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老夫人站起身來,“好,我去午歇了。晴姐姐醒了,蔚姐兒,你就着人過來叫我。”
甯蔚點頭應下:“蔚兒記好了,您老趕緊去午歇。待姜老太太醒了,就差人過來叫您。悅娘,冬卉,伺候祖母去午歇。”
錢老夫人剛離開,棗花進來禀道:“小姐,喬一回來了。”
甯蔚說道:“請他進來。”棗花退下。
甯蔚擡頭對魏源說道:“魏叔,我和兄長與甯光焰斷絕了關系,喬一剛剛去衙門給兄長立了戶。接下來的日子,我們暫時要住到明苑。”
魏源點點頭,“在下明白。小姐若覺得不方便,在下可以帶着母親在附近尋個住所。”
甯蔚忙說道:“沒有不方便,我就是跟魏叔說說,往後咱們就住在一處,像一家人一樣,相互照應。”
魏源還想說什麽,喬一敲門進來,魏源沒有再多說。
喬一進來欠身見禮後,從懷裏取出戶籍簿遞給甯蔚,“小姐,二爺的戶頭立好了,小姐收好。”
甯蔚伸手接過來,低頭看起來,戶主甯宇,接來是祖母甯錢氏,然後自己的名字。
到這一刻,甯蔚的心才算安了。
回來這些日子,她所有的隐忍,隻爲了能擺脫甯光焰與趙氏,能擁有這一紙戶籍。
如今終于實現了!
從現在起,一切将是全新的開始。
甯蔚滿心歡喜的收下戶籍簿,朝喬一道:“多謝,辛苦了。”
喬一欠身道:“小姐言重了,小的到衙門,正好遇上呂府尹送世子爺出門。
呂府尹得知小的去給二爺辦戶籍,親自帶小的去找了司戶參軍,還站在邊上看着司戶參軍将二爺的戶籍辦好。”
甯蔚笑着說道:“敢情這又托了世子爺的人情。”
喬一笑了笑,擡手撓了撓頭,說道:“應該是,反正呂府尹很客氣。”
甯蔚說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喬一欠身退下。
魏源笑着說道:“二爺與石世子之間的情誼很深厚。”
甯蔚點點頭, “嗯,兄長與世子爺皆拜到楊大學士門下,算是同門師兄,二人相交有十來年了。”
“少年時的情誼最是至純至真,讓人羨慕。”魏源感慨道。
魏源十歲時家遭橫禍,從此嘗盡人間疾苦,曾幾何時,他連真名都不敢告之于人,更别談友誼了。
甯蔚想到上一世魏源與胡大夫,胡銳之間的情誼,笑着說道:“也不盡然,純粹的情誼不在于年紀與性别,而在于遇到志趣相投,能說到一起的人。”
魏源沒有反駁,苦笑一下道:“或許吧,明日運糧的船就到京了,需要不少人卸貨,我再去碼頭那邊看看。”
甯蔚點點頭,“好,辛苦魏叔了。”
“小姐客氣了,這是在下的份内之事。”
魏源欠身告辭。
甯蔚将魏源送到院子裏,看着他上車離開,才轉身去往書房。
“先生,随我去趟書房。”
“好!”胡銳應下。
二人進書房前,甯蔚對棗花吩咐道:“别讓人進來打擾。”
棗花曲膝應下。
進到書房,胡銳好奇的問道:“魏先生與姜老太太是京城人?”
甯蔚點點頭,将姜老太太與錢老夫人的關系說了說。
胡銳聽得感慨不已,直歎命運很奇妙。
甯蔚對胡銳道:“叫先生來,是有一事與先生商議。”
胡銳見甯蔚說正事,神情跟着嚴肅起來,問道:“何事?小姐請說。”
甯蔚将甯光焰寫的那份斷絕書遞給胡銳,“先生看看,将這個透出去,特别是茶樓酒肆那些說書的,我要這事兩天之類傳遍京城。”
胡銳興緻勃勃,笑着問道:“好!小姐這是要反擊了?”
