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隔離服和短袖短褲形成了鮮明對比,讓雙方看起來就像是來自兩個世界的人,當兩人被送上懸浮車時,陸湘隔着隔離服的防毒面罩瞪了宋岚好幾眼,她希望現在有一個獨立、私密式的審訊室,能讓她把宋岚抓進去好好審訊一番。
她早就知道宋岚腦回路清奇,卻沒想到他竟然離譜到了這個程度。
前所未有的傳染病當頭,這兩人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在街上散步,手裏拿着一個啃了一半的蘋果。
用醫療隊長的話來說,這就和直接啃病毒沒什麽區别。
“你們别說的這麽惡心,這是蘋果,還挺甜的!”
宋岚提出抗議。
蘋果是商會特供的,在綠洲這一幹旱地區本就不常見,現在又爆發了傳染病,這可絕對是稀有産品,被這些無良醫護人員一說,他頓時覺得手裏的蘋果不香了。
『虛無』則沒受到影響。
他啃得比較快,在懸浮車降落前,他就幾大口把蘋果給啃光了。
飯後一水果,再在街上悠閑地溜達一圈,這是重要的養生哲學。
醫護人員忽略了他的抗議,懸浮車抵達目的地的第一時間,他們顧不上與政府官員的會面,先找了一處場所,對兩人進行了抽血等化驗。
他們毫不掩飾自己激動的情緒。
免疫者!
這飯後在街上溜達的兩人無異于T病毒全面爆發後,人類之中出現的免疫人群,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專家預計人們無論在面對多麽嚴重的病毒,最終都會有10%左右的人數幸免并産生抗體。
隻是他們萬萬沒想到自己抵達綠洲的第一個晚上,就遇到了如此珍貴的免疫者。
這本是一次死亡之旅,但兩人的出現卻爲他們,不,應該說綠洲的所有人都帶來了希望。
當看到化驗結果的刹那,醫療小隊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化驗結果顯示兩人一切健康,不但沒有被傳染的迹象,而且就連現代人經常有的毛病都沒有染上哪怕一項。
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你恐怕很難找到比他們倆還要更健康的人了。
當被醫護人員詢問道健康的秘訣時,熱心市民宋某表示,這和他一貫健康的生活作息有關。
每天飯後堅持散步,規律作息,不抽煙,酒也淺嘗辄止,每天睡覺前會嘗試柔軟操,絕不把壓力和疲勞留到第二天,義體醫生都說他很正常。
宋岚的體檢報告最終落在了陸湘手裏,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更加仔細。
啓明星學院也提供了醫學類的選修課,隻要認真學習,畢業前通過義體醫生資格測試不成問題。
将每一項指标閱讀完畢之後,她終于确信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猜測。
宋岚的體力差和經常腰疼都是裝的。
實際上這家夥的耐力都快要比得上業餘賽事的運動員了。
當然,宋岚關于養生的分享并沒能打動在場專業的醫生,他們承認規律作息對人體健康有着積極的影響,但免疫傳染病絕對存在别的不爲人知的原因。
但他們現在實在時間有限,綠洲官員還在會場等待着他們,爲了防止這兩人一眨眼溜達不見了,他們以醫療原因将兩人直接帶去了會場。
現在綠洲所有人的命運都寄托在了兩人身上——爲了讓兩人配合醫療小隊的行動,小隊長如此奉承兩人。
會場的氣氛又将所有人拉回了現實。
外交執行官缺席了本次會議,原因是他的女兒不幸染上了傳染病,目前症狀已經惡化到了晚期,這位悲痛交加的父親希望留在家裏陪伴女兒渡過最後一段時間。
在小隊進入會場之後,陸湘便自然而然留在兩人身邊。
“說吧,你今天又是抽了什麽風?”
她可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和宋岚見面。
“我這是在協助你們的工作,你沒看到嗎,他們在見到我之後就差開香槟了。”
爲人們帶來希望便是執法者與熱心市民的職責所在。
兩人就這麽大眼瞪小眼維持了好些時候,宋岚順手把啃完了的蘋果核遞給陸湘,陸湘條件反射地轉手将蘋果核丢進垃圾桶,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在家裏的時候。
“隻是這樣?”
