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點,甯蔚提醒自己,說完事情,趕緊離開,省得讓人誤會。
青山誤會她,她到是無所謂。
若是誤會石景揚,那就不好了。
回來至今, 一路走來,石景揚處處爲她與兄長着想。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琚的道理,她是懂得的。
石景揚待她一片好心,姑且不說報恩,最起碼, 她不能恩将仇報,給石景揚增加麻煩。
甯蔚的腦子轉得極快,不對,青山是石景揚近身伺候的人,最是了解石景揚的性子,青山露出讓人浮想聯翩的笑來,難道石景揚對自己有什麽想法?
甯蔚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擡頭偷偷瞄向石景揚,見石景揚正給青山一記刀眼。
甯蔚慌亂的心在石景揚那記刀眼裏冷靜下來,理智瞬間回歸,她與他,門不當戶不對,他怎麽可能對自己有想法?
這般想着, 甯蔚的心安了,又恢複到泰然自若的神态。
青山離開後,石景揚回頭看向甯蔚, 正好将甯蔚淡然的表情收入眼裏。
石景揚看甯蔚的眼神微深,小妮子剛剛明明因爲青山神态而慌張,轉眼就是一片淡然。
見她慌張的樣子, 他的心跟着雀躍起來, 伴着絲絲期待。
見她淡然的模樣,不如爲何,石景揚覺得心裏堵得慌。
昨夜從七裏街回去,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腦子總是浮現她低頭聞花的樣子。
渾身柔光的她,就是世間最豔麗的花,在那一刻,他好想時光靜止,就這麽看着她,長長久久,永生永世。
那一刻,他明白,他動心了。
他将回來後所經曆的事細想一遍。
小妮子讓錢老夫人上門将婚約退了。
當時,他并未當回事,想着退就退吧,沒有婚約在身,他與她再無糾葛,往後各自安好。
她的事,他可以不必理睬。
可得知她有麻煩時,他依然會心慌, 會坐立難安……
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那紙婚約雖退了,但囚在他心上的婚約并未退。
他依然将她當做他的妻,他下意識的去了解她的境況,安排人去護她周全。
得知她與趙永青并無瓜葛時,他甚至有些後悔。
前世,倘若他多了解她一些,他便不會想當然的認爲她心裏裝着别人,那他也不會躲她七年。
那麽,他們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他留在京中,會不會早些發現陳王一系的陰謀?楊家,陸家以及太子的命運是另一種境況。
石景揚想了許多,感恩老天爺給了他重來一回的機會,以彌補曾經錯過的種種。
隻是片刻的功夫,甯蔚哪裏知道石景揚心裏也是千思百轉?
石景揚見甯蔚看過來,擡手給甯蔚倒了杯茶,“渴了吧?先喝口茶!”
甯蔚見石景揚一副雲淡風輕,從容淡定模樣,暗自慶幸自己隻是一時胡思亂想,沒有自作多情的以爲石景揚對自己有别的心思。
甯蔚欠身道謝:“謝謝石世子。”
說完,甯蔚端起茶杯,一口氣将杯裏的茶喝盡。
一則因爲真的口渴,再則因爲心慌,怕自己的小心思被石景揚瞧出來。
石景揚見甯蔚喝盡杯中茶水,擡手給她再添上一杯。
甯蔚想要接着喝時,石景揚說道:“先吃點别的,别喝得那麽急。”
甯蔚尴尬的笑笑,再次欠身道謝,爲了不将自己置于尴尬之中,甯蔚無話找話的說道:“今兒天真熱。”
石景揚點點頭,将一碟杏仁酥遞到甯蔚手邊,說道:“嘗嘗,這是鳳姨做的。”
甯蔚聽了,眼前一亮,伸手拿了一塊吃起來,果然是鳳姨的手藝,香酥可口,甜而不膩。
石景揚邊抿茶,邊察看甯蔚的表情,見她欣喜滿足的小樣,心下跟着歡喜。
今早早飯時,石景揚突然想到有一回他從京畿大營回府。
見她并不在自己的院子裏,也不在母親的院子裏,他在府裏轉了許久,最後在廚房看到她,遠遠的,見她與鳳姨相談甚歡。
待他走近,她發現了他,驚慌失措的朝他見禮,然後匆匆的離開。
他問鳳姨,她們剛才說什麽,鳳姨告訴他,世子夫人說喜歡她做的杏仁酥。
于是,他今兒去廚房,請鳳姨做了些杏仁酥。
這也是青山笑他原因。
甯蔚接連吃了兩塊,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問道:“鳳姨還好嗎?”