甯蔚說道:“算是吧。甯光焰與趙氏太閑,給他們找點事做。除此外,還有一件事,需要先生爲我去做。”
胡銳看向甯蔚,“小姐請說。”
甯蔚說道:“甯荷有個教養先生,叫葉姝,是杭城葉家人,此人有杭城第一才女的美譽。
葉姝十五歲那年嫁給上任杭城知府秦光弟的長子秦少敏,秦少敏卻在新婚的當月,與友人遊西湖時跌入湖裏溺水而亡。
秦家說葉姝命硬克夫,将其逐出家門,葉姝因此回到葉家。
杭城葉家與京城趙家有生意上的往來,且趙氏很賞識葉姝。
甯荷七歲開始,葉姝便入府教導甯荷。
去年秋天,葉姝告假回杭城探親,算起來,葉姝這些日子該回京了。
葉家京城的宅子在撫順路上的葉府。
先生你去打探一下,看看葉姝是否回京?若她回京了,阻止她回到甯荷身邊。
若是她已回到甯荷身邊,想法讓她在甯府呆不下去。”
胡銳點頭應下,“好,在下這就去辦。小姐昨晚一宿未睡,今兒又折騰了大半天,趕緊去歇會。”
甯蔚點點頭,“好,我知道。”
胡銳離開後,甯蔚靠在椅子上,将戶籍簿重新拿出來,看了又看。
到此時,她才相信,她與兄長是真的擺脫甯光焰與趙氏。
在甯府,聽到祖母讓甯光焰寫斷絕書時,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甯光焰不同意。
後來,甯光焰寫下斷絕書,哪怕族裏幾位長輩簽了字,她還擔心甯光焰反悔。
直到喬一将戶籍簿遞到她手裏,她才相信一切是真的。
甯蔚伸手摸了摸戶籍簿上戶主的名字,情不自禁的露出笑來。
甯蔚看着戶籍簿傻笑一陣,心滿意足的将戶籍簿收到書櫃的暗格裏,然後回到裏間倒頭便睡。
雖然她此刻毫無睡意,但她必須睡覺,明日,從江南過來的糧到了。
接下來的日子,她要賺銀子,還要鬥趙氏,她要做的事很多,她得精力充沛。
雙蓮巷趙府,趙氏左等右等,沒有等到京兆府傳話,
趙氏對秦嬷嬷吩咐道:“讓人再去看看,京兆府是否有人過來傳話?”
秦嬷嬷曲膝應下,走到門外吩咐一番。
秦嬷嬷剛打發人出去,銀珠進來禀道:“嬷嬷,老爺過府來了。”
秦嬷嬷一愣,轉身進屋向趙氏禀告。
趙氏擡頭看向鬥櫃,說道:“這個點,老爺不是在衙門嗎?怎麽過府來了?”
秦嬷嬷說道:“可能是老爺知道了表少爺的事,擔心夫人,所以過府來看看。”
對于甯光焰事事以她爲先,趙氏還是極滿意的。“難爲老爺他想得到,走吧,去迎迎老爺。”
秦嬷嬷見趙氏心情好,立即奉承道:“夫人有福氣。咱們老爺眼裏心裏隻有夫人,與夫人有關的事,就是咱們老爺的大事。”
趙氏滿意的說道:“這一點,老爺确實做得不錯。”
趙氏領着丫鬟婆子往外院去,在路上遇上去打探回來的下人。
下人見到趙氏,曲膝道:“回夫人,奴婢問過門房了,門房說京兆府沒人上府來傳話。”
趙氏的眉頭微皺,說道:“知道了,下去吧。”
趙氏繼續往前走,秦嬷嬷看看趙氏的臉色,試探地問道:“夫人,高推官該不會拿了錢不辦事吧?”
趙氏咬牙道:“他不敢!”話雖這麽說,趙氏心裏也沒底。
趙氏來到外院,見甯光焰與兄長站在一起說話,走過去見禮後問道:“老爺怎麽過來了?”
甯光焰回道:“聽說青哥兒出了事,我過來看看。人死不能複生,大舅兄要節哀。”
趙興隆滿臉悲傷道謝。“你們說話,我去安排些事。”
趙興隆離開後,甯光焰環顧一下,對趙氏道:“尋個說話的地方,我有話對夫人說。”
趙氏見甯光焰神情嚴肅,四下看看,對甯光焰說道:“老爺跟妾身來。”
趙氏領着甯光焰去到一個空置的院落,對秦嬷嬷道:“你們在外候着,别讓人進來。”
衆人曲膝應下。
進到院子裏,趙氏轉身看向甯光焰,問道:“老爺,何事?”
甯光焰迎着趙氏的目光問道:“你讓京兆府的人去貢院拿宇哥兒問話了?”
趙氏心裏咯噔一下,心虛的移開目光,“老爺這是責問妾身嗎?
青哥兒讓人害了性命,官爺詢問青哥兒與誰有過結?