“仔細想想吧,如果我們不來他們會怎麽做?現在整個城市都充斥着高濃度的病毒,他們恐怕會以等待病毒濃度降低爲理由,留在隔離區,等外面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再象征性地出去提取樣本。”
這樣的辦事效率,足夠讓整個裏拉都變成一個死城。
陸湘陷入了沉默,她知道宋岚說的是事實,除了主動請纓的隊長之外,其他人都是被迫參與了這場行動,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将查清傳染源作爲目标,滿腦子都在想該如何活下去。
而在第三次戰争前,名爲黑死病的瘟疫爆發時期,當時醫學水平極度落後人們就想出了一個辦法——将村子封鎖隔離,等所有被感染者都死光了,病毒的傳播途徑也就消失了。
至少這場突如其來的感染病要比科幻片裏的喪屍病毒好一些,他們至少不必擔心被感染者死而複生,變成喪屍來攻擊其他人。
“所以這些人還得仰仗咱們培養的醫生姐姐們,在他們忙于開會應酬的時候,它們已經完成了初步的調查。”
“結果如何?”
陸湘不得不承認,宋岚雖然腦回路清奇,但辦事卻往往很靠譜。
“反抗軍那邊的幹部級以上的成員都沒有被傳染,死亡的大多都是普通人。”
如果說裏科特的幸免和他們有關,那麽反抗軍提供的信息則爲他們提供了重要的參考,“不僅如此,在羅莎莉把她的部隊和牌友聚集到一起之後,反而傳染病沒有在營地裏繼續擴散。”
“等一下,羅莎莉是誰?”
陸湘的目光突然間銳利了許多。
這個名字和雪之魔女艾希一樣,聽起來就像是胸很大的反抗軍女幹部。
“一位牌友,同時也是第一屆鬥邪惡組織大賽冠軍。”
“身材是不是很好?”
“是的……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陸湘皺起了眉頭。
她覺得這至少算得上重點之一——這隻呆呆鳥對于異性總是有極強的吸引力,她前段時間還聽伊萬提到過,鸢尾花财團的女仆長和第一區暴恐機動隊的隊長都對他念念不忘的。
“重要的是,或許他們已經找到了免疫這場傳染病的關鍵。”
“靈能。”
陸湘決定把招蜂引蝶的問題記錄到小本本上,眼下還是先解決正事。
等解決了傳染病的威脅,再找個私密的審訊室把呆呆鳥抓進去好好審訊一番也不遲。
她繼續說道,“反抗軍是目前靈能力者占比率最高的人群,幾乎每一個幹部都是靈能力者。”
這讓她不禁重新開始審視醫療隊長在懸浮車上說的一番話。
這場傳染病就像是擁有生命,它存在方式以及傳播的效率,與其說是天災,更像是人禍。
她查詢了『靈魂之海』。
其中最符合時醫生所說的城市便是第十九區。
時間要追溯到多災多難的黑暗時代,聯合政府的版圖上曾經還有着一個位于沿海的港口城市。
據記載,十九區曾經是聯合政府面向盟約國的重要港口貿易口岸之一,同時也是内陸海産品的主要供給者。
而現在,這座氣候宜人的港口城市已經徹底從聯合政府的版圖中消失了,那裏變成了無人居住的死區。
『靈魂之海』并沒有記錄十九區毀滅的原因,但如果裏面的信息是真實的,那麽造成了十九區毀滅的人,無疑是黑暗時代中最危險、最兇惡的罪犯。
迄今爲止,他們還沒遇到過毀滅過一個城市的“陰影”。
更讓陸湘擔心的是從綠洲傳染病爆發的速度與緻死率來看,它的能力似乎又得到了進化。
“這場傳染病,是通過某種能力傳播開的。”
“關于這件事……”
宋岚擡起陸湘被隔離服包得嚴嚴實實的胳膊,将一枚小巧的石頭放在了她的掌心。
觸碰到石頭的瞬間,陸湘的心髒猛烈地跳動了幾下,那是陌生而又熟悉的力量。
“這隻是其中一枚殘片,如果說像這樣的殘片一共有150片的話,那麽壞家夥們應該已經掌握了其中的149片。”
這極有可能也是對方的能力得以進化的原因所在。
從毀滅一個城市,進化到了一天之内癱瘓整個國家,而這或許還不是這場病毒的極限。
對方在等這份力量真正的主人來到綠洲,親自完成這一“實名制解綁”儀式。
“但越是這種時候,我們越不能慌。”
“我看你确實一點都不慌,還有心思飯後在街上溜達啃蘋果。”
“這可是重要的提示,傳染病的抗體與靈能有關。”
這場傳染病病對于沒有覺醒靈能的普通人而言無疑是緻命的,與靈能力者待在一起隻是不得已的辦法,反抗軍不可能永遠留在綠洲,這裏的人民需要找到一條屬于自己的出路。
“你的意思是……”
“如果想個辦法能讓所有人都成爲靈能力者,這場傳染病就不攻自破了。”
“啊,這可不容易。”
『虛無』适時介入了這場談話,通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已經和宋岚建立起了……不,更準确地說是恢複了曾經的默契,“至少也要創立一個教會吧。”
兩人開始了一問一答的模式:
“對了,老虛,那時候教會靈能力者的比例是多少來着?”
