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熱鬧長街形成鮮明對比,五月天了,這條小巷子依舊陰暗森冷。
老憨駝半天才搭理,“小哥兒終于想起我了?”
沈初夏仿若沒聽到他譏笑,自顧坐到他對面,“沒能進到大理寺,不過我爹給我帶話了,他沒勾結反賊。”
“你這意思是成了?”
沈初夏微微一笑,“我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覺得我是成了還是敗了。”
目光相遇,二人對峙。
老憨駝一雙耷皮眼幾乎蓋住了渾濁眼珠,隻餘一條眼縫看人,像一隻躲在暗處的老鬼一般,滲人的很。
沈初夏年少幹淨純澈,如一縷清風吹進陰暗森然的巷子,巷子像是被打開了一條通往陽光的小路。
“我爹的朋友、同僚關系很簡單,除去禮部辦公和一般應酬之外,幾乎宅在家裏教導他的庶子,他到底爲何被大理寺抓進去?”
老憨駝嘲笑:“我這裏可都是下九流的消息,沒關于你爹的。”
“連你這裏都沒有關于我爹的消息,那更說明了我爹沒勾結反賊。”
“可他被抓進去的罪名就是勾結反賊。”
“勾結楚王?”
“勾結那個王,又有什麽區别?”老憨駝冷笑。
沈初夏快瘋了,轉了一圈,又轉了回來:“你到底是幫還是不幫?”
老憨駝悠悠來了一句:“聽說大理寺大獄裏勾結反賊的罪名基本都定了,隻等攝政王回來一聲令下就斬人。”
“既然是反賊,都會誅連,最少的牽連都有直系親戚,爲何大理寺沒抓我們家,難道大理寺不知道我們進京?”
“你說呢?”
沈初夏在京城如此明目張膽的騙錢、賺錢,怎麽可能沒人知道:“你的意思是……”
老憨駝嘿笑一聲,低頭紮紙人。
沈初夏沉默抿嘴。
從老憨駝那裏出來,沈初夏解散幾人組。
“爲什麽呀?”小兔子剛償到甜頭,還準備大幹一場呢,結果讓他最近都不要來找她。
“是啊,夏兒。”元韶安也納悶。
沈初夏并沒有回答,隻是說:“你們先呆在家裏不要亂跑。”
“那你呢?”元韶安擔心的問。
沈初夏擡眼,望向遠方,“我去找個人。”
“誰?”幾人異口同聲的問。
沈初夏也沒告訴他們,他帶着胖哥等了幾天才攔到吏部侍郎——耿啓儒。
“小哥兒找我?”
“是,大人,小民請你喝杯茶,不知大人可否方便?”
耿啓儒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點頭同意,不過地址是他選的,一看就是消費不菲的地方。
沈初夏肉疼口袋銀子。
耿啓儒瞄了眼小哥兒,不動聲色,“小哥兒有什麽事說吧。”
沈初夏連忙叩首行禮,“小民是前禮部員外郎長女——沈初夏。”
耿啓儒波瀾不驚,他早已讓人打聽,不打聽不要緊,一打聽還真驚了一下,小哥兒直接變成小娘子,還是個讓季翀特别對待的小娘子。
“原來是前沈大人長女。”
“大人,民女父親是被冤枉的,他沒有勾結反賊。”
“證據呢?”耿啓儒面帶三分笑意,“再說,我不是刑部,也不是大理寺,沈小娘子來找我,是不是找錯人了?”
“可大人是管官員的官呀!”沈初夏一派年少天真的表情,“你的官員明明沒有犯錯,卻被抓了,你不該爲他主張嗎?”
“哈哈……”耿啓儒仰頭大笑。
“還請大人爲家父做主。”
耿啓儒止笑,搖頭,“恕本官無能爲力,還請沈小娘子找别人。”
“大人,我該找誰呢?”
耿啓儒雙眉微動,“刑部、大理寺,你都可以找。”
“大人,那刑部、大理寺哪位官員主管我爹之事呢?”
耿啓儒眉頭微凝,這小娘子不會真去找刑部、大理寺吧,季翀讓抓的人,找誰都沒用。
他要不要提醒一下?
“這……大理寺大獄關了那麽多勾結反賊官員,本官還真不知前沈大人的案子歸誰主官。”思量之後,耿啓儒沒幫。
意料之中,一個大人物憑什麽幫她這個連銀子都拿不出的小蝼蟻,沈初夏隻是試探他的口氣,想從中找點門路。
“大人,像我爹這樣的人,一般主審是什麽樣的人?”
“這個……”變相打聽,耿啓儒是官場老将怎麽會聽不出,感覺有點好笑,可是口風該緊還得緊,啥也不能透露。
“好像有點爲難大人哈!”又沒翹到話。
“沈小娘子救父心切,本官能理解,可這是朝庭大事,本官也無能爲力。”
“多謝大人!”他能與她坐下說幾句,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
“小娘子客氣了。”耿啓儒起身,“喝茶的銀子我已經結了。”
“那怎麽好意思,大人——”沈初夏起身,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耿啓儒擺擺手離開了。
沈初夏望了眼他桌前動都沒有動的茶水,低頭吐口氣,坐下,把桌上所有茶水都喝了,不喝白不喝。
打個飽嗝,心情沉重的離開,證據,她該怎麽取證沈錦霖無罪?
“沈小娘子……”
是在叫她嗎?沈初夏茫然擡眼。
目光與某人相遇。
“公……殿下,怎麽是你?”沈初夏像隻溺水的小貓找到了浮木,一臉驚喜。
木通翻了個白眼,明明是他喊人,咋目光就盯主人身上,這世上沒有一個女人不想攀附主人。
季翀負手而立,雅黑錦袍,鑲金滾銀,暗織纏枝蓮在袍角若隐若現,他的視線與沈初夏交彙,夏日茶樓走廊裏,靜谧而富有詩意,他墨色深瞳隐在半暗半明的光線裏,矜貴涼薄,令人望而卻腳。
沈初夏熱絡之情嘩嘩往下降,收斂随意,規規矩矩上前行禮,“民女見過殿下!”
季翀轉身。
沈初夏怎麽可能放棄這個絕好機會,伸手就拉他,“殿下——”
季翀低頭,看向她。
随着目光向下,白晳小手正扯着他一小撮衣袍。
幾日不見,她修長秀氣的手似乎不那麽粗糙了,指甲是淡淡的粉,柔和而光澤,十指尖如筍。
他的目光觸向她。
她的手指不由自主蜷縮一下。
明明嬌弱無力,可他的衣袍卻被她攢的很緊、抓的很皺,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滿滿的依賴感。
“殿下,你要走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