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甯光焰說道：“是老身不給趙氏機會嗎？
昨日，趙氏跪在老身面前，乞求老身原諒，再給她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荷姐兒與蕾姐兒跟着爲趙氏求情。
老身看在荷姐兒的面上，給了趙氏機會。
結果呢？轉過背，她就繼續害宇哥兒。
你也别說約束趙氏的話，你不跟着趙氏一起害宇哥兒與蔚姐兒，就阿彌托佛了。”
甯光焰極要面子，今日當着族裏長輩的面被母親訓斥，讓他丢臉至極，難堪得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甯旭明看看母子二人，打圓場道：“堂嫂，焰哥兒他知錯……”
錢老夫人搖搖頭，将甯旭明的話打斷，“他叔，不是老身不信他，實在是……他做的事太讓人心寒了。
這些年，但凡他對宇哥兒與蔚姐兒盡一點點父親的責，趙氏都不敢如此肆無忌憚。
今日與其說老身惱火趙氏，不如說老身惱火這個孽障。”
甯旭明爲難道：“那，嫂子想如何？若爲荷姐兒着想，趙氏是休不得了。”
想到趙氏不能休，錢老夫人隻覺得一股惡氣堵在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來……
有人附和道：“荷姐兒能嫁進皇家，是咱們族裏的榮耀。
趙氏确實休不得，否則，有個被婆家休的生母，荷姐兒往後如何在人前擡得起頭？”
甯光焰察覺到錢老夫人的遲疑，趁機說道：“母親，荷姐兒也是您老的孫女，您老就忍心看着荷姐兒受人輕視嗎？”
都是自己的孫女，錢老夫人總是盼着甯荷好的。
甯旭财出主意道：“堂嫂，你既然不信任光焰與趙氏了，那你就帶着宇哥兒與蔚姐兒單過吧，由你守着宇哥兒與蔚姐兒。”
甯旭明點頭道：“這個主意不錯，我看行，堂嫂你看呢？”
錢老夫人看向甯光焰。
甯光焰滿眼期待的看着錢老夫人，“母親，這樣可好？”
錢老夫人看着急切的兒子，好不容易平下去怒火又噌噌的往上竄。
這個孽障，爲了那個女人，不惜将宇哥兒與蔚姐兒抛開。
蔚姐兒就在一側，他連裝都懶得假裝一下。就不怕蔚姐兒看了寒心。
這樣的父親，誰不怨？
錢老夫人看眼不遠處的甯蔚，甯蔚垂着頭，她看不到她的表情。
甯光焰見錢老夫人久不回話，催促道：“阿娘，你有什麽要求，你盡管提，隻要不休趙氏，兒子什麽都答應。”
甯光焰此刻隻有一個想法，趙氏不能休。
趙氏知道他太多秘密，不，他與趙氏有太多秘密，他必須保住趙氏，他才能自保。
無疑，甯光焰的話讓錢老夫人對他失望透頂。
錢老夫人深吸一口氣，說道：“好，既然你不顧宇哥兒的死活，眼裏隻有趙氏，那就與宇哥兒、蔚姐兒斷了父子父女關系。”
甯旭明沒想到錢老夫人會如此絕決，驚呼道：“堂嫂！”
錢老夫人朝甯旭明揮揮手，“他叔，你别出言！讓甯光焰自己說話。”
甯光焰未做多想，點頭道：“好，兒子聽母親的，從此與宇哥兒，蔚姐兒斷絕父子父女關系。”
錢老夫人冷笑一聲，“好，很好！在場的各位做個見證。從今往後，甯宇，甯蔚與甯光焰再無關系。來人，伺候筆墨。”
悅娘趕忙去吩咐，不一會，悅娘領着下人送上筆墨紙硯。
錢老夫人對甯光焰說道：“這份繼絕書，你親自寫。”
甯光焰聽了，站起身來，走到桌邊寫斷絕書。
甯旭明還想勸阻，“堂嫂，其實……”
錢老夫人苦笑一下，說道：“他叔，老身知道你想說什麽。
老身這把年紀了，今晚閉上眼，不知明日是否還能睜得開。
老身在一日，能護宇哥兒與蔚姐兒一日，老身若閉眼去了，宇哥兒與蔚姐兒能活幾日？
老身别無他法，隻能出此下策。
不爲别的，隻爲老身走後，宇哥兒與蔚姐兒别在那毒婦眼皮下讨生活。”
