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蔚與甯宇對視一眼，兄妹倆眼裏都是擔憂。
胡大夫把完脈，看眼床榻上的錢老夫人，心裏暗歎一口氣。
轉身對甯宇如實道：“脈相還是很弱，老夫人這一關太兇險，老夫先給老夫人施針。你們得有心理準備，收效甚微。”
甯蔚看着躺在床榻上渾然不知的祖母, 心一點點的往下沉的同時，對趙氏滔天的恨意随之升起。
甯宇心下慌亂，咬了下舌尖，努力讓自己鎮定。
他是一家之主，就算天塌下來，他也得頂住。
甯宇感激的朝胡大夫欠身：“在下明白，有勞胡老了。”
收效甚微又如何?隻要有萬分之一的希望, 他也要試試。
盡人事, 聽天命。不也得先盡力？
胡大夫讓弟子将醫箱拿過來，從醫箱裏取出銀針，開始給錢老夫人施針。
甯蔚見胡大夫将銀針根根紮在頭上，心裏的擔憂又多了幾分。
屋裏的人靜靜看着胡大夫施針，大氣也不敢出，生怕擾了胡大夫。
一套針施下來，胡大夫的額頭上有了一層薄汗。
胡大夫收針後，說道：“老夫之前開的方子，想法給老夫人喂些，明兒老夫再過來。”
甯宇欠身道謝，送胡大夫出去。
甯蔚看眼面色灰白的祖母，轉頭看向冬卉，“按胡大夫交待的, 将祖母的藥煎上，一會想法喂些進去。”
冬卉曲膝應下。
甯蔚看向姜老太太，說道：“姨祖母, 讓沈嬷嬷扶您去隔壁歇歇，可好？”
姜老太太知道自己在此也幫不上忙, 反倒是有些礙手礙腳，邊點頭邊起身道，“好。阿蔚，你也别過于擔心，德美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挺過來的。”
姜老太太離開後，甯蔚将其他人也打發了出去，隻留下錢老夫人屋裏的幾個丫鬟在跟前伺候。
甯蔚坐到床邊，伸手握住錢老夫人的手，将其擡起來挨着自己的臉。
輕聲道：“祖母，咱們說好的，您要看看着兄長金榜題名，看着兄長大婚，看着蔚兒出閣的，您得說話算數。
蔚兒知道您累了，您想歇歇，蔚兒讓您老睡睡，您睡會就醒過來好不好？
祖母，您是蔚兒與兄長的天，兄長離不得您, 蔚兒也離不得您。您别抛下兄長與蔚兒好不好？”
悅娘看着淚流滿面的甯蔚, 心裏一陣酸楚。
她是老夫人的賠嫁丫鬟，卻是半年前才回到老夫人身邊。
一度，她曾怨老夫人，怨老夫人眼神不好，将虛情假意的楊世珍當着心腹。
當大小姐将楊世珍與趙夫人的詭計識破，将楊世珍一家子打發後，悅娘從心裏敬佩大小姐。
回到老夫人身邊的這半年，她看着大小姐如何從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府裏脫離出來，看着大小姐一點點的将這個家撐起來。
老夫人被趙夫人氣暈過去，悅娘驚慌、難過，甚至憤概，但是她沒有掉淚。
可看到大小姐悲傷的樣子，悅娘鼻酸眼熱的，眼淚頓時掉了下來。
悅娘擡頭見冬卉端着藥進來，擡手抹下眼角，開口對甯蔚說道。“小姐，老夫人的藥來了。”
甯蔚将錢老夫人的手放下，起身坐到床沿邊，對悅娘說道：“過來幫幫我。”
悅娘看過來，立即明白甯蔚的意思，忙說道：“大小姐，讓老奴來吧。”
甯蔚搖搖頭，“我來。你來幫我将祖母扶起來就行。”
甯蔚不曉得祖母是否能再醒過來，她心裏很怕，她怕祖母像上一世那樣舍她而去。
甯蔚心裏清楚，若沒有祖母的維護，她與兄長早不在人世了。
祖母護了她兩輩子，她還未好好孝順祖母，她不想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
甯蔚的心好痛，事關祖母的事，她不想假手于人，隻想親力親爲。
好像隻有這樣做了，她心裏的愧疚與遺憾才能少一點點。
悅娘上前，将錢老夫人扶起來，讓其靠在甯蔚身上。
甯蔚摟着錢老夫人，繼續吩咐道：“多拿些幹帕子過來。”
丫鬟趕忙轉身去拿帕子。
甯蔚一手摟着錢老夫人，一手往錢老夫人脖子處墊幹帕子。
悅娘見了，趕緊過來搭把手，幾人合力給錢老夫人喂藥。
錢老夫人不知吞咽，進嘴的藥順着嘴角往外流，一碗藥下去，吃下的少之又少，絕大部分都流了出來。
甯蔚垂眼看着懷裏的祖母，用帕子爲她擦了擦嘴角，問道：“藥湯還有嗎？”
冬卉說道：“回小姐，廚房還有大半碗。”
甯蔚想都不想，脫口說道：“端來。”
冬卉轉身出去，不一會，端着大半碗藥進來。
這一回，甯蔚先用手捏開祖母的嘴，讓悅娘倒大半勺藥進去，立即将祖母的嘴閉上。
錢老夫人的嘴角依然有藥湯流出，感覺比之前少了一些。
“這樣喂，祖母好像能吃下去一些。”甯蔚看着悅娘擦湯藥的手說道。
悅娘點點頭，“确實比之前多吃些。”
甯蔚擡頭看向冬卉，吩咐道：“再去煎一副藥，等會就按這個法子來喂。”
冬卉點頭應下，轉身去煎藥。
甯蔚也不回屋，就在錢老夫人的屋裏住了下來，衣不解帶的伺候起錢老夫人。
接連幾日，胡大夫都登門看診。
起初，胡大夫把完脈都是微微搖頭，脈象太弱，就差讓甯宇準備後事了。
第五日，胡大夫過府來，依然是先到錢老夫人的屋子來給老夫人把脈。
這一回，胡大夫将手搭上去，感覺錢夫人的脈搏比之前有力了些。
胡大夫微微一愣，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緒，重新開始把脈。
脈象确實比前幾日強了些，雖然隻是一點點，好過之前有近于無的将死之相。
甯蔚的眼睛一直盯着胡大夫，将他的動作納入眼底，心裏頓時有了希盼。
緊張的問道：“胡老，怎樣？祖母今日是否好些？”
胡大夫也不瞞着，如實道：“皇天不負有心人，老夫人的脈象比之前有力些，是好事。
老夫今日再給老夫人施一回針，依然是之前的藥方，再給老夫人吃上一日。”
甯蔚千恩萬謝，立即吩咐冬卉去煎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