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兇能鎮住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沈初夏笑笑,心想終于有人能治住這個小霸王了,面上卻說,“是嘛,那我跟殿下講講,讓他給你換個夫子。”
“别……”沈明熙立馬攔住她。
“爲啥?”沈初夏好奇。
沈明熙明顯不想說,“你來給我帶什麽好吃的了。”
沈初夏确實給他帶了不少好吃的零食,“等會讓茴香拿給你。”
姐弟二人又閑聊了一番,主要是他問了雲北鎮上的小夥伴,又問了榆林巷子裏的孩子們,沒想到他還記得他們。
“行,等伱功課好了,我請示殿下,讓你去看看他們。”
沈明熙道,“我答應過他們,要給他們帶好吃的。”
“沒問題。”
因爲跟蘇大人約了下午茶,沈初夏答應下次帶他去瓦市看雜技、相樸。
“千萬不要失言喲。”沈明熙怕她忘了,再三強調。
“放心,一定。”
沈初夏把他送回院子,特意和青氏打了招呼。
青鸾看到沈初夏,神情有些複雜,在攝政王府近三個月,她已經知道季翀有意娶她爲妻,送她到門口時,她終于忍不住問了句,“你父親知道嗎?”
沈初夏搖頭,“除了我自己,家人們都不知道。”
青鸾皺眉,“你不想嫁給他?”
沈初夏輕輕一笑,并沒正面回答她,而是岔開話:“熙哥兒很聰明,留在攝政王府有魏大儒親自教,将來的成就肯定不會低。”
作爲母親,青鸾好像并沒有别人誇兒子時那種有榮與焉的感覺,甚至……沈初夏覺得有一種把他兒子成就說低了之感。
她不動聲色,“我有事先走,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讓人找我。”
“多謝大娘子。”青鸾道謝。
沈初夏離開了沈明熙的院子。
青鸾站在小徑路口望了很久。
蘇大人的書僮已經等在走廊路口,“沈小娘子,大人的茶已沏好,這邊請——”
沈初夏一回京就進攝政王府的事很快到了有心人耳邊。
“爺,她打着去看庶弟的名義去的。”
高忱坐在奢華别緻的屏風前,一手把玩蜜蠟,一手摸着茶杯沿,“那個庶子查得怎麽樣?”
“回爺,仔細查了。”随身管事道,“九年前,沈大人在大街上偶遇被小偷搶荷包的青氏,他讓随從幫青氏奪回荷包,兩人就這樣認識了,青氏不僅是嬰氏家族的丫頭,在這之前好像也曾在先帝的吳王府做過雜使丫頭,不過不管是吳王府,還是嬰家,她都沒呆多久,都因爲做事不力被趕了出來,被沈大人救的那天,她已經被嬰家趕出來在外面混了三年,遇到沈錦霖馬上攀上了他,做了他的小妾,于一年後生了庶子沈明熙。”
高忱眯眼靜靜的聽着。
随身管事繼續道,“這次嬰氏爲何抓她,跟我們的目的一樣,爲了藏寶圖,說起藏寶圖,小的打聽了,一年多前,殿下平三王之亂後進京第一次露面的酒樓,就在那裏,被抓的周錦年慌亂之中把藏寶圖塞到了沈氏女身上,而她回家放在屋裏,陰差陽錯被調皮的庶弟偷給了她娘,可惜的很,明明我們都要找到了,這圖居然又失蹤了。”
“你相信陰差陽錯?”
“要是沈氏女知道是藏寶圖怎麽會随便放在家裏讓庶弟拿走?”随從管事吓得一身冷汗。
“要是藏寶圖那天被三方人馬中的随便那一方找到,我就不會懷疑這女人的身份,可是現在嘛……”高忱勾嘴,他冷笑一聲,“吳王府的粗使丫頭……而她再嫁的男人曾是吳王府的雜役,天下有這麽巧的事?”
“殿下,你懷疑是先帝?”
“你說呢?”
随從管事不相信:“就算跟先帝有關系,可是先帝是個病秧子,而且都駕崩五年了,一個粗使丫頭,一個雜役能幹什麽呢?”
前先帝有七八個兒子,沒想到最後登基的竟然是病秧子,病秧子會簡單?