甯旭明聽後，長長的歎口氣道：“唉，好好一個家，竟到了這個地步。”
錢老夫人歎氣道：“怪老身沒有教好兒子，等老身死後，到地下去找列祖列宗請罪。”
甯光焰将斷絕書寫好，拿過來給錢老夫人過目。
錢老夫人接過來從頭至尾看一遍，指着第二條，說道：“這裏需注明，甯宇、甯蔚出生至今，你不聞不問，未盡一日父親之責。
還有這裏，需注明，從今日起，甯光焰與甯宇斷絕父子關系，甯光焰與甯蔚斷絕父女關系。往後餘生，生老病死各不相幹。”
甯光焰點頭：“好，兒子重寫一份。”
錢老夫人面無表情的說道：“重寫一份，再抄三份，落款簽上你的大名，按上你的手印。“
甯光焰照錢老夫人的吩咐，重寫一份後再抄了三份。每一份都簽上名并按上手手印。
錢老夫人看後，擡頭看向衆人。接着說道：“你們都是族裏的德高望衆的長輩，也是看着宇哥兒與蔚姐兒長大的人。
大家都在這份斷絕書上簽個名，作個見證吧。
哪日老身撒手去了，這個孽障與那毒若是再去爲難宇哥兒與蔚姐兒，你們能站出來，替宇哥兒蔚姐兒說句公道話。”
甯旭明歎口氣，點頭道：“好，我先來簽。”
甯旭明帶頭，其餘的人紛紛上前簽上自己名字。
錢老夫人将一張斷絕書遞給甯旭明，“他叔，你是族長，你這裏留一份。”
“好，我留一份。”甯旭明伸手接過一份。
錢老夫人遞一張給甯光焰，“收着吧，從此後，你少了一兒一女，好好守着那毒婦過一輩子。”
甯光焰低頭接過斷絕書。
錢老夫人将餘下兩張斷絕書遞給甯蔚，“蔚姐兒，收着，這是你與宇哥兒的。”
甯蔚上前接過斷絕書，“多謝祖母。”
錢老夫人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茶，接着說道：“宇哥兒，蔚姐兒與甯光焰既然斷了父子父女關系，就不宜在一個屋檐下生活。老身主張，将家分了，然後宇哥兒自己立戶頭。”
甯旭明點頭道：“既已斷了關系，确實不宜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分開住更好。”
甯光焰沒得選，隻得點頭，“一切任憑母親安排。”
錢老夫人看向甯蔚，“蔚姐兒的意見呢？”
甯蔚福身道：“蔚兒與兄長全憑祖母作主。”
錢老夫人說道:“那就趁族裏各位長輩在，今兒将家分了。
甯家的産業，除了這處宅子外，在七裏街上還有一個鋪子，北郊有一個莊子。
老身知道，鋪子與莊子你早交到那毒婦手裏。
老身也不爲難你，鋪子與莊子，宇哥兒就不要了。剩下這處宅子，将其平分。”
甯光焰搖頭道：“不好，母親，祖父建這處宅子時，請了風水大師來看過。
宅子每處院落的設計，都是大師相看過的，不宜改動。
若是改動了，将破壞甯家的運勢。荷姐兒能嫁進王府，就是因爲家裏的運勢好。”
錢老夫人眉頭緊皺，問道：“看你這意思，甯家的産業，你是一文也不給宇哥兒與蔚姐兒了？”
甯光焰脫口道：“都斷絕關系了，憑什麽還給他東西？”
錢老夫人氣得胸口起伏，臉色變得煞白，手指着甯光焰道：“你，你個孽障！”
甯蔚擔心錢老夫人被氣出好歹來，忙上前扶住錢老夫人，邊爲錢老夫人順氣邊說道：“祖母息怒，不過是身外之物，不值得祖母動怒。”
悅娘趕忙端起茶杯遞過來，“老夫人，喝口水。”
族裏幾位長輩也緊張的站起身來。
甯旭明上前勸慰道：“堂嫂，光焰他有不對的，你該罵罵，該打就打，千萬不要氣着自個兒。”
說完，甯旭明轉頭對甯光焰說道：“光焰呀，你阿爹走得早，你阿娘不容易……”
甯光焰打斷甯旭明的話，“堂叔，這處宅子是塊風水寶地，這裏的樓台亭閣，每處都是有講究，任誰也不能改變這裏的布局。
這是我的要求，當然，我的要求還有不能休趙氏，除了這兩樣，其他的任母親提。”
錢老夫人已經平靜下來，說道：“那行，宅子留給你，你将莊子與鋪子的地契，房契拿出來，将莊子與鋪子給宇哥兒。”
