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區區伯爵府三房次女,先與楚銳訂婚又退婚,又與蘇六鬥雞,再與其訂婚,後來又退婚,又與楚家重新訂婚。如此曲折離奇,聞所未聞。
爲了求娶顧氏,楚家甚至不惜血本。
如果說,這顧氏高嫁進楚家是燒了高香所至,但人家結交甯國公主與微末,這不單是運氣,還得有本事。
能進入大廳内服侍的奴才,無不是楚家得臉奴才,見老夫人如此重視新婦,也暗自告誡自己,萬萬不可怠慢新女主人。
跪拜了祖母,接下來便是跪拜楚家宗房族長,已七十高齡的毅老太爺,楚銳已故祖父的堂兄。
“這是大祖父,楚氏族長。來,給你大祖父磕頭。”楚老夫人笑呵呵地介紹。
毅老太爺笑呵呵地遞了個紅包,說了些“孝順長輩,延綿子嗣”的勉勵話。
接下來是楚家五服内的伯祖父,伯祖母,叔祖父,叔祖母,以及叔伯輩,不需要磕頭,隻需作輯行福禮即可。當然,得到的見面禮就遠若不毅老太爺的豐厚。
祖輩的長輩們,顧拂雲一律準備的是兩雙千層底布鞋,叔伯輩的長輩,則是一雙布鞋,外加兩雙鞋墊。
楚銳的親叔父楚傑也特地趕了回來,大概常年戊邊的關系,膚色黝黑,略顯老态,但精神不錯。看得出來,他對楚銳這個大侄子還是很上心的,給的見面禮也豐厚。
楚傑的夫人李氏略顯富态,膚色呈小麥色,但看起來也是面目和藹,對顧拂雲态度親切。
四老爺楚恪不過三十出頭,卻顯得極爲年輕,英氣勃勃,與楚銳有八九分相似,不知情者還以爲是楚銳的長兄呢。
楚恪的太太田氏面色臘黃,據說生了孩子後落下的血虧之症,終年吃藥,精神也不是很好,與英氣勃勃的楚雄坐到一起,被襯得慘不忍睹。
楚銳在宗族裏的叔伯嬸娘們也不少,大都是勇叔勇嬸子,強叔強嬸子、慶叔慶嬸子之類的稱呼。
這麽多伯叔嬸子們,顧拂雲一個都沒有記住,唯一記住的便是這個叫勇嬸子的婦人。
隻因這婦人在顧拂雲施禮時不但沒有及時行點頭禮,反而大馬金刀地坐着,嘴上還以特别讓人不舒服的語氣慢聲道:“大郎媳婦顔色生的可真好。隻是這身子骨是不是單薄了些?如何替大郎……”話還未說完,便被一旁的中年男子不悅地打斷,“關你什麽事?吃飽了撐着。”
勇嬸便不再繼續說下去,翻了個白眼遞了一個紅封給顧拂雲。
顧拂雲接過紅封,笑吟吟地回了一句:“勇嬸子長得這麽壯實,想必給勇叔生了一大串孩子吧。”
一大串?
又不是母豬!
楚銳對顧拂雲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勇嬸子育有兩子兩女。”
“哦,才四個孩子呀,以勇嬸子的體型,應該生八個才是。”顧拂雲立即接過話頭。
再也有人忍不住,撲嗤一聲笑了出來。
雖然大家都覺得新婦不好惹,但勇嬸子确實是咎由自取。
勇嬸氣得一張臉脹得通紅。
還真别說,勇嬸李氏這發福的身子,确實與豬無疑。
不過,也能看出新婦的牙尖嘴利。
勇嬸氣得滿腔濁氣亂蹿,含了毒箭的眸子射向顧拂雲,冷笑一聲:“牙尖嘴利,伯爵府的姑娘都是這麽的不敬長輩麽?大郎可是娶了個好媳婦。”
顧拂雲轉頭看向楚銳。
楚銳也沒讓她失望,立即回答:“勇嬸,鑰從妹也和您侄媳婦一樣,體質纖瘦。與其擔心您侄媳婦,還不如擔心鑰從妹。”頓了下,又拉長了聲音,“我媳婦體質再纖瘦,到底是您隔了房的媳婦。而鑰從妹不一樣,那可是您親閨女呢。”
楚銳嘴中的鑰從妹叫楚鑰,是勇嬸的長婦,已經嫁爲人婦。楚銳拿楚鑰的體型來回怼勇嬸,也不失爲一招妙棋,既避開了對顧拂雲的拮難,又還能讓勇嬸自打嘴巴。并諷刺她多管閑事,隔了房頭的媳婦也要管。
楚銳一開口,不止勇嬸接不起話,就是楚勇也不敢怠慢,立即瞪了勇嬸一眼,對楚銳陪笑道:“衡山别與你嬸子計較,她就是個嘴上沒個把門的。其實沒什麽壞心眼。”
楚銳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接下來,便是平輩們見禮。
别看楚銳在護國公府是長房嫡孫,但在整個楚氏宗族同輩中,便隻能排在稍末位了。顧拂雲跟在楚銳身邊,與伯叔妯娌們認了一圈,也還得了不少金镯子銀手钗之類的見面禮。
最後是弟妹們向新人施禮。
第一個施禮的是楚雄的一對兒子,楚銳的親堂弟,分别叫楚鈞,楚釸,都是半大孩子,卻也英氣勃發,一身健康的小麥色肌膚,眉宇堅毅,态度恭謹。顧拂雲對之頗有好感。
接下來是楚銳的妹子楚钰。
“恭喜大哥,恭喜大嫂。”楚钰抿着唇,神色古怪地打量顧拂雲。
對于楚钰,顧拂雲可謂印象深刻。小劉氏沒被揭穿身份之前,楚钰可是金尊貴的國公府唯一嫡女的身份,驕傲至極。回想當初在大佛寺見面時的情形,很難讓人相信,當年那個彩繡輝耀眼生頭頂不拿正眼瞧她的驕傲嫡女,便是眼前這個低眉順目規矩恭順的姑娘。
顧拂雲下意識看向楚銳,發現他面無表情,無波無緒。
顧拂雲收回心思,揚起溫婉的笑意,回了聲:“四妹妹。”然後從丫鬟托盤中接了個金手镯遞了過雲。
“多謝嫂嫂。”楚钰大方接過,打量顧拂雲一番,忽然怪笑一聲,“嫂嫂,聽聞您的素描乃京中一絕?不知妹妹可否有幸見識一番?”
顧拂雲面上不動聲色,心頭卻是咯噔一聲。
楚銳卻淡淡地道:“什麽素描濃描的,要見識以後有的是機會。退一邊去吧。”
面對楚銳的冷漠,楚钰不以爲意,依然笑嘻嘻地看着顧拂雲,一雙大眼緊緊地盯着她,笑道:“嫂嫂,等得了空,我就去攙月堂找你。”
顧拂雲心思電轉,很快就鎮定下來,一臉迷惑地道:“什麽素描?四妹妹是不是弄錯了?素描是什麽玩意?”
楚钰愣了下,然後又笑道:“就是你那炭木畫呀,不就是素描嗎?”
顧拂雲笑了起來:“原來妹妹說的是炭木畫呀!怎麽?妹妹也擅炭木畫?”然後擊掌道,“那敢情好,等得了空,咱們好生切磋切磋。”頓了下,又喃喃道:“素描,對了,先生之前确實說過叫素描的。”
楚钰這會子不再确定了,疑惑地看着顧拂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