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銳一路策馬前行,不住地夾着馬腹,鞭子抽打着馬臀,此時的他胸口有一團火将他困住,卻又無法沖出火焰的包圍圈,被憋得格外難受。
他的滿腦子都是小劉氏的話,小劉氏說,她并未與顧五勾結算計他,隻是想毒死顧五,讓他坐實克妻的傳聞。
當時楚銳隻覺五雷轟頂,腦海嗡嗡作響。
他知道,他冤枉顧五了。
而他在未進行任何求證的前提下,就對顧五施展開了報複。
他與顧五退了婚。
他還指使蘇六報複顧五……
而顧五已經知道他的所作所爲……
楚銳心亂如麻,第一時間沖了出去,他要去見顧五。向她解釋清楚,向她承認錯誤,并請求她原諒。
他抵達顧家,顧家緊閉的朱漆大門卻又讓他卻步了。
他該以什麽理由敲開顧家大門呢?
他該以何面目面對顧五呢?
蘇六算計顧高傑,害顧五差點兒就成爲蘇六妾室,都讓顧五厭惡至極,而他這個幕後兇手……他不敢想象,顧五會怎生恨他。
此時的他心亂如麻,頭重腳輕。
腦海裏一片又一片地回想着顧五與他說話的語氣,都讓楚銳三魂轟去兩魄。
夜色如墨,那遠方被黑暗籠罩的屋舍,仿佛在對他擠眉瞪眼,似在嘲笑他活該。
不知過了多久,遠方傳來響亮的打更聲,提醒天幹物躁,小心火燭。
楚銳的身子動了動,再深深看了緊閉的朱漆大門一眼,緩緩策馬離去。
……
不過戌時初,顧家人大都已經歇下。
而顧拂雲卻一如以往穿上自制的運動服,紮緊褲腿,在後花園裏跑起步來。
她喜歡跑步,不但可以鍛煉身體,增強體質,還能借着跑步清空腦海裏的負面信息和想法。
蘇六那個惡混!
楚銳也是個大惡混!
蘇六與楚銳比起來,要稍好些兒,人家至少還曉得向她說對不起。
而楚銳這種人,就算知道真相又如何?爲了他的面子,還不是得繼續錯下去。這些權貴人物可是把面子看得極重的。哪會承認自己居然也會上當受騙呢?
或許,下回見到楚銳……
真是的,不可能再有下回了。她可是閨閣女子,又不經常外出,不見面也好。
雖然他算計了她,但她也沒吃虧,倒還因禍得福,賺了三萬兩銀子回來。
父親那個老纨绔也被老太太被關進了祠堂。
這麽一想,顧拂雲總算氣順了。
此時,緊挨前院的另一月洞門下,卻走出兩名男子,爲首一個身穿青衣,迷惑地看着昏暗的後花園方向,問一旁的小厮:“端硯,你聽前邊是不是有什麽奇怪的聲音?”
叫端硯的小厮仔細聽了,方說:“公子,是腳步聲。”
“腳步聲?”男子微怔,又仔細聽了起來,果然是腳步聲,又說,“怎會有這樣的腳步聲呢?”仿佛有多雙鞋子落地發出的聲音,并且聲音步伐一緻,時遠時近,在這昏暗的夜色下,顯得猶爲詭異。
小厮說:“公子,天色已晚,咱們還是回去吧。這是伯府的後花園,這麽晚了,居然還挂了幾個燈籠在樹上,看起來倒顯得陰氣森森……又還有古裏古怪的腳步聲,聽起來怪吓人的。”
話剛說完,便見朦胧夜色中,忽暗忽明的燈籠下,由遠而近出現一行人,清一色白色衣物……樹上昏黃略顯猩紅的燈火下,給這片夜色帶來了不一樣的顔色。因主仆二人心中想不好的方面想去,于他們所見到的幾位朝他們奔跑過來的白衣女子,仿佛是各個話本子裏才會出現的狐狸妖精,或是深宅大院中被冤死枉死的冤魂……
主仆倆吓得面無人色,心髒怦怦作跳,仿佛要跳出胸腔,但雙腿卻像灌了鉛般無法動彈。好在,這群女鬼并未真的朝他們奔來,而是在前邊幾丈遠的地方,又拐了個彎,朝另一個方向跑去了。
幾個白色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整齊的腳步聲依然響在耳邊,卻把上仆二人的緊張和害怕給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劫後餘生的好奇。
“公子,腳步聲這麽響,她們應該不是女鬼。”端硯忽然說。
青衣公子早就猜到了,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更多的好奇湧上心田。
這麽晚了,居然還有人在後花園跑步。
也不知這幾名女子的身份,究竟是府裏的主子,還是下人。
後花園各處樹上還挂着燈籠,裏頭的燭火燃得正旺,是專門爲這幾名女子準備的嗎?
那……應該隻有府裏的主子才有這個資格吧。
陪顧拂雲夜跑的有書晴,青鴻、青絲,和青娥,大家剛開始累得氣喘籲籲,後來連續了跑了十來天,便也習慣了這等運動強度。還能邊跑邊話說家常。
雖然後花園挂有燭火,但也隻能在夜間勉強視線,一些黑暗中的景象不仔細瞧,也是不大瞧得清楚的。因此顧拂雲并未發現那對主仆。
“姑娘,我已經連續跑了半個月了,怎麽還不見瘦啊?”青娥一邊跑一邊說,剛開始被顧拂雲捉來陪她一道夜跑時,還叫苦不已。直至聽說每天堅持跑步,就能瘦身,方起了興緻。剛開始跑也是累得半死不活的,接連跑了半個月,這才習慣起來。如今還能邊跑邊說話,聲不粗氣不喘。
顧拂雲說:“哪那麽快,少說也要堅持一年以上。”
“啊,要一年啊?”青娥慘叫。
顧拂雲說:“别叫,跑步好處多着呢,跟着我跑就是了。”
說着,五人又跑到了這對主仆的附近,但大家并未發現月洞門下的那對主仆。
青娥一邊跑一邊說:“表太太家的彥表少爺就住在松竹軒,從前邊那道月洞門過去,便能瞧到表少爺了。”
“誰是彥表少爺?”顧拂雲一邊跑一邊抹着臉上的汗珠子。
“就是表太太的兒子啊,老太太嫡親妹子的孫兒,來自金陵江家。”青娥說。
顧拂雲“哦”了聲,沒有說話。
端硯剛好聽到這段話,說:“公子,應該是府裏的小姐。就是不知是哪位姑娘。”
江彥也聽到了,這聲音很清脆,如珠玉落盤,但相當陌生,想來應該就是那個白日去了誠王府便沒能見着的三表叔的二千金,五表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