話出口,甯蔚就後悔了,她都問了些什麽話?
鳳姨能有什麽不好?
上一世,那怕她落湖而死,鳳姨也好好的在侯府做她的廚娘。
“嗯?”石景揚聽明白甯蔚的問題後,也是一愣,他也不知道鳳姨好還是不好,他從未關注過下人的生活。
能在廚房做事,大抵是好的吧。
“應該還不錯,今兒見到她,跟幾年前的樣子差不多,一說一笑的,看些來極溫和。”
甯蔚想起曾經在廚房見到他。
那回,石景辰約了吳明藝來侯府作客,石景辰找茬說她不會待客,将她趕出了會客廳。
她受了石景辰氣,悶悶不樂的在院子轉,不知不覺的轉到廚房。
鳳姨正埋頭整理食材,她站在邊上看,鳳姨擡頭見到她,起身朝她見禮。
她問鳳姨在做什麽,鳳姨一說一笑的與她解釋食材的用途。
她坐下身來看鳳姨做事,與她閑話。
不知石景揚何時來到她身後的,待她知道他後,吓得落荒而逃……
石景揚見甯蔚發愣,問道:“你在侯府時,與鳳姨相處得不錯?”
甯蔚又拿了一小塊杏仁酥吃起來。
聽了石景揚的問話,甯蔚趕忙将口中的杏仁酥咽下,接着抿了口茶。
才說道:“還不錯,那些日子,侯夫人他們去了杭城,我一個人在府裏,整日無所事事的,所以常找鳳姨她們說話打發時間。”
聽到這裏,石景揚心裏愧疚極了。
她在侯府的日子,因爲他躲到京畿大營不着家,小五沒少給她氣受。
母親是個要體面的人,嘴上雖不說什麽,心裏對她應該是不滿的。
否則,母親怎會丢她一人在京中,帶着其他人去杭城。
想到這些,石景揚開口道:“對不起,那些年,沒有護好你!”
甯蔚愕然的看着石景揚,半晌,說道:“好端端的,石世子怎麽道起歉了?不管前世還是今生,石世子于我都有恩。”
石景揚說道:“我……”
甯蔚笑着打斷他的話:“上一世,我身處流言蜚語的漩渦,是石世子點頭應下那樁親事,将我娶進侯府,給我一個避風之所。
威遠侯府世子夫人的身份,成了我的護身符,在後來的幾年裏,即便是外出赴宴,也沒有幾個人敢輕視我。
這一世,就更不用說了,石世子幾次救我于險境,石世子于我的恩情很多,很大。多得,大得我都不知如何報答。”
石景揚最不喜,也最怕甯蔚他挾恩圖報。
趕忙說道:“阿蔚,你可千萬别這麽想,我與英哲情同手足的,他有難處時,我不可能袖手旁觀。”
甯蔚端起茶杯,朝石景揚舉了舉,“我以茶代酒,謝謝石世子對我與兄長的幫助。多謝了!”
石景揚跟着舉起杯子,與甯蔚的杯子碰了下,“其實不用如此客氣。”
甯蔚放下杯子,說道:“我記得,上一世,兩年後,莫少衍升任京兆府府尹。”
甯蔚不想氣氛變得尴尬,趕忙将話題轉移到正事上。
石景揚點點頭,“是,今冬京城遭雪災,繡巷被燒,來年又遭洪災,京兆府府尹呂征因辦事不力,被問責。
莫少衍臨時代府尹之職,事後,莫少衍受到皇上嘉獎,将其升任爲府尹。”
說到這裏,石景揚擡頭看向甯蔚,“你與掌珠開米行,是因爲災年的原因?”
甯蔚點點頭,“算是吧!的境況,石世子也清楚,我與兄長要想擺脫趙氏的迫害,除了兄長考取功名之外,還得有銀錢。
所以就利用重活一回的先知,賺點銀子來傍身。”
石景揚點點頭,問道:“需要不少本錢吧?若是銀錢周轉不過來,可以尋我。”
甯蔚笑着搖搖頭,“不用,米行剛開始營業,掌珠就幫忙拿下豐樂樓與刑部的采買。現在已經開始掙銀子了。對了,呂府尹是太子的人?”
