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趙夫人欣然應下,“行,大人随叫,妾身随到。”
高推官、盧典史、劉仵作從趙府出來,坐上車後,盧典史将五張銀票交到高推官手裏,“大人收着,明兒開始修繕劉家灣的獄舍。”
高推官接過銀票,說道:“等什麽明日,今日就動工!老劉,拿着這個,帶上些人,去将修繕獄舍的材料買上。”
高推官抽出一張銀票遞給劉仵作。
劉仵作将銀票收下,也不問銀票從何而來,隻說道:“在下要先回衙門,洗手更衣,再去辦事。”
熟悉劉仵作的人都知道,這人有個習慣,摸了屍體後,一定要回衙門沐浴更衣,心裏才會舒坦,否則,什麽事也做不了。
盧典史接過話來,“正好,你與大人一道回衙門,我帶人去貢院拿的人回來問話。”
盧典史從車上跳下來,帶着人往貢院方向去。
高推官等人離開後,趙興隆看向趙和泉,問道:“父親,要差個人去盯着嗎?萬一他們拿錢不辦事,怎麽辦?”
小趙夫人接過話來,“放心,他們接了銀子,就會去拿人。”
趙興隆說道:“他們說了去拿人,并沒有保證一定拿到人!萬一拿不到人呢?這樣做,值嗎?那是十萬兩銀子。”
小趙夫人說道:“不試如何知道?銀錢不開高點,别人願意爲你做事嗎?
再說了,十萬兩銀子怎麽了?我少買幾副飾品的事,隻要能将那野種毀了,再多銀子我也不心痛。”
趙和泉說道:“行了,小滿做事有她的道理,你不要多問。青哥兒去了,你去料理他的後事吧。”
趙興隆看看父親,又看看妹妹,想要說什麽,終是欲言又止,歎口氣轉身離開。
趙和泉看眼門口,轉頭看向小趙夫人,說道:“你呀,跟你兄長說話,也是這副樣子!
你兄長不是心痛那點銀子,他是擔心你的名聲。
這事成或不成,傳出去,你都會背上苛待繼子的惡名。”
小趙夫人無所謂的說道:“名聲這種東西,隻要在乎的人不在意,那就是一陣風,吹過了,就過了。”
趙和泉說道:“話雖這麽說,這種事,你還是少做的好。往後,這樣的事,你讓姑爺來做,而不是你自己動手。明白嗎?”
小趙夫人不耐煩的說道:“女兒知道了。若不是情急,女兒也不會冒這個險。
自從小野種成楊大學士的門生後,這些年,陽兒處處被他壓一頭。
如今陳王有意納荷姐兒爲側妃,若小野種這次科考高中了,入了陳王的眼,陽哥兒在府裏的處境更尴尬。
所以,小野種必須毀了。”
趙和泉說道:“那你看着辦吧,凡事謹慎些。李氏那邊,你多勸勸她,早日将平哥兒記到她名下。”
趙永平是趙興隆的妾室所生,生母在趙永平八歲那年落井而死。
相較于趙永青的遊手好閑,不學無術,趙永平要勤勉上進許多,很得趙和泉的喜歡。
趙永青被人傷後,趙和泉就有意将趙永平記到李氏名下。
小趙夫人點頭應道:“父親放心,女兒心裏有數。”
石景揚從楊府出來,轉身去了城南兵馬司,貢院所在之處正好是城南兵馬司所轄。
不久,石景揚從兵馬司出來,剛坐上車,就見城南兵馬司指揮使徐威武帶人出來,一行人浩浩蕩蕩往貢院方向去。
石景揚看着徐威武離開,吩咐道:“去貢院。”
“是,小的明白。”青山不輕不重的給馬一鞭,車啓動,往貢院方向去。
青山邊趕車邊說道:“爺,青松親自去太清宮請天一道長了,這牛鼻子老道,竟然爲了錢财,做昧良心的事,真是欠收拾。”
石景揚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一個道士而已,不勞他費心。
片刻後,石景揚說道:“回頭你再細查一下趙氏。”
青山疑問道:“爺覺得趙氏還有不爲人知的東西?該查的,上回咱們都查了呀。“
石景揚想了想,說道:“趙氏死咬着英哲與阿蔚不放,一心要毀了他倆。
我覺得趙氏對英哲與阿蔚的恨意,超過了一般婦人的嫉妒,這當中,可能有咱們不知的原因。
再有,查一查英哲的母親大趙夫人的死因。以及大趙夫人與小趙夫人之間的糾葛。”
放下天下,有繼子繼女的人家多得是,繼子繼女與繼母相處不融洽的,也是有的。
但像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置繼子繼女于死地的,他是第一次見到。
按說,趙氏是甯宇、甯蔚的繼母,甯宇甯蔚好了,于她隻有好處,趙氏怎麽就見不得他們好呢?
