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嬷嬷曲膝應下,轉身朝丫鬟吩咐。
甯光焰看眼去通禀的丫鬟,瞄眼劉夫人,說道:“巧安,這……我來看看母親,還得……唉,這樣多不好, 你說是吧?
還有,母親她來你這兒也住了好些天,也該回府了。怎能賴在你這兒呢?你說是吧?
這樣讓你多爲難!”
甯光焰一副爲劉夫人着想的樣子。
隻是,劉夫人并不買賬,“表兄這話說得不對了。
我阿娘過世得早,那些年, 若不是姨母護着我,我早不在世,哪有今日?
在我心裏,姨母就是我的娘親。我留姨母住些日子,有何不對?
聽表兄話裏話外的意思,是不想我與姨母親近?”
甯光焰連忙擺手道:“哪有?巧安你别亂想。”
劉夫人說道:“沒有最好!不過,不管表兄有沒有這種想法,都阻擋不了我與姨母親近。
我跟我家老爺說了,姨母如同我的再生父母。
我家老爺說了,往後,與我一同要孝敬她老人家。
我家的宅子,給姨母留一處院子,她老人家想住多久住多久。”
甯光焰臉上賠着笑說道:“巧安有心了。”心裏盤算着, 今兒母親如不同他回府,他該如何與趙氏解釋。
不一會兒, 悅娘與丫鬟一道出來。
悅娘朝二位見禮後,對甯光焰說道:“老夫夫人讓老奴告之老爺, 請老爺回去,老夫人還要在徐府住些日子。”
甯光焰想不明白, 自己又不是沒有家, 母親爲何執意要留下?
甯光焰很想發火, 又見劉巧安立在邊上,愠怒的話在舌尖滾了滾,生生咽了回去。
改口溫聲道:“你去告訴母親,我特地帶陽哥兒過來給她老人家請安。”
悅娘曲膝應道:“回老爺,老夫人都知道。老夫人說,她想見老爺或大爺的時候,會差人去請老爺和大爺。老爺,請回吧!”
錢老夫人毫不客氣的拒絕甯光焰,讓甯光焰很沒有臉,難堪的立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看看悅娘,再看看劉巧安,說道:“巧安,你看,這……陽哥兒難得有時間,他想來給他祖母她請安, 這也是孩子的一番孝心不是?
母親連面都不願見,這是不是不大好?母親這樣做會傷了孩子的心。
來的時候, 陽哥兒還說, 祖母住得太遠,見祖母一面都不方便。
我還想着,趁今兒咱們來看母親,順便将母親接回去。
你說說,母親連面都不願意見,這個……
巧安,母親一向聽你的話,要不,你幫我勸勸母親,好不好?”
劉巧安本不打算開口的,聽了甯光焰的話,到想看看他究竟有何打算。
于是點頭道:“好,表兄在此等着,我去勸勸姨母。”
甯光焰感激的朝劉夫人拱拱手,“拜托了。”
劉夫人與悅娘往梧桐苑去,留甯光焰一人在此。
大概一柱香的功夫,劉夫人去而複返。
甯光焰迎上來,急切的問道:“怎麽樣?母親願意見我了嗎?”
劉巧安點點頭,“是,姨母讓你過去。”
“多謝!”甯光焰越過劉巧安,往梧桐苑去。
劉巧安跟在身後,甯光焰回頭看向她,問道:“巧安現在不忙?”
甯光焰意思已經很明顯,不願意她跟着。
劉巧安笑笑,說道:“多年不見,表兄真是一點未變,用人時笑語相向,不用人時,立馬翻臉。”
被人當面嘲諷,甯光焰有些尴尬,解釋道:“不是,巧安你誤會我了,我的意思是你府的事多,不好打擾你。”
劉巧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狡辯,然後直言道:“多謝表兄體諒。我現在無事。”
一句話,就是不會離開。
甯光焰有些惱了,說道:“劉巧安,你知道我的意思,我與母親有話要單獨說,你不用跟着。”
劉夫人笑着說道:“表兄你要先搞清楚,你現在是在徐府,不是七裏街的甯府。
我在我家,去哪兒是我的自由。
況且,表兄也知道姨母與我要好,什麽話都與我說,我還真用不着避開。”
甯光焰無法,瞪了劉巧安一眼,負氣的甩手往前走。
劉巧安笑笑,跟在身後一起去往梧桐苑。
進了院子,冬卉迎過來,引着甯光焰去往上房。
甯光焰進屋朝錢老夫人見禮。
寒暄客套幾句後直奔主題,“阿娘,兒子今兒帶陽哥兒過來見你,主要是想接你們回去。”
錢老夫人問道:“這是趙氏的意思?”
