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翀真的很忙,此後,關于他的消息,沈初夏基本上都是從大街小巷聽來的,楚王自殺後,流傳到民間的第一件大事是給被殺的小皇帝補國葬禮。
整個大魏朝一個月之内不得有開市嫁娶之事,也不得以任何理由進入風月場所歡娛,一時之間,整個京城安靜下來。
普通老百姓也沒心情嫁娶開市,更沒閑錢進入風月場所,個個在家裏整修被戰火毀壞的房屋,那些沒有傷亡的家庭能在戰火中安然存活下來已是萬幸。
沈元氏等人因受小國舅庇護,沒受傷,可榆林巷因爲是攝政王的别院,毀壞的挺嚴重,不得不重新修繕。
沈元氏聽到夫君即将回來的消息整個人跟活過來似的,“夏兒啊,這裏到底不是我們自己的房子,咱們還是把你爹以前住的房子買回來,這裏還是還給殿下吧。”
這幾天沈初夏也在想這事,一直猶豫,聽到她娘這樣說,跟有人給她下決心一樣,點頭,“行,不過娘,以前的房子可是有小妾住過的,你确定要重新買下來?”
一聽到小妾,沈元氏渾身不得勁,“那就……”
“咱們重新買個小院。”
從候府回來,沈元氏一直不得勁,聽到女兒拿的主意,她想想同意了。
由于戰火,生意不景氣,賣小院的還真有,沈初夏沒費什麽勁買了個二進二出的小院子,就在院子收拾好的第二天,沈錦霖從衡南回來了。
一見到夫君,沈元氏委屈的跟孩子似,“他爹……”一頭撲到他懷裏,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好了好了,一切都好了,别哭了秀娥,别哭了,以後我都在。”沈錦霖溫聲柔語的哄着妻子,目光卻時不時掃向庶子沈明熙。
一心二用。
沈初夏看不下去,很想提醒他,你還有兩個兒子回老家考秀才了,不要一門心思都在小兒子身上。
實際行動卻是,她帶着幾個礙眼的出了房間,“走,我帶伱們去廚房給爹準備好吃,給他接風洗塵。”
見到老爹回來,焉了幾天的沈明熙也跟活過來一樣,蹦蹦跳跳的問,“沈初夏你準備做什麽好吃的?”
“姐都不叫,沒大沒小。”
“我以爲你是個特别的姐姐,沒想到也這麽迂腐。”沈明熙一臉嫌棄,萌萌的大眼翻白。
“這跟特别不特别有什麽關系,難道我不是你姐?”
沈明熙癟嘴,“是是是,沈大姐。”
又沈大姐了,咋聽着跟傻大姐似的,沈初夏最近心情不好,沒勁跟他鬥嘴,白了他眼,進了廚房,準備和廚娘一起做幾道硬菜。
由于木通說了沈錦霖大概回來的日期,又加上買了新居,廚房裏還真備了不少好食材,可惜在現代時,沈初夏沒做過什麽菜,并不太懂做菜,最後,還是廚娘上陣,做了幾道汴京名菜,有黃焖魚翅、水晶肘子、抓炒魚片、醬肉絲、炸酥肉還有鯉魚焙面,最後一道清湯鮑魚。
幾道菜,廚娘做的十分用心,黃焖魚翅用色澤金黃、湯味醇厚、香氣撲鼻的濃湯做出來的香鮮怡人,鹹甜适口。
水晶肘子,沈初夏在現代吃過,也是一道名菜,豬肘營養,含有大量的膠原蛋白質,經過多道工序烹制而成的水晶肘子,晶瑩透明,肘肉透爛,肥而不膩,清爽适口,最宜夏季食用,三月吃也不錯。
抓炒魚片菜色澤金黃,外脆裏嫩,明油亮芡,入口香脆,外挂粘汁,無骨無刺,有酸、甜、鹹、鮮之味,看着就讓人食欲大增。
鯉魚焙面是汴京傳統名菜,由糖醋熘魚和焙龍須面兩道名菜配制而成。其特點是色澤棗紅,軟嫩鮮香;焙面細如發絲,蓬松酥脆。
鯉魚焙面選料嚴格,制作精細。魚肉味純正,鮮美肥嫩。還有兩道平時經常吃的醬肉絲、炸酥肉,味道當然也不錯,最後一道是清湯鮑魚。
鮑魚難得,平常人家一般吃不到,這個是小國舅劉衛顯送過來的,沈家人不收,他非要留下,那就吃呗。
考慮到沈錦霖路途勞累,胃口不佳,最後鮑魚做了清湯。
雖說是清湯,可工序也不是一般的簡單,鮑魚切片,青豆、火腿片爲配,放入海碗中,用兌入作料的上好清湯沖入碗内溫炖而成,此菜靠清湯氽制,湯清味醇,鮑魚鮮嫩,極其爽口而又回味悠長。
從最後沈錦霖饕鬄的神情裏可以看出一二,這菜非常對他味口,“咱們家的小日子還不錯。”
沈初夏老不客氣的說道,“要是爹的俸祿給娘,估計夥食還要好。”
沈錦霖老臉一紅,“等會我就把大半年的俸祿都給你娘。”
“……”這下輪到沈初夏不好意思了。
沈明熙瞪了眼她,天真的問,“爹,那你出門在外不用銀子嗎?”