“爺說的是,小趙夫人對甯二爺與甯大小姐的恨意好像真的很重。小的明白,回頭就查。”青山回道。
雙蓮巷趙府地處外城,盧典史帶着人往内城的貢院去,不久,甯府的錢老夫人就接到了消息。
錢老夫人氣得用拐杖将地杵得咚咚響,嘴裏罵道:“這個孽障,她不想過安生日子,老身就成全她。悅娘,更衣,讓人備車。”
悅娘轉身吩咐,冬卉幾個上前麻利的爲錢老夫人換衣裳。
不久,錢老夫人在胡銳,悅娘的陪同下出了甯府。
悅娘問:“老夫人,咱們去何處?衙門還是貢院?”
錢老夫人脫口說道:“先去貢院,老身先去會會這個典史大人!”
盧典史帶着差役到貢街東,離貢院還有百餘丈,便被兵馬司的人攔住。
“盧典史,這是要去何處辦案?今兒秋闱開考,貢院方圓百丈靜止喧嘩,吵鬧,這是上頭的命令。”
盧典史笑着拱手道:“王副指揮史,是這樣,在下過來,是有公務在身。
昨晚在雙蓮巷的趙府發生一起命案,經多方排查,确定參加此次秋闱的考生甯宇有重大嫌疑。
本官此次前來,是來帶甯宇回衙門問話的。”
王副指揮史看着盧典史,了然的點點頭,“哦,原來是爲樣!此事确實非同小可。
但下官作不了住,還得向上禀報,請盧典史在此稍等,容在下去做通禀。”
盧典史笑着欠身道:“應該的,有勞了!”
王副指揮史吩咐屬下:“守好崗,我去去就回。”
說完,王副指揮史轉身往貢院方向去。
不遠處的茶樓上,青山見王副指揮史往貢院去了,轉頭對石景揚說道:“爺,接下來怎麽辦?”
石景揚說道:“先看看,等徐指揮使出來,咱們再過去。”
“是。”青山扭頭看到胡銳扶着錢老夫人下車。“爺,錢老夫人怎麽來這兒了?”
石景揚擡頭看過去,見錢老夫人往盧典史所在的位置走去。
石景揚急忙站起身來,邊走邊說道:“走,去看看。”
青山掏一個銀锞子放到桌上,立馬追出去,到門口對小二道:“桌上的銀錢。”
這邊,錢老夫人杵着拐杖,由胡銳扶着,顫顫巍巍的走到盧典史跟前站定,開口問道:“官爺是典史大人?”
盧典史看着一臉怒容的錢老夫人,愣怔的點點頭,“是,本官正是盧典史。”
錢老夫人确認盧典史的身份後,二話不說,揚起拐杖便朝盧典史頭上揮去。
邊打邊罵道:“老身打死你個不要臉的昏官,你敢誣陷我孫子,老身舍了這條老命與你拼了。”
盧典史沒想到錢老夫人會動手,防其不備,等反應過來時,錢老夫人的拐杖已經揮過來了,盧典史生生的吃了錢老夫人一棍子。
趕忙擡手捂着頭,嘴裏喊道:“沒王法了,你敢打朝廷命官。”
在場的人皆愣住了,差役反應過來,沖上去,想奪過錢老夫人手裏的拐杖。
胡銳擡腳踢向差役,不讓差役近錢老夫人的身。
錢老夫人不管不顧,用力朝盧典史揮着手裏的拐杖。
周圍的人聽到這邊的動靜,紛紛圍了過來,又擔心打到自己,沒敢往裏靠。
石景揚從人群裏擠進來,見胡銳一人吃力的應付着十多個差役,一個空翻跳到錢老夫人身邊,手中的折扇瞬間變成利器,招呼到兩個差役臉上,腿上還不忘了補上兩腳,兩差役頓時抱頭蹲下。
青山擠到人前,見自家爺護到錢老夫人身邊,趕忙踩着淩雲步跟上,接着馬步橫打,穿喉彈踢使得行雲流水,将近身的差役紛紛放倒在地。
這邊,錢老夫人接連揮着拐杖打幾下,也是氣喘籲籲。
盧典史抱頭左躲右閃,好不狼狽。
直到錢老夫人累得停下來,盧典史才站直身來,端起架子朝錢老夫人威懾的吼道:“哪裏來的瘋婆……”
一句話沒說完,盧典史見自己帶來的人東倒西歪的在一邊哀嚎,氣勢立即矮了下去。改口道:“爾等狂徒,妨礙本官執法,訪當何罪?”