高忱眯着眼不說話,随從管事小意讨好道,“爺,現在這張藏寶圖跟水氣一樣蒸發掉了,真的不好找。”
高忱放下手中把玩的蜜蠟,“如果好找,我們還會有機會?”
“是是……”管事被他吓是脊背出冷汗。
“去出。”
管事連滾帶爬的退了出去。
随從連忙上前倒茶送水。
“準備一下去張記酒樓。”
随從好像懂了,隻是又不明白,“爺,自從你與張家小娘子走得近,那姓沈的故意遠離張小娘子,咱們去怕是打聽不到什麽吧?”
高忱斜眼過去。
“是是,小的該死……小的該死……”随從不停的打自己嘴巴子。
“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不要問……要是還有下次,就别在我身邊伺候了。”
“多謝爺饒命。”
從年前到現在,快三個月了,張姝然沒有再見過大國舅,乍然看到他,欣喜激動語無倫次,“爺……你怎麽才……哦……你終于……不是,我的意思是爺怎麽有空過來……”
二月底,春寒料峭,騷包的大國舅已經換上春秋裝,一身绯色華貴的圓領袍子,外罩一件寬大曳地的薄款同色披風。
烏發用金冠半束,一半束于頂,一邊垂于腦後,風流不羁,妥妥一副浪蕩貴公子模樣。
簡直就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的标準模樣,一般女子怎麽抵擋得了這幅自帶陰郁氣質的貴公子。
剛才還俨然是女強人的張姝然瞬間變爲癡情小迷妹。
高忱勾嘴一笑,負手,一搖一擺進了張記,“最近生意怎麽樣?”
“托……托爺的福,很好。”張姝然連忙跟上,羞澀而溫柔小意。
高忱側頭望了她眼,故意眨了下眼。
“爺……”張姝然的臉瞬間如血潑。
“三月快到了,太師府又要舉行花會了……”
張姝然以爲國舅爺要邀她去花會,激動的擡眼,雙眼雪亮,滿臉期待。
高忱卻道,“聽說沈小娘子認識一個燒瓷器的,燒的很有特色,特别是那種漸變色拿來插花,簡直别具一格。”
“是……是嘛……”聽到心上人說别的女人,張姝然通紅的臉色開始發白。
高忱又側頭,笑容充滿魅力:“還要麻煩張小娘子幫我跟沈小娘子約一船送到高老太師府。”
“……”
高忱短短一句話,張姝然已然思緒萬千,突然,她好像開竅一般,國舅爺是什麽身份啊,他要是想讓沈初夏做什麽,她敢不做嗎?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呀。
那國舅爺又爲何讓她傳達呢?他……他一直是喜歡她而避嫌沈初夏吧!
意識到這點,張姝然發白的臉色又變爲紅通通,心跳如小鹿,羞澀道,“好,我明天就找初夏,讓她快快把瓷器給爺送到府上。”
大舅爺一邊側頭,一邊伸手抓住她手,輕輕撫摸,“那就勞煩小娘子了……”細細長長的丹鳳眼望向她,含情脈脈。
張姝然快樂的頭暈目眩,差點沒站住,被高忱一把撈住細腰,“小心,張小娘子……”
“爺……”她的眼裏隻有他。
身邊随從,侍人通通離他們二人遠遠的。
張姝然癡癡的望向他,三個月的思念,被突然其來的摟抱化成花瓣雨,“爺……”她癡癡的喚他。
陽光,小亭,微風,還有泛着淡青色茶芽的茶水,茶香茗幽,回味無窮。
沈初夏眯眼享受了兩杯,“蘇大人,再不說,我要喝第三杯了,眼看就要喝飽走人。”
“哈哈……”蘇覺松捋須忍不住大笑,“沈小娘子當真讓下官見識到了什麽叫牛飲。”
沈初夏故意不滿意的皺起眉頭,“要不,我先走?”
“别别别……”蘇大人連忙放下杯子,“玩笑……玩笑話,哎呀……”他長歎一聲。
沈初夏等他下文。
“你爹最近怕是回不來了。”
“貪官不是都殺了?”他說一句,她接一句。
蘇覺松終于徹入正題,“記得我大魏朝開國皇帝聖祖爺也曾經治理過貪官污吏,可就算殺了上萬人,貪污風氣還是制止不了,卻是爲何,難道他們不怕死嗎?”