“100%,雖然有些蛐蛐品相不好,也沒什麽天賦的樣子,但姑且也能被稱之爲靈能力者。”
“可如果要創立教會的話,就必須有一個被所有人都認可的神靈吧?最近鹹魚理念的傳播遇到了瓶頸,教義也沒法運用于這種特殊時期,這裏的人們信仰的是生命之神。”
……
陸湘扶額,這兩人的一唱一和已經有些浮誇了,她歎氣道,“說吧,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爲他們提供建議。”
“建議?”
“建議的具體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讓他們發自内心地相信這麽做能度過這場瘟疫,不要小看了神的指引,哪怕隻是‘一天一蘋果,疾病遠離我’這樣的小貼士,或許都能幫助人們度過一場災難。”
幾人的談話被突如其來的騷動所打斷。
騷動來源于會場門口,身穿隔離服的工作人員嚴陣以待,但面對試圖闖進會場的男人,他們又不敢采取太過嚴厲的手段。
闖入者穿着西裝,白色的襯衣早已被血染紅。
他的左臉潰爛了一大塊,通過腐壞的組織能清楚地看見他的口腔組織,血液順着男人的眼眶和耳洞流淌下來。
病毒感染,而且已經接近了晚期。
綠洲醫療部門的發言人在感染身亡前面向媒體表示,所有的感染者會在1個小時之内死亡,他們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被感染者隔離起來。
雖然殘酷,卻也是眼下唯一的限制傳染病蔓延的方式。
“是綠洲的外交執行官。”
陸湘認出了男人的身份。
不久之前,他們接到通報,稱執行官将會缺席今天的會議,他希望陪女兒走過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
不出意外的,這也讓他成爲了被感染者。
“讓我進去,我有重要的消息……”
男人上氣不接下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器官正在迅速衰竭,病毒已經通過呼吸道蔓延至他的全身,西裝襯衫下的皮膚早已潰爛得千瘡百孔,膿血将他的衣服所浸透。
女兒的死亡給他帶來了極大的觸動,讓拼勁最後一口氣,趕來了會場。
他有一個重要的信息。
“對不起,我很抱歉。”
視線逐漸模糊,在安保人員的阻撓下,他脫力地栽倒在冰冷的地闆上。
他的餘光看見了一些幻影,時間仿佛倒退回了許多年前,他看見了女兒的身影從他身側跑過,在不遠處停下了腳步,等待着他跟上去。
“病毒是……病毒是公司,綠洲和平公司……”
當視線徹底淹沒于黑暗之前,他看見一個腳步走向了自己。
整個大廳都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
那個人也穿着厚重的隔離服,她站定在了自己面前,彎下腰,将一個物件放置到了自己面前。
一個紅蘋果。
色澤透亮,上面還沾染着水珠。
“吃吧,這應該能讓你好受一些。”
小劇場其兩百八十二:
某年某月某日周一,上午
夜鹭總是對于這位家庭的新成員很上心,在得知了小寶寶就是偷竊零食的罪魁禍首之後,她竟然沒有做出任何過激行爲。
若是換了别人,她非得從對方身上炫下兩大塊肉來。
這天,宋岚和陸湘剛去上班,她便又湊到了嬰兒床前。
“來,跟我念,姐姐,姐~姐~”
說話的同時,她手裏還捏着一片番茄味的薯片。
小寶寶對于酸味非常敏感,番茄是成爲她最喜歡的食物。
而番茄和薯片混雜在一起,就成爲了陸湘和小寶寶共同喜愛的零食。
小寶寶天賦驚人,才學會爬沒幾天,就能從嬰兒床上蹦跶起來用嘴巴搶東西吃了,每次在嬰兒床邊逗小寶寶玩時,夜鹭都覺得有種釣魚的樂趣。
“姐、姐!”
小寶寶嘴邊沾滿了薯片的殘渣,剛長出來的牙齒把薯片咬得嘎吱作響。
“很好。”
夜鹭的眼睛滿意地彎成了月牙狀,“小寶寶快長大,等你再長大一些,姐姐教你如何在天上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