輸人不輸場,盧典史好歹将這句官話說完整了。
盧典史的話再次激怒錢老夫人,錢老夫人再次舉起手中的拐杖,邊罵邊朝盧典史打去。
“好你個狗官,與那毒婦沆瀣一氣的來誣陷老身的孫子。老身舍了這條老命,也要與你這狗官拼了。”
盧典史剛被打,此刻警惕着,見錢老夫人又揮起拐杖,立馬往邊上移兩步,避開錢老夫人的拐杖。
盧典史邊避讓邊喊道:“老太太,你可知……”
趕過來的徐威武看到氣急敗壞的錢老夫人,忙上前喊道:“姨母!”
錢老夫人聽到徐威武的聲音,轉身看過去,丢了拐杖哭坐下來。
“威武呀,你要幫幫我那可憐的宇哥兒了。那個毒婦,她待不得宇哥兒,她想盡辦法想毀我的宇哥兒了。”
盧典史這會兒才回過神來,眼前的老太太是甯宇的祖母,心裏暗暗松口氣。
徐威武快步走到錢老夫人身邊,蹲下身來安慰道:“姨母,你先别急,有何事?咱們慢慢說。好嗎?”
錢老夫人邊哭邊語無倫次的說道:“威武呀,他們要毀了老身的宇哥兒,老身如何能不急?
旁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呀,宇哥兒多好一個孩子,平時踩死隻螞蟻,他都自責難過的人,他怎麽可能殺人?
那個毒婦,她爲了不讓宇哥兒參加考試,昨日還使人在宇哥兒的吃食裏放巴豆,請道士到府裏去做法事,目的隻有一個,就是不讓宇哥兒參加科考。
那毒婦損招使盡了,好得宇哥兒一回回識破他的詭計。今日才得以入場參考。
就這樣,那毒婦還不甘心,竟用她娘家侄子的死來誣陷我的宇哥兒。
威武呀,姨母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才娶這麽個禍害進府呀。”
錢老夫人哭着數落,但話音一點不含糊。
聽得圍觀的人竊竊私語,紛紛議論。
“怎麽有這麽狠心的人,孩子能讀書,哪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怎能這樣待孩子?”
“我的孩子要是能讀書,老子把他當祖宗供着。”
石景揚的目光一深,看來,錢老夫人下決心了。
徐威武任錢老夫人将話說完,溫言寬慰道:“姨母别急,咱們先起來,有什麽話,咱們慢慢說。”
說着,徐威武伸手去扶錢老夫人,石景揚也彎下腰來扶錢老夫人。
錢老夫人借着徐威武手上的力站起來,轉身對石景揚道:“多謝世子爺。”
“老夫人客氣了!”
悅娘上前一步,想爲錢老夫人整理衣裳。
錢老夫人避開悅娘的手,轉身朝盧典史欠身緻歉,“典史大人,老身剛剛多有冒犯,得罪了,還請盧典史大人大量,原諒老身這一回。”
徐威武跟着朝盧典史拱手欠身,恭敬的說道:“盧大人,甯宇從小沒了娘親,是我姨母一手将其拉扯大。還請盧大人看在在下面上,原諒姨母這一回。”
盧典史本來就不是真心想帶甯宇回去過堂問話,見徐威武跟着求情,立馬順坡下驢。
于是說道:“罷了,本官體諒老夫人愛孫心切,剛才的事就不計較了。隻是,本官有公務在身,還請徐指揮将事情的原委禀給主考……”
不等盧典史将話說完,錢老夫人急着将他的話打斷:“典史大人,你斷案,不能偏聽偏信,而要講究人證、物證,講究真憑實據,對吧?”
盧典史點點頭,“那是自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