲懶得理會她。向楚老夫人行禮問安後,便坐到一邊,淡定地喝茶。
楚老夫人問了楚銳什麽時候走的,早上都吃了些什麽,顧拂雲一一回答,并向老夫人解釋,她給楚銳重新安排了食譜。
“世子爺的飲食不合理,口味偏重,以油炸上火之物居多,難怪會有淋症的毛病。我特地交代廚房,重新定制食譜,既保證了營養,又能起到養生調理的功用。”尿結石也是一種見不得人的病,又有兩個姑娘在,顧拂雲隻含糊地省了過去。
楚老夫人點頭,道:“我相信你的本事,大郎的飲食習慣确實不好,都是小劉氏給害的。這個惡婦。”一想到小劉氏對大郎的禍害,老夫人便恨得不行,不免又想到小劉氏所出之女,對楚钰便越發厭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