“住在官衙裏不需要什麽花銷,銀子基本上都帶回來了。”
不會吧,沈錦霖竟是個居家好宅男?沈初夏對他不了解,沒相信他的話,目光掃過伺候沈明熙吃飯的青鸾停了下來。
不動聲的看了看沈錦霖與青鸾,從她老爹回來,目光一直落在沈元氏身上,幾乎沒正眼瞧過這個小妾,細細看也不像做戲。
難道真是一時寂寞娶了小妾,實際上,他真的很愛正妻沈元氏?
對于這種一邊愛妻子一邊娶小妾的老爹,沈初夏還是保留态度,隻能客觀的想一下,沈錦霖似乎比大魏朝其它男人好一點。
也隻是好那麽一點。
吃完飯,衆人坐在廂房消食,由于她不是人家真正的女兒,沈初夏沒怎麽說話,怕多說漏相。
沈小秋與沈秀兒,一個小,一個不是親女兒,也沒什麽話說,隻有沈明熙繞在沈錦霖身邊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好奇的問東問西。
“爹,那你這次也算有功勞吧,會升官嗎?”這孩子就知道關心他爹升官加薪。
沈初夏看到沈錦霖明顯愣了一下,然後沉默。
難道他犯了事,還是資質平庸不可能加官進爵?
誰知,沈錦霖沉沉的開口,“爹打算辭職回老家,從此做個田舍翁。”
“什麽……”
“……”大家都很震驚。
震驚過後,沈元氏第一個喜開顔笑,“真的,錦霖,你沒騙我?”
沈錦霖點頭,“嗯。”
對于沈元氏有這樣的反映,沈初夏細想一下倒是不意外,她從小生于鄉村,是個小富之家的小娘子,從小不缺吃穿,日子簡單。
對于她來說,吃飽穿暖,家有良田數十畝,丈夫在家教孩子讀書寫字就是人生最美滿的狀态。這其實也是絕大部分女人婚後理想的生活——一日三餐四季,與心愛的人相守,一切都足以。
沈錦霖竟能給沈元氏這樣的生活?這一刻,沈初夏無端的羨慕起她娘,怪不得她時時事事爲沈錦霖爲尊,還真是嫁對了人。
不對,等等!她得弄清楚沈錦霖爲何年紀輕輕便想辭職回家種田,是性格使然,還是能力不夠,還是在衡南治理貪員時犯了事?
沈初夏很想去攝政王府打聽打聽,又覺得不妥,說不定是自己想多了,最後想想還是順其自然。
消完食,各自散去。
沈錦霖攜妻子的手準備回房裏,在走廊裏被青鸾攔住,“大人,奴婢有話講。”
沈元氏望向夫君。
他眼神安慰,“去房裏等我,我馬上就回去。”
“是,夫君。”對于沈元氏來說,沈錦霖就是她的天,他說什麽,她都聽,很聽話的回房間了。
青鸾朝四周看看,很緊慎,聲音也很低,“大人,季翀可能知道小主人的身份了。”
“什麽?”沈錦霖大吃一驚,簡直不敢相信。
青鸾無奈,“先前,奴婢一直想不通他爲何沒有殺了大人你,原來……哦,對不起大人,奴婢不是心狠非要他殺了你,隻是他做事不合常理,奴婢不得不這樣想。”
沈錦霖歎息,“我曾經以爲他沒殺我,是爲了夏兒,沒想到竟是已經猜到熙兒……”天下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他一樣對妻子忠貞,守男德。
他說,“季翀野心勃勃,估計已經謀劃什麽時候登基了,我爲何要辭官,就是想把熙兒帶離旋渦中心,保全先皇唯一的血脈。”
青鸾苦臉,“攝政王不放過小主人怎麽辦?”