甯光焰見錢老夫人退讓了，突然領悟到什麽，渾吝不講理的說道：“我是母親生的，母親最清楚兒子的底細，兒子那有能耐經營莊子與鋪子？
實不相瞞，咱家那間鋪子與莊子，早在十年前，就被兒子折騰沒了。
母親知道兒子爲何離不開趙氏了嗎？這些年，兒子吃的，用的皆是趙氏給的。”
錢老夫人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氣又冒起來。
甯蔚擔心甯光焰繼續說下去會将錢老夫人氣死過去，開口打斷甯光焰的話，“甯員外郎的這些豐功偉績就不用拿出來炫耀。
甯員外郎盡管放心，我與兄長離開甯府，不會帶走甯府的一根絲。”
甯光焰冷哼一聲，“好，你最好說到做到。”
錢老夫人看向甯蔚，“蔚姐兒，那是你與宇哥兒該得的。”
甯蔚轉頭安慰錢老夫人，“祖母，算了，不過是些身外之物。”
甯旭明看不過眼，想爲甯宇甯蔚争取些财物，“光焰，做人要厚道，這處宅子既然不分給宇哥兒，那就折成現銀，給宇哥兒與蔚姐兒些安置的費用。”
甯光焰說道:“堂叔，不是侄兒不給，侄兒着實爲難。
府裏是趙氏管家，侄兒的零用開銷，一律是趙氏給的。
這事，侄兒得向趙氏說說，由趙氏來定奪。”
“這……”甯旭明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甯蔚朝甯旭明福身道：“謝謝叔祖父，不用爲蔚兒與兄長争取。蔚兒與兄長隻要離開甯府就沒有生命之憂，天大地大，哪裏還沒有容身之所？”
甯光焰轉頭瞪着甯蔚，罵道：“你這死妮子，你說什麽？
甯府是龍潭虎穴，你住這兒還有生命之憂了？
沒良心的東西，你在這兒住了十多年，沒見你死了。”
甯蔚迎着甯光焰的目光瞪回去，“我能十幾年安然無恙，是我福大命大，與龍潭虎穴沒有關系。”
甯光焰揚起手，想要扇甯蔚，喬一一個箭步，擋在甯光焰與甯蔚中間。
甯光焰看着身材高大的喬一，才悻悻作罷。
喬一擋住甯蔚的視線，甯蔚往邊上移一步看向甯光焰，挑釁的擡了擡下巴，“甯員外郎記好了，從今往後，你與我、兄長已是陌路人。
甯員外郎再與我及兄長說話時，請收起之前那副想打則打，想罵就罵的面孔。
喬一現在是兄長的人，胡先生是我的人，喬一與先生都極護短。
誰對我與兄長不禮貌，他們會揍人。
甯員外郎若是不信，現在就可以試試。我保證，他倆打人極痛。”
甯光焰氣得擡手指向甯蔚，“唉喲！松開，趕緊……松……唉喲……松……手！”
甯光焰責罵的話未說出口，手被喬一捉住将其反拎到後背，甯光焰的身子痛得扭成麻花。
“怎麽樣？我說了，喬一出手會很痛。
甯員外郎若敢再口無遮攔，出言不遜，我保證，甯員外郎這隻手與邵青那雙腿一樣，将再也提不起筆。
甯員外郎要不要試試。喬一，多用幾分力，讓甯員外郎感受一下痛的滋味。”
甯蔚對喬一吩咐道。
“是，小姐。”喬一欠身應下。
“唉喲……喲！我……的……手！”鑽心的痛傳來，甯光焰痛得臉色煞白，額頭看着冒出一層冷汗。
在場的人見甯光焰的表情，看着都痛。
甯旭明見甯光焰快要痛暈過去了，出言勸道：“蔚姐兒，看在叔祖父的面上，算了！”
甯蔚隻是想教訓一下甯光焰，并不想真廢他的手，也就給甯旭明一個面子，說道：“看在叔祖父的面上，今兒就算了。”
說到這裏，甯蔚向前走兩步，低下身去靠近甯光焰，用隻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勞煩甯員外郎轉告趙氏一聲，我與她之間的賬，從今日開始算，她之前如何對我的，我會一一還給她。”
甯光焰驚愕的看着甯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