青哥兒這孩子,除了與甯宇不對付,其他的,跟誰都要好。這些,老爺也是知道的。
官爺問起,妾身實話實說,難道錯了?
就因爲甯宇是老爺的兒子,所以,就算甯宇害了青哥兒,老爺也要爲甯宇說話,是這樣嗎?”
趙氏反過來責問甯光焰,聲音一聲高過一聲。
甯光焰見趙氏動怒了,趕忙說道:“你小聲點,我不是這個意思……”
趙氏不依不饒的說道:“那老爺是什麽意思?老爺一來就責問妾身,王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老爺休想爲甯宇開脫。”
趙氏越說越憤慨,邊抹淚邊朝甯光焰吼道。
甯光焰在她面前護甯宇,是真傷她的心了,趙氏是真的很憤慨。
甯光焰見趙氏哭了,心慌的解釋道:“夫人,我沒有爲甯宇開脫。我隻是問問你,怎麽就成了我爲他開脫了?”
趙氏見甯光焰慌亂的解釋,繼續胡攪蠻纏的說道:“老爺見面就責問妾身讓官爺拿甯宇問話的事,還不是責問妾身?那是什麽?
妾身知道,甯宇與甯蔚是老爺的嫡子嫡女,是老爺的原配爲老爺生下的心頭肉。
老爺心裏一直隻有趙錦華,妾身在老爺心裏,什麽也不是。”
趙氏邊哭邊說,越說越傷心。
甯光焰一把将趙氏拉到懷裏。
趙氏用力掙紮,邊反抗邊用手捶打甯光焰,“老爺心裏既然隻有趙錦華生的甯宇與甯蔚。老爺還來尋妾身作甚?”
甯光焰用力摟住趙氏,阻止她反抗,低頭沉聲道:“我将甯宇甯蔚攆出甯府了,與他們斷絕關系了。”
趙氏還想反抗的,聽了甯光焰的話,擡頭愕然的看着甯光焰,好半天才問道:“老爺說什麽?”
甯光焰見趙氏不掙紮了,摟趙氏的雙臂也松了幾分,低頭看着趙氏,說道:“就在剛剛,我将甯宇甯蔚攆出了甯府,與他們斷了關系。”
說着,甯光焰從身上取出斷絕書遞給趙氏。“夫人看看,這是斷絕書。”
趙氏看看甯光焰,伸手接過斷絕書,打開看起來。
趙氏接連看了三遍,這個結果雖是她一直想要的,但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讓她感覺很不真實。
趙氏擡頭問道:“好端端的,老爺怎麽想到與他們斷絕關系?”
甯光焰不想告訴趙氏他是被錢老夫人逼的,于是說道:“這事兒,我早就想做了。往後,甯宇與甯蔚是生是死,是好是壞,與咱們沒有半點關系。”
趙氏再低頭看看手裏的斷絕書,心裏暗道,老爺突然下決心與甯宇斷了父子關系,難道是甯宇被高推官抓去衙門,丢了老爺的臉,老爺才與他斷父子關系的?
想到甯宇已被抓,趙氏心下狂喜,面上卻道:“妾身并非要老爺與他們斷絕關系。
妾身就是心痛青哥兒,青哥兒死得太慘了。青哥兒是妾身看着長大的,甯宇這孩子,心太狠了。唉,我可憐的青哥兒……”
趙氏的話未說完,秦嬷嬷走進來,曲膝禀道:“夫人,京兆府的呂府尹與高推官來了。與呂府尹一道來的,還有大相國寺的幾位大師。”
趙氏不解的疑問道:“你說什麽?呂府尹?大相國寺的大師?”
秦嬷嬷欠身道:“是。老太爺與舅老爺現在會客廳接待呂府尹,老太爺差人來請夫人與老爺。”
趙氏與甯光焰對視一眼,說道:“知道了。我們這就過去。”
秦嬷嬷退下。
趙氏問道:“呂府尹怎麽帶着大相國寺的大師過來了?”
甯光焰也是丈二和尚一頭霧水,搖頭道:“我也不知,走吧,咱們過去看看。”
趙氏與甯光焰從院子裏出來,一起去往會客廳。
二人進到會客廳,趙和泉像看到救星一般,站起身來說道:“小滿,姑爺,呂府尹過府來了。”
呂府尹站起身來,朝甯光焰與趙氏拱手欠身道:“甯員外郎好,夫人好!”
甯光焰拱手還禮,一番寒暄後,分尊卑入座。
待衆人坐定後,不等趙氏詢問,呂府尹先開口道:“府上發生此等慘事,本官深感痛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