他們要怎麽樣才能保住先皇唯一的血脈呢?
二人站在走廊裏,許久都沒有出聲,三月清風吹過,滿城煩心事。
“如果可以,熙兒他就永遠成爲我的庶子吧。”
“大人……”青鸾一臉痛苦,“可是先皇拖着病驅爲小主人嘔心瀝血的謀劃,我們這樣做對得起他嗎?”
“那能怎麽辦?”沈錦霖道,“季翀手握三十萬大軍,現在又鬥倒了高氏,大魏朝已經掌握在他手,隻要他一個呼聲,跪在他腳下俯首稱臣的人多的是。”
這是事實,青鸾不得不承認,咬唇。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最後,鳥兒飛過,打破了沉默,“我先辭官,先保住熙兒再說。”說完,一手負後,低頭沉沉離去。
青鸾站在走廊裏半天沒動。
大半年沒見,封少鄞一回來就與季翀密談了一天一夜,最後,他實在困得的不行,打着哈欠起身準備回去,随口問,“什麽時候登基?”
季翀一個擡眼。
“看我做什麽?”封少鄞笑罵,“大魏朝還有比你更适合做上龍椅的人嗎?”
他垂眼,沉寂不語。
封少鄞覺得不對勁:“诶,季文初,你什麽意思?你不會告訴我,你不想登基爲皇?”
季翀仍舊沉默。
封少鄞猜不透他怎麽想的了,“難道你怕宗室不同意?”他嗤笑一聲,“他們要是敢不同意,我母親一個人就能把他們罵縮頭,你信不信?”
一直沉默不語的季翀把溫文爾雅的封世子生生逼得上了脾氣,“文初,你倒底在怕什麽?”
他蓦然擡頭,“這麽久沒回京城,長公主想你了,趕緊回去吧。”
“哎,文初,你到底怎麽想的?”封少鄞沒動。
季翀無奈哂笑:“大魏朝現在什麽樣,你還不清楚嗎?要錢沒錢,要人沒人,我想把高氏的貪污款先追回來再說。”
怎麽聽着有股不對勁的感覺:“文初,正因爲國庫沒銀子、大批貪官下馬,更需要你登基爲皇啊!”
季翀手撫額頭,不想說話。
封少鄞皺眉以:“你不登基,難道跟先帝最後一道密旨有關?”
季翀道:“高忱爲了這道密旨,幾乎把先帝臨死前接觸過或是靠近過先帝的人都找了,卻仍舊沒有找到那道密旨。”
封少鄞試問,“文初,你擔心名不正言不順?”
“嗯。”
他失笑,“先帝的皇位怎麽來的,你我都很清楚,他一個病秧子能坐上皇上,已經是上天的恩賜,現在他兒子又被楚王殺了,能怪誰?文初,你實在沒必要想這麽多,你登基,是人心所向。”
聽到‘兒子’季翀一臉端肅,薄唇輕抿成一條直線。
“先找到高氏及貪污銀。”季翀爲談話畫上了句号。
封少鄞目光複雜的看了他眼,“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他了東署,門口,蘇覺松一見他出來,連忙靠近他,“世子爺,怎麽樣?”
他瞄了眼,“沒怎麽樣?”
蘇覺松急了,“再不登基,宗族選的人可就要送進皇宮了,到時耿太傅一夥肯定辦排衆議會把宗室選的人送上皇位。”
“耿太傅?”封少鄞都快忘了朝庭有這号人存在。
“是,世子爺。”
封少鄞轉頭看向署衙,季翀在想什麽?
新皇遲遲沒有登基,整個大魏朝暗流湧動,人心慌慌。
沈錦霖暗自揣摩了兩日,還是揣上辭呈去了攝政王府,他以爲會等上一段時間才能見到季翀上,沒想到到了王府他就見到了攝政王。
收到沈錦霖的辭呈,在季翀的意料之中,整個衡南之行,他就像個打醬油的,一點力也沒出。
他不動聲色,語氣淡淡:“回彭城種田?”
“回殿下,是,下官祖上留有薄産,在下想回村做個鄉紳。”
季翀靠到太師椅上,淡淡的望向他,“夏兒有對你講過嗎?”
“……”講過什麽?沈錦霖細想一遍,女兒沒講過任何關于攝政王季翀之事,他一下子緊張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