沈初夏雙肩一聳,并不多言,又倒了杯茶水,繼續喝茶。
蘇覺松一直注意面前的小娘子,一直盯着她的微表情,那表情不是懵懂不知,甚至恰恰闆反,一種了然而知。
好像在說‘我就知道,那這又能怪誰呢?’
他摸着杯沿,似乎在看杯中茶葉,“沈小娘子但言無妨。”
沈初夏端起杯子,放在唇前,看向院子景色,“我們商鋪如果招的不是學徒,而是上來就能工作的話,三個月試用期滿後,要是不漲薪水,他們就會陸續離開,繼續尋找達到他們滿意薪資的鋪子,真實情況是,三個月一到,我就給員工漲工資,并且在工資以外還有績效獎勵,甚至還有月度、季度、年度考核獎勵,到目前爲止,隻要幹下來的員工沒有一個離開的。”
蘇覺松笑道,“我知道,沈小娘子與俞老闆大氣,對待員工大方。”
“我不是需要蘇大人來誇的。”沈初夏一笑,“蘇大人不可能聽不懂我說的意思。”
蘇大人放下杯子,雙手撸了一把臉,“先不要說獎勵了,國庫連基本的薪水都發不周全。”
沈初夏雙手一攤,“員工得不到想要的高薪可以找下一家鋪子,可你讓這些大人們走哪裏?大魏朝隻有一個朝庭,他們隻能在這裏幹,一旦沒錢,那結果你知道的。”
蘇大人無言以對。
沈初夏說:“要想貪污少,第一條最基本的就是讓朝庭官員拿到的銀子能養活自己跟家人,否則誰要拼死拼活十年寒窗苦擠獨木橋來做官?”
蘇覺松苦笑,“要是有金山,或是寶藏就好了,就可以有取之不竭的銀子發放薪水。”
“……”沈初夏突然望天。
“沈小娘子爲何這個表情?”
沈初夏搖頭,“我簡直不敢相信這種話是從攝政王第一長史口中說出來的,覺得好笑。”
“是好笑。”蘇覺松承認,“但要是找到藏寶圖,确實能緩解殿下壓力。”
沈初夏繼續搖頭,“蘇大人……”一時之間,她都不知該如何解釋。
“沈小娘子,你請講——”把她請來,就是想聽聽不一樣的想法,打開不一樣的思路。
她先歎口氣,然後才道,“藏寶圖對于盜賊或是某些暴發戶是有用的,他們可以拿着大筆财富去揮霍享受,可是一個朝庭拿到這些金銀财寶,沒有多少實質性的意義。”隻會增加通貨膨脹,她沒說,估計說了古人也不懂。
“何意?”
“因爲,它對應不了農人生産出來的糧食,無法讓商人的貿易增值,對于國庫沒什麽意義。”
蘇覺松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沒聽明白,“麻煩沈小娘子再說一遍,我不甚明白?”
沈初夏都不知道怎麽跟他講,貨币的價值取決于國民生産總值。
想了想說道,“有一個村子,裏面有農人,有土地,可是他們卻什麽也沒種,但是每家都有金銀财寶,都想拿金銀财寶去換糧食,可是村子裏沒有一家種的,請問,他們手中的金銀财寶還有意義嗎?”
“那到别的村子?”蘇大人試着問。
沈實夏嗤一聲,“我的村子指的是大魏朝。”
“……”蘇大人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貪官污吏橫行,民不聊生,那還有什麽心思生産,老百姓沒心思生産,國庫哪有銀子?
那些攢在貪官污吏手裏的銀子,讓他們壟斷了資源,那還有朝庭與百姓的日子過,惡性循環,最後的下場就是大魏朝亡。
“在下明白了。”蘇覺松面色更苦了,“那問題又繞回來了,如何鏟除這些貪官污吏呢?”
“不殺他們。”
“什麽?”蘇覺松一驚。
沈初夏輕輕一笑,“蘇大人,如果明天要斬你頭了,你今天會幹什麽?”
“我……”蘇大人眯眼用力想了想,“可能會瘋狂的做些以前不敢做的事,反正明天就要死了。”
“沒錯,這就是貪官們的心思,反正是死,爲何不多貪點,至少在死之前大肆享受一番。”
“那不殺之後,如何懲罰才能讓其他官員不敢貪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