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成了顧拂雲後,這男人也給了她不少罪受,新仇加舊恨,便一起報了。
當天晚上,顧拂雲又夢到了原主。
“謝謝你。”
顧拂雲道:“我也并非全爲你。”
“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也隻有你,才能把這男人收拾得服服貼貼。”、
顧拂雲道:“你不是說要投胎嗎?”
“是的,今晚就要去投擡了。眼見時辰尚早,便來瞧瞧你。剛好看了一出好戲,謝謝你。”
“不用不用,你還是趕緊投胎去吧,可别誤了時辰。”
第二日睡覺睡到自然醒,外頭冰天雪地,顧拂雲就更不想起床了。直至聽說威武侯世子蘇瀾嫡長女出世才不得不離開溫暖的被窩。
顧拂雲懵了,半晌後才趕緊問道:“什麽時候出生的?”
“昨晚寅時二刻左右吧。聽說生的很順利,從發作,到出生,前後也就三個時辰。”
顧拂雲默了半晌,時間過得還真快,那個蘇六,居然連嫡長女都出世了。
想着昨晚那個夢,歎了口氣,讓人備了份厚禮送去了武威侯府。
“夫人,以國公府的名義送去嗎?”看着禮單上厚重的禮物,青鴻有些舉棋不定。
顧拂雲道:“自然要以國公府的名義送。”
“可是剛才我遇上了書晴姐姐,說小李管事已經以國公府的名義送去了一份厚禮了。”小李管事便是書情的男人,也是外院李大總管的兒子,叫李有銀。
青鴻的另一層意思是,國公府已經送了一份禮過去,顧拂雲再送,就不适合了。
顧拂雲想了想,便道:“那,就以我個人名義,給威武侯世子夫人送去吧。”威武侯世子夫人方氏,正是國子監祭酒方大人與雅慧夫人之女。顧拂雲與雅惠夫人頗有交情,給其外孫女送一份厚禮,也說得過去。
楚銳抱着一大束臘梅進入屋中,對顧拂雲笑道:“媳婦,園子裏的梅花開了,我折了幾株,你看插到哪?”
看着一臉讨好的男人,顧拂雲冷着臉沒有理會他。
屋裏的丫鬟見狀,趕緊主動接過臘花,并找來花瓶插上花。
楚銳也不氣餒,又屁颠颠上前,涎着臉道:“媳婦,院子裏裏移栽來的西域梅開了,可好看了,我陪你去後院賞梅可好?”
顧拂雲冷着臉道:“沒空。我還得打理莊子裏的事務呢。”雖然現在沒有管家,挽月堂事務也有祁嬷嬷管理,但她的陪嫁莊田,鋪面,就得自己打理了。馬上就到年關了,得與各個莊頭,鋪面掌櫃見下面,查下賬務。
顧拂雲又對一旁的丫鬟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楚銳趕緊道:“媳婦,你要見的王福山向大海等人我已經見過了。”
見顧拂雲目光射來,又趕緊道:“王福山送來的幾車年貨,我已經讓人送進了冰窖存儲。知道你愛吃牛肉,特地弄了幾斤五花肉、犍子肉、牛肚送去了小廚房,這時候青娥想必已經在弄牛肉湯了。”
“向大海送來的那些賬本我已經交給了外院錢森強,由錢森強親自審查清算,最遲明日,便能出結果了。我還特地賞了向大海一筐炭,一頭羊肉,并兩匹布。賞我了王福山五十兩銀子。徐曉平、楊遠軍這些店鋪掌櫃,每人也都賞了十吊錢。”
顧拂雲眼裏疑雲甚厚,楚銳又趕緊解釋:“我找了李有銀家的,也就是你的貼身陪嫁書晴,她說去年你就是這樣打賞的。我也就是依葫蘆畫瓢。”
顧拂雲一時無言,一個大男人,把女人幹的都給做了,也算得上誠意了。隻是,一瞧到他就忍不住想起之前背過的鍋,受過的罪,又狠下心來,譏諷道:“也是難爲你了,堂堂國公爺,竟然還能打理庶務。來,這個是賞你的。”
随手拿起炕桌上的純銀做的腰帶丢了過去。
這款腰帶是顧拂雲特地請人打造,拴在腰上,可以祛肚子裏的毒氣和濕氣,重達兩斤多重。戴了快三個月,便逐漸發黑,取下來準備清理後再戴的。
楚銳接過銀腰帶,心中苦笑,但嘴上卻賠着笑臉道:“多謝媳婦。”
丫鬟端了碗紅棗燕窩粥進來,楚銳趕緊把銀腰帶放一邊,接過碗:“媳婦,爲夫侍候你。”
顧拂雲奪過碗,冷聲道:“邊兒去,别在這兒礙我的眼。看到就心煩。”
楚銳再接再厲,又給她捏腿:“媳婦腿酸嗎?我給你捏捏腿。”
堂堂國公爺,如此狗腿,不但辣眼睛,也是相當危險的,屋裏的丫鬟可沒那個膽量欣賞國公爺如此沒尊嚴的一面,隻得趕緊出去,并緊閉房門。
男人的伏低作小,讨好賠笑,又不時捏肩揉腿,顧拂雲再多的氣也都消了,隻是想着曾經受過的罪,依然餘怒難消,無論男人如何讨好,堅決不松口。
太子召見楚銳,并還給加了擔子,正三品實權高官。
但太子還賜了四位美人,說是給他的恩典。
看着太子似笑非笑的臉,楚銳咬牙道:“多謝殿下恩典,正好國公府還有不少光棍,這幾位美人倒是可以略解燃眉之急。”
太子道:“都是給你做妾的,必須是你的妾。”
楚銳立即道:“殿下明知……”
“明知什麽?”