甯光焰點點頭,反應過來随即又搖頭,“是,也不全是。
兒子也是這個意思,母親住在外面諸多不便,哪有住在自己家裏自在?對吧?
都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狗窩,就是這個理。
母親住遠了,陽哥兒荷姐兒他們想見您都不容易。孩子們都說想祖母了。”
錢老夫人擺擺手,打斷甯光焰的話,“你不用與說這些違心的話。
我在府裏住了幾十年,家裏誰是什麽性子我能不清楚?
我在府裏的日子,荷姐兒偶爾去看看我,也是爲了給蔚姐兒置氣。
陽哥兒與蕾姐兒,一年半載都不會踏榮安堂半步,說他們想我,誰信?
在這裏,都是熟識的,知根知底的人,這種騾糞蛋表面光的話就不要說了。”
甯光焰的謊話被錢老夫人當面揭穿,臉上挂不住。
“母親,您老也不要怨陽哥兒與蕾姐兒不願見您,您老扪心自問,您待陽哥兒他們,何時用過心?”
錢老夫人冷眼看過去,問道:“你今兒過來,就是與我掰扯這些的?
那你請回吧。
之前趙氏過來,我已經與她說了,我要在這多住些日子,你們過你們的日子,不要來打擾我。
悅娘,送客!”
悅娘上前一步,曲膝道:“老爺,請吧!”
甯光焰坐着未動,看着錢夫人說道:“阿娘,有話好好說,你動不動就趕人,這樣不好。我的話還未說完呢!”
錢老夫人瞪着甯光焰,問道:“你還有什麽話?你說,老娘聽着。”
迎着錢老夫人的憤怒的目光,甯光焰讪讪的說道:“那什麽,還是蔚姐兒與荷姐兒的婚事……”
錢老夫人死死的盯着甯光焰,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甯光焰看着錢老夫人的臉,見她沒有打斷他,接着往下說道:“荷姐兒心悅威遠侯世子有些日子了,母親看看,那婚約是不是可以想法續上。”
錢老夫人冷冷的問道:“說完了?”
甯光焰搖搖頭,“沒,沒有。還有蔚姐兒的婚事,趙家家大業大,蔚姐兒嫁過去就是當家主母……”
不等甯光焰将話說完,錢老夫人揚起手裏的杯子朝他的砸去,杯子砸到甯光焰的身上,然後從肩上跌落到地上,“咔擦”一聲,杯子四分五裂。
“你給老娘滾,老娘不要再見到你!”
甯光焰擡手擦着身上的茶水,說道:“大好的事,母親怎的氣成這樣?
母親,我與你說,趙氏就是不想趙家偌大的産業落到外人手裏,才想着讓蔚姐兒嫁過去。
這樁親事,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就這麽定下來了。”
錢老夫人冷冷的看着甯光焰,眼裏盡是失望,近乎絕望的問道:“趙永青被人割了命根,你卻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嫁過去。你的心是鐵做的嗎?”
甯光焰臉上現出慌亂,“趙氏說了,蔚姐兒嫁過去,就能掌管趙家的家業……”
錢老夫人氣急,将手裏的佛珠再次砸到甯光焰的臉上,指着甯光焰說道:“你敢!
老娘告訴你,你膽敢這麽做,老娘就拿着你寫下的文書,到大理寺去告你。老娘就是毀了你,也不許你害蔚姐兒。
趙氏見天到老娘跟前來鬧,她憑的是什麽?
憑的是你是我的兒,是我生的,賭我舍不得告你。
甯光焰,你給老娘記住了,你若敢合同趙氏來欺負蔚姐兒,老娘立馬到大理的去告你背信棄義,不配做人。
再有,老娘到禮部門口去數數你與趙氏這些年的所作所爲。
老娘到要看看,你做的那些醜事公于天下,你還能做多久的官!”
