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朱嬷嬷一看這襁褓,就激動壞了,老淚縱橫道:“當年,我抱嫡皇子出宮時穿得就是這一套。這料子,是先皇後用貼身裏衣做的,這針線也是出自先皇後。還有這個虎頭帽,則是我親手做的,秋桐宮缺衣少穿,沒有多餘的衣料,我還是用了陳年舊衣給做的……”
齊王第一個不相信。
“據本王所知,先皇後當年雖被打入冷宮,雖被禁足,但并未失去應有的體面,怎麽可能缺少衣穿。”
朱嬷嬷忽然呸了齊王一臉,罵道:“誰人不知宮中就是個踩高捧低的修羅場?我家娘娘受奸妃陷害,被打入冷宮。後宮由奸妃當道,我家娘娘雖享受貴嫔份例,但奸妃爲了打壓娘娘,時常克扣。可憐我家娘娘,涎下嫡皇子後,連口紅糖水都吃不上。爲了不讓奸妃知道嫡皇子的存在,嫡皇子連卧室門都沒出去過,就怕哭聲惹來一群惡毒虎狼。那種情況下,何來的體面?”
帝王心中愧疚無法用言語形容,恨不得對早已入了土的奸妃李氏鞭屍焚骨。
雖然朱大虎提供了嫡皇子的襁褓,但大家更感興趣的是,嫡皇子怎會落入朱大虎手中。
朱大虎解釋:“當時我坐着馬車,去豐台大街的永和堂抓藥,等我去抓了藥回來,車上就多了一個熟睡的小孩。看着破爛不堪的襁褓,原以爲是哪個窮苦人家養不活孩子,這才趁我不注意丢到我車上。我當時沒多想,就把孩子一并帶出城了。反正我膝下無子,剛好就當成自己的孩子來養了。”
又有人問:“可朱嬷嬷說那馬車有蘇府的标記。你與蘇府有什麽關系?是哪個蘇府?”
京城蘇姓人家并不少。
朱大虎拂袖道:“我本來就姓蘇,我姓蘇,名璋,字永和。”
武安侯顫着聲音道:“哪個璋?”
朱大虎看他一眼:“王章璋。家父曾言,要我像玉一般溫潤無瑕,因而取名璋。”
武安侯張大嘴。
朱大虎翻翻白眼道:“不錯,我就是你嘴裏英年早逝的兄弟,蘇璋。是不是很驚喜,是不是很意外?”
……
武安侯是否驚喜,外人不得而知。但壽恩伯朱大虎,這個天下公認的土匪頭子,雖然招安成了伯爺,依然長年累月頂着一臉的大胡子臉比土匪還土匪的土匪,搖身一變爲武安侯蘇琮的胞弟,昔日大名鼎鼎的飛虎軍統帥,真正的天之驕子。
得知這一真相後的一朝中老臣,無不噴出一臉老血,嘴裏恨聲道:“原來是這個纨绔子啊。怪不得齊王被他處處針對。”
就是顧老夫人,也是一臉恍然大悟,對小輩們講起了當年蘇璋和齊王的恩怨,簡直是罄竹難書。
“當年,蘇璋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混世磨王,蘇六與之相比,都是小巫見大巫。蘇老侯爺見管不住兒子,隻得把他扔進軍營,沒想到進入軍營後,蘇璋居然還混出了名堂,屢建奇功,居然建立了一支騎兵勁旅,不知立下多少赫赫戰功。甚至被先帝命名爲飛虎軍,并獨賜侯爵之位。蘇璋功成名就,威風顯赫,加上高貴的出身,不知迷煞了多少姑娘家。蘇家一門雙侯,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可好景不長,在一次收複西涼的戰役中,眼看勝利在望,飛虎軍卻離奇慘敗,全軍三萬餘人,全軍覆沒,竟無一生還。身爲主帥的蘇璋,也在這場戰争中,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齊王黨卻拿出蘇璋通敵賣國的證據,認爲蘇璋早已投敵,才導緻這場穩赢的戰争慘遭失敗,并建議把整個蘇家抄家滅族。”
當時的蘇家,芨芨可危,風雨飄搖,虧得當時還是昭王的帝王求情,這才勉于抄家滅族的命運。
雖然蘇家幸免于難,但後來的日子并不好過。
所幸,幾年後,昭王以年長的微弱優勢,擊敗鄭王,登基爲帝,并重用蘇琮。蘇家這才重新屹立于勳貴之中。但蘇家與齊王的恩怨,卻是落下了永遠都解不開的結。
沒有人知道蘇璋爲何會改名換姓,棄侯府貴公子不做,卻做起了土匪頭子。也無人知道,當年飛虎軍與西涼大軍對峙時,究竟遭遇了什麽,才導緻整個飛虎軍全軍覆沒。
蘇璋隻字不提,雖然認了祖歸了宗,卻仍是用朱大虎的名義行事。
整整一個月,整座京城都在猛吃嫡皇子是土匪之子、大名鼎鼎的飛虎軍首領居然改名換姓做了土匪頭子的各種八卦之瓜。
朱大虎是武安侯胞弟,武安侯自然是大宴賓客。朱大虎更名換姓,不但重拾爵位,并準備重建飛虎軍。甯國公主蕭薇,也擺駕去了武安侯府。
蘇氏一門,烈火烹油,煊赫一時,帝都豪門宿族,勳貴名門,全加起來,都不及此刻蘇氏滿門的榮耀。
經過宗人府和大理寺,以及楚銳提供的證據鏈,證明朱乾确實是先皇後所出的嫡皇子。皇帝龍心大悅,當場帶着失而複得的唯一血脈,祭告太廟,上皇家玉碟,更名爲蕭乾。
朱大虎撫養嫡皇子有功,被授封威武侯,世襲爵位。朱夫人也被加封爲一品诰命夫人。
壽恩伯府目前正在禮部和工部的督建下,改成侯府規制。
但朱大虎卻道:“沒必要興師動衆。反正國庫也不甚寬裕,就不必大興土木了吧。”然後指着齊王,“這不是有現存的府邸嗎?”
衆人妙懂,朱大虎與齊王打賭,賭皇上會加封朱微爲公主,齊王嗤之以鼻,于是便草率地拿齊王府與朱大虎對賭。誰知,朱薇還真是金枝玉葉,齊王卻不肯兌現賭約,至今還賴着賬呢。
面對得勢就越發咄咄逼人的朱大虎,也就是昔日的蘇璋,齊王氣得幾欲暈阙,對朱大虎破口大罵。但這回,讓齊王意外的是,朝堂上居然有大半人馬,都在支持朱大虎,并讓齊王兌現賭約。
就是皇帝也讓齊王願賭服輸,搬離齊王府。
看着忽然變了嘴臉的帝王,又看着不知何時已站在自己對立面的滿朝文武,齊王豁然驚覺,不知不覺,他在朝中的大半勢力,居然已被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