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說忙布置新家的沈初夏，此刻正在無人問津的茶寮吃着大粗葉茶，坐在她對面的是劫銀失手的老憨佗。
季翀沒對這個攪黃他一百萬兩的小老頭作出任何懲罰，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不要以爲是他仁慈放了我。”老憨佗一點感激之心都沒有。
沈初夏側頭看他，“那是什麽？”
一貫沒什麽情緒表現的三十八歲‘老人’冷哼一聲，“不過和我一樣着了同樣的道。”
也許吧，天氣寒冷，沈初夏抱住大碗茶娶暖，“接下來幹嘛？”
老憨佗伸手端起桌上沒啥熱氣的茶喝了一口，“當然找一切辦法報仇。”
沈初夏放下有些冷掉的茶杯，起身，從門簾邊火爐上拎起熱水，先給老憨佗杯子加滿熱水，又倒了自己杯中冷掉的茶水，重新加了一杯熱的。
“明天是高太師生辰正日，你有什麽打算？”抱起杯子繼續曬太陽取暖。
老憨佗眯眼望向遠方，“我想知道一百萬兩到底是怎麽進的京城，進了京城又在什麽地方。”
“你還想劫？”
老憨佗沒吭聲，默認。
沈初夏失笑，“銀子都到人家口袋了，你怎麽掏？飛檐走壁開啓機關到人家密室裏把銀子偷出來？”
“有何不可。”
沈初夏沒忍住，仰頭朝天笑笑，搖頭。
“難道伱就不想知道這些銀子怎麽逃過幾路人馬到了京城？”
派了所有人力、貼了很多銀子，結果卻被人擺了一道，老憨佗輸的不甘心。
沈初夏望向他，“有一句話還給你——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老憨佗愣住。
她低頭喝了幾口粗香帶味的大葉茶，放下杯子，從袖袋裏掏出幾文錢放在桌上，拍拍衣裳，“走了！”
“算我求你呢？”
背後傳來男子曆盡滄桑的不甘與無奈。
沈初夏轉身看他。
黑黝黝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瘦骨嶙峋，要不是知道他實際年齡三十八，每個乍見到他的人都以爲他六十出頭，真的是曆盡艱辛又蒼又老。
籲口氣：“行吧。”
轉身。
“還有能幫我出口惡氣嗎？”
還真是得寸進尺了，沈初夏氣笑，又轉回身，“怎麽幫你出惡氣？”
“我想到太師府門口灑一車夜香。”
還真夠惡心的，光想想，沈初夏都想吐，她捂嘴，差點把茶水都吐出來，一手捂嘴，一手擺擺：“這種事都搞不定，我看你還是不要報仇了。”
對于這種幼稚的洩憤情緒，沈初夏不敢苟同，家裏布置的差不多，她準備去花卉市場買些綠植回去點綴一下枯燥的冬日。
走到繁華的花卉街市，遇到了幾個昔日在藏書文人堂認識的舉子，不，他們現在是進士且被授了官。
走在前面的兩人顯然也認出了沈初夏，但他們并沒有上前打招呼，甚至下意識伸手遮面避開沈初夏。
她又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姑娘，既然人家有意避開，她也不能上趕着是吧，她也裝着不認識的樣子像行人一樣擦肩而過。
“沈小娘子……”沒想到走在最後的一個年輕人叫住了她。
“鄭大人……”
“什麽大人不大人……”鄭克希難爲情，朝前面的人望了眼，他們好像并不知道他停下，暗暗松口氣。
沈初夏注意到他的情緒，既然他不介意，甚至特意停下與她打招呼，她似不經意的朝四周看看，花鳥布莊、酒樓茶坊、錢莊瓷器……
目光掃到錢莊，沈初夏好像明白了什麽，面上三分笑不減，“今天休沐嗎？鄭大人有空出來逛街？”
鄭克希搖頭歎息，還沒說話呢，一言難盡的神态盡顯，“不說也罷……不說也罷……”
沈初夏隻笑不接話。
鄭克希的情緒沒有得到共鳴，總不得意，還是忍不住道出苦水，“高老太師明天生辰，我們這些沒資格入席的小官吏今天要是不把五十兩份子錢交到上司手中，明天這官怕就是做到頭了。”
五十兩？折合成現代币就是五萬，對于這些剛上崗的小官小吏，一年薪水怕也沒有五萬塊吧。
“所有……”沈初夏指了指前面的錢莊，“你們來借高利貸？”
“正是。”鄭克希想哭，當了官，一個月俸祿沒幾兩，沒想到同僚上司及王公大臣們的紅白喜事，什麽份子錢都要交，他現在渾身都是債。
苦啊！
真是打死沈初夏她都不會想到官吏會拿高利貸給權貴送份子錢，而且這錢不是他們願意給的，是上司統一指派必須出的。
“攝……”沈初夏差點問季翀知道嗎？
高老太師的生辰這麽大張旗鼓，季翀不可能不知道啊！大概也是對高氏一黨無爲能力吧！
鄭克希道，“我也想像錢源、盧祁他們一樣投攝政王門下，可惜命不濟時，沒機會啊！”
沈初夏擡眼望向太師府方向，一個生辰，衡南的一百萬兩還不夠，竟還剝削這些年輕的官吏，真是太貪婪了。
“那其他人呢？”沈初夏随口一問，習慣性打聽事情。
“三年以上官員，沒資格入席的份子錢是一百兩，有資格的，像在酒樓或是進太師府的按親疏遠近給份子錢。”
咝……沈初夏倒吸一口涼氣，腦海突然跳出一句話，天若讓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高氏這是在瘋狂作死啊！
沈小娘子一臉同情。
鄭克希感覺抓住了機會，“沈小娘子……”
“嗯？”沈初夏覺得要做什麽，沒在意對方叫他，下意識反問。
“那我能到你們鋪子裏兼職嗎？我想賺錢還錢。”
沈初夏被他‘賺錢還錢’驚醒，“你怎麽賺錢還？”
“就是幫你們算算賬或是抄賬本都可以。”
這些事早就有人做了，沈初夏很遺憾的告訴他沒有。
“那……那不好意打擾了。”鄭克希很失望的離開。
沈初夏盯着他的背影久久沒動，一直到被人撞到，她才驚醒，連忙朝回跑，一直跑到無人問津的茶寮。
老憨佗正準備起身離開，看到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想到辦法了？”
沈初夏好不容易順過氣，“幫我查一下，花鳥市那家錢莊的東家是誰？還有……調動你所有的小弟，查查在高老太師生辰份子錢上有哪些人強烈不想交，但又不得不交的，或者其它一切跟份子錢有關的事都回到我這裏，要快，一個時辰之後，到這裏找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