錢老夫人說得狠絕,這是甯光焰從未見過的。
吓得甯光焰趕忙說道:“阿娘,你别亂來!兒子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你這樣會毀了兒子,毀了陽哥兒。
母親,我與你說,陽哥兒的八字極好。
大師說了,陽哥兒是文曲星下凡,前途不可限量,未來可期。
祖父曾說,咱們甯家,三代之内,必出位極人臣的人物。
阿娘,這人一定是陽哥兒。”
錢老夫人提起身邊的拐杖,朝甯光焰揮過去,邊揮邊說道:“老娘眼沒瞎,心未盲,聽你在這兒胡言亂語。
不求實際,好高骛遠的東西,你給老娘滾,滾得遠遠的。”
甯光焰邊說邊躲錢老夫人手裏的拐杖,一直避到屋外。
錢老夫人看到屋外的甯宇與甯蔚,收起揚在半空中的拐杖,問道:“陽哥兒,蔚姐兒你們何時到的?”
錢老夫人的聲音一路往低,心裏一片慌亂。
她不願孫子孫女聽到這些。
甯光焰回頭看到一雙兒女,将目光落到甯蔚身上,讨好的說道:“蔚姐兒,你聽我說。”
甯陽伸手握住甯蔚的手臂,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後。
怒目瞠瞠瞪着甯光焰,怒喝道:“你滾,你不配爲人,我們沒有你這樣的父親。”
甯光焰看着甯陽,怒道:“反了你了,老子是你爹,有你這樣跟老子說話的。”
甯陽臉上沒有半分畏懼,有的,隻是無盡的厭惡。
“在你想着将蔚姐兒嫁給一個無根之人時,你就不配做我們的父親。
甯光焰,你給我聽好了,你最好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心思,别将主意打到蔚姐兒身上。
否則,我絕不放過你們一家子,大不了魚死網破。”
甯光焰還想說什麽,錢老夫人再次揚起拐杖,罵道:“還不滾?”
甯光焰回頭見錢老夫人的拐杖又揮了過來,趕忙往外移幾步,嘴裏說道:“走走走,我馬上就走。”
甯光焰邊往外走,邊說道:“甯宇,老子給你說,你别亂來。”
甯宇揚聲回道:“你要膽敢打蔚姐兒的主意,我就到衙門去告你!
我告訴你,甯光焰,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再有,告訴趙氏,老子爛命一條,她若敢對蔚姐兒做什麽,老子與她位極人臣的兒子同歸于盡,老子說到做到。”
錢老夫人見甯光焰還不走,将手裏拐杖擲過去,“滾,你給老娘滾得遠遠的,老娘不要再見到你。”
甯光焰灰溜溜的離開。
甯光焰邊往外走,嘴裏嘟嘟嚷嚷的罵道:“甯宇你個小白眼狼,老子處處爲你着想,你他娘的不識好人心……”
“阿爹,怎麽了?”
邵青與朱吉扶着甯陽,正往後院來。
甯光焰揮揮手,沒好氣的說道:“沒什麽,走,咱們回去。”
甯陽往後院方向看一眼,疑問道:“就回嗎?我還沒有見祖母。還有,我這一身的傷,徐府還沒給我個說法。”
甯光焰看了看甯陽,轉頭問邵青:“怎麽樣?大夫怎麽說?傷到骨頭沒有?”
邵青遲疑一下,欠身道:“回老爺,大夫檢查過了,大爺身上,除了兩根肋骨要小心些,其他都是皮外傷,未傷着骨頭,過些日子就痊愈了。”
甯光焰未聽仔細,隻當甯陽傷得不重,說道:“那就好,今兒來得不是時候,你祖母在午休,咱們改日再來。”
甯陽将信将疑的看着甯光焰,“祖母在午休?”
“我騙你做甚?走了,回去!”甯光焰不耐煩的說道。
說完,甯光焰往前走,對邵青與朱吉道:“你倆扶着陽哥兒,好生照顧他。”
甯陽回頭看一眼内院,對了邵青道:“走吧。”
甯光焰走到側門口,遇上來訪的江興昌、石景揚幾人。
江興昌見鼻青臉腫的甯光焰與甯陽,詫異的問道:“甯員外郎,你們這是怎麽回事?”
甯光焰擡手摸了摸臉,尴尬的笑笑,“沒什麽,受點小傷。江四公子怎麽來了?”
陸鵬飛邊打量邊回道:“咱們來尋英哲,甯員外郎這身傷是錢老夫人打的吧?
老夫人老當益壯,身手不凡呀。
甯員外郎幾十歲的人還被老夫人教訓,是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