楚銳咬了咬牙:“殿下,臣懼内!殿下美意,臣隻能心領了。懇請殿下收回成命。”
太子正色道:“男人三妻四妾天經地義,那顧五竟如此不賢惠?這還了得?汝是孤之肱股,豈能受制于婦人?孤立即讓太子妃申饬顧氏,替你作主。”
楚銳差點就炸了,不過他知道,太子分明就是故意的,盯着道貌盎然地太子半晌,大聲道:“多謝殿下替臣作主,臣誓死效忠殿下,肝腦途地,在所不惜!”
太子:“……”
楚銳又道:“臣忽然想到一件事,太子妃去年上香途中忽然遇到的歹徒挺可疑的。臣覺得有必要……”
太子忽然道:“這些美人就賜給你吧,要不要做妾,都随你。”
楚銳長身作揖,大聲道:“謝殿下恩典!”
……
面對楚銳屁颠颠遞來的正三品兵符,及代表三品大員的銅制魚符,大出顧拂雲意外,顧不得使氣,把玩着魚符問道:“太子殿下這麽快就想通了?”
楚銳微有得色:“兩世爲人,如何不知太子性情?雖有疑心,亦非暴戾。脾氣孤拐,卻也賞罰分明。我重生一回,處處爲他着想。雖在林霜事件上栽了個跟頭,但我坦蕩面對,并未踏入太子設下的陷阱,也算是通過了考驗吧。”
“太子還設下了陷阱?”顧拂雲大驚。
楚銳哂然一笑:“你以爲林霜真的被關進了皇陵嗎?倘若我真的行動,那便是真的萬劫不複。”
“林霜算計你的時候,你以爲他不知道?我暗中除掉林霜身邊爪牙,也并未故意隐瞞任何人。林霜前腳被送去皇陵,半路便被秘密帶走。林霜自栩爲聰明,靠重生者的身份以及那顆算無遺策的腦袋,便能攪弄風雲,終被權利碾壓成塵。同樣是重生者,我若是學林霜那般,自作聰明,照樣會死的很難看。”
最後楚銳一句話總結:“栽跟頭就栽跟頭呗,陰溝裏翻船固然丢臉,可陰溝裏的水再臭,忍忍就可去了。差别是,有些人非要拼死掙紮,反而越陷越深。”
顧拂雲默然。忽然想到明朝時的湯和,那麽多功臣中,極少數能在朱元璋那種暴戾寡恩的人手中得到善終,采用的便是低調和藏拙,以不變應萬變。
蕭乾應該不是朱元璋那種刻薄寡恩之人,可一想那個斯文英俊的青年男子,還是朱大公子時,動作矯健又輕描淡寫地把玉镯子遞過來,聲音溫文有禮;偶爾見面後,也會含笑施禮,并稱“顧家妹妹”。成爲太子後,也是安和縣主,顧家妹妹地稱呼她,聲音溫文儒雅。
後來嫁給楚銳後,這才改稱“顧夫人”,語氣依然如春風拂面的柔和。
誰會想到,這人卻會針對楚銳設下如此圈套。
楚銳對他還不夠盡心盡責麽?
一時間,顧拂雲就有些興味索然,甚至心灰意冷,對楚銳道:“今後,咱們務必要低調行事了。”
楚銳點頭,站在太子立場,對他的一番試探,也是上位者的痛病。可理解歸理解,感情上,還是頗爲膈應,經過這件事,他也徹底明白過來,君臣名份已定,他們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
權利使人瘋狂,更能改變人心。
“太子妃那,你也得時刻保持恭敬,不可有絲毫越矩。”楚銳提醒顧拂雲。
顧拂雲白他一眼:“這還用你說,今後少進宮便是。”在太子妃面前,她也隻是衆多外命婦中的一員,沒什麽獨特之處。
雖官複原職,甚至還升了一級,但楚銳依然開心不起來。想着與朱乾相處時的點滴,那個表面溫文儒雅實則一肚子壞水,奸滑卻又不失真誠的摯友,已經消失在權利殿堂中。取而代之的是威儀日甚,帝王心術越發純熟,馭人之術高明的一國皇太子。
楚銳喟然長歎,一把抱過顧拂雲,低喃:“阿拂,我現在隻有你了。”
這一刻,顧拂雲沒有掙紮,而是反手擁抱着他。這一刻,男人卸下了一切僞裝,沒了國公爺的高高在上,沒了權勢賦予的驕橫,不過是普通的,失去了摯友隻能在她這兒尋求安慰的普通男人罷了。
宅子裏的女人,償且可以通過靠男人來改變自己的命運。可男人呢?他隻能扛着肩上的重擔往前走,義無反顧,且無退路。
社會賦于了男人堅強不屈的标簽,讓他們不敢低頭,也不敢認錯。可這世上,又有幾個能真正全然掌握自己命運的人呢?
不少男人,爲了一家老小,還得向命運妥協,向權力低頭,爲勢利屈腰。
想想這男人其實也是不容易的,顧拂雲對他的所有怨氣就全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