莫少衍是劉廣生的大舅兄,上一世,盧家的案子沒有外人插手。
盧家家破人亡後,盧家的冤屈沒有得到伸張。
盧家老二盧尚清心裏積怨,一把火燒了繡巷的益元藥鋪,火勢失控,燒了整整一條街。
盧尚清也葬生在那片火海裏。
石景揚點點頭,“是,呂征是太子舉薦的人。
回來這些日子,我忙着查侯府,承國公府及太子身邊人,到是将京兆府的事忘了。”
甯蔚知道,他不是忘了,他是還沒來得及查,剛剛回來,千頭萬緒,得從身邊的人查起。
再有,她與兄長的事,耗費了他太多精力。
想到此,甯蔚很是歉意。
石景揚見甯蔚不言語,以爲她擔心盧家的案子。
說道:“阿蔚,不用擔心。這一回,咱們握了先機,呂征一定将黃恒遠繩之以法,給盧家一個交待,斷趙氏一個臂膀。
包括益元藥鋪假藥之事的,趙氏必定愁得焦頭爛額。”
趙氏的麻煩,甯蔚能想到,她是擔心劉相府插手後,會不會給石景揚添麻煩。
甯蔚問道:“莫少衍呢?他會受到什麽責罰?劉相府那邊若是查出石世子在背後推波助瀾,會不會給石世子麻煩。”
知道甯蔚關心他,石景揚心情甚好,寬慰道:“不用擔心,青山他們做事極謹慎,他們查不到我頭上。而且,就算查到,也無所謂,早晚要面對面撕的。至于莫少衍。”
說到這裏,石景揚頓了一下,看眼甯蔚,邊給她添茶邊說道:“莫少衍與甯員外郎是同年。”
甯蔚反應很快,面色凝重的看着石景揚,“甯光焰與莫少衍有往來?”
石景揚失笑,責備道:“你怎麽直呼甯員外郎的大名,被旁人聽了,又要拿孝道說事了。”
甯蔚輕蔑的哼了一聲,“他決定将我嫁給趙永青時,他就不配做我父親,不叫他畜牲,算我敬重他了。”
提到這,石景揚心裏對甯光焰也有微詞。
不想再惹甯蔚不喜,石景揚主動說道:“莫少衍用職務之便,給趙氏和萬振天開了不少方便之門。
若深究起來,甯員外郎勢必被揪出來,且會被重罰。
如此一來,英哲與你就無法幸免了。
不過,阿蔚也别擔心,即使不深究,莫少衍判的這起糊塗案,就算劉相插手,莫少衍被貶是少不了的。
話說到這裏,有件事得與你支會一聲。”
甯蔚見石景揚神色凝重,問道:“甯光焰的事?”
甯蔚的反應之快讓石景揚詫異。
石景揚點點頭,“是!我查到,甯員外郎這些年利用職務之便,将工部的活攬給趙氏與萬振天的綠源軒百工隊。
每一項工程都以中高的造價預算向戶部申請撥銀子,綠源軒那邊,則是以中低的材料充好。
這一高一低,當中的差别就很大了。
這些,一但有人舉報,上面追責下來。
就這一項,甯員外郎少不少一個濫用職權,玩忽職守的渎職罪。
依大梁的律法,甯員外郎被革職,抄家,家眷流放千裏之外,甯家三代以内不能參加科考。
這些是最輕的責罰。
若是再查出别的罪來,就不隻是抄家流放這麽簡單。
官場上的事,牆倒衆人推,隻要甯員外郎倒下,踩他的人多如過江之鲫。”
甯蔚聽得心驚肉跳,這也是她最擔憂的。
她到不是怕流放,她是心痛兄長,三代内不能參加科考,兄長大好的前程就沒了。
“石世子,求你幫幫兄長,好嗎?兄長是我的至親,我不想兄長受甯光焰牽連。
上一世,祖母過世後,兄長離開京城,咱們落湖前他都未回京,生死未知。
這一世,我别無所求,隻希望祖母與兄長能好好的。”
石景揚見甯蔚哭了,立即慌了,忙寬慰道:“阿蔚,你先别哭。這事,我不是正跟你商量嗎?
我與你說,這事,是我查出來的,别人還不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