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湘,你在幹什麽呀陸湘!
她揉了揉臉,反問自己。
身爲一名正直的執法者,本應該堅決地與詐騙分子劃清界限,積極打擊他們的一切行動,可就在不久之前,她竟然聽取了一位職業詐騙犯的建議,黑進了綠洲公職人員的義體操作系統,向他的腦海裏植入了一個想法。
從技術角度而言,這并不困難,但卻違反了她内心的良知。
因爲她知道,一旦這個想法紮根,将會對那個人的人生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在黎明到來前夕,魯特城的确迎來了足以載入綠洲曆史的變故。
睡夢中指揮官被急促的腳步聲驚醒,家中的仆人慌慌張張地闖進了這間裝修得猶如皇宮般的屋子,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壞消息。
教官不知今天突然間抽了什麽風,天還未亮就帶着一群人直奔他的宅邸而來,全副武裝的士兵将這間屋子圍堵得嚴嚴實實。
指揮官故作鎮定地穿好衣服,總算在部下闖進來之前洗漱完畢。
“我還以爲加入教會至少能讓你消停一會兒。”
他用嚴厲的眼神審視着教官,“戰争在即,你們的大主教應該不會允許你做這種無意義的事吧,裏科特?”
對此,指揮官十分笃定。
人的地位一旦到了一定層次,就會接觸到這個世界真正的遊戲規則。
而在綠洲,政府軍、生命神教、兄弟會以及綠洲和平公司,本質上都是相同的,相同的利益将他們緊密地維系在了一起,也隻有那些心存不切實際幻想的愣頭青會産生挑戰規則的荒誕念頭。
生命之神并不存在,那隻不過是用于籠絡人心的手段。
硬要說的話,在綠洲這個地方,掌握了權力的人,便是生命之神。
“長官,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這麽稱呼您。”
盡管昨夜隻小睡了不到兩個小時,教官卻覺得自己從未像現在這般清醒過。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正在做什麽,也知道這條道路将要通向何處。
而他現在所要做的,就是與時間賽跑。
“我想知道,您所接到的與反抗軍全面開戰的命令來源于何處?”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指揮官不過是這條利益鏈中的走卒,真正在幕後操縱着一切的另有其人。
“這不是你應該打聽的事,現在,從我家裏滾出去。”
指揮官兇相畢露,呵斥道,“給我擺正你的身份。”
“在我趕來您的宅邸前,去了一趟你的辦公室。”
教官說着,拿出了一枚數據芯片。
虛張聲勢。
指揮官很想這麽說,他這些年來與兄弟會、綠洲和平公司的往來都經過了最高級别的加密,别說區區一個營地的教官,就算是頂級黑客潛伏進了他的辦公室,也會束手無策——這是綠洲和平公司的精英對他的承諾。
可眼前的情形卻讓他心裏泛起了嘀咕。
“依照綠洲的法律,這裏面的證據足夠将你送上審判席。”
雖然對于指揮官平日的所作所爲早有預感,但是當裏科特看見這上面一段段的記錄與金額往來後,内心依舊産生了無與倫比的震動。
對方的所作所爲簡直與那些戰亂地區的軍閥無異。
人口販賣,違禁藥品流通,器官販賣……
幾乎所有被記錄進綠洲法律的罪行,都有長官的影子。
他輕而易舉地便找到了這些罪證,這便更加證明了昨天晚上聆聽到的指引并不是醉酒後産生的幻覺。
“現在,我要依照綠洲的法律将你逮捕歸案。”
魯特城沒有執法者這樣的部門,在非戰争時期,本地駐軍便充當着這樣的角色。
“真是愚不可及。”
指揮官深吸一口氣,他的視線從裏科特身上移向了其他人,“你們還愣着做什麽?裏科特教官瘋了,把他帶去義體醫院或者别的地方,他需要治療。”
這一連串的對話讓他已經有些無語了。
他真的懷疑裏科特一定是精神錯亂了,竟然會像一個的初來乍到,根本搞不清楚的蠢貨一樣試圖用綠洲的法律對他的所作所爲予以制裁。
像他這樣的人,從來不屬于法律的管轄範圍。
退一萬步講,裏科特真的黑進了綠洲和平公司的數據庫,從裏面找出了一些不利于他的證據,可哪怕把所有的整局公之于衆,也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因爲這是圍剿戰争之後的綠洲。
曆史已經證明了一切。
那些曾經像裏科特一樣,想要在這片土地上掀起變革的人,已經全部變成了屍體,到了現在恐怕已經沒多少人還能記得住他們的名字。
裏科特這個名字也沒什麽特殊的,人們很快便會将其遺忘。
指揮官不想再在把時間浪費在裏科特身上了,這群不速之客嚴重影響到了他的心情,他現在需要去酒窖裏取出一瓶珍藏,再配上一些魚子醬來緩解今早糟糕的心情。
然而這一次,卻沒有人響應他的命令。
反倒是裏科特使了個眼色,兩名士兵上前一步,一左一右地鉗制住了指揮官的肩膀。
“你們瘋了!”
指揮官難以置信,他不明白。
裏科特可能腦子被驢踢了,畢竟這人平時就神神叨叨的,但爲什麽其他人也都跟着裏科特一起瘋了?
這場僵持并未持續太長時間。
指揮官的臉都被氣歪了,但他也很清楚這種時候硬碰硬對他不利,因此他也隻是象征性地拉扯了幾下,然後給予了裏科特一記惡狠狠的眼神。
關押隻是暫時的。
綠洲和平公司和裏拉的政客們會想辦法把他撈出去。
而到了那時,他要親手把裏科特,以及今天所有的參與者送去“豬圈”,然後看着“豬圈”的管理者用最殘酷的手段來解他心頭之恨。
“長官,我希望你仔細思考一下我的問題。”
裏科特說道,“下一次見面時,我想知道是誰發布的命令。”
在那之前,還有許多事等着他完成。
魯特城的人們都在等待一個答複,他率人闖進指揮官宅邸的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因此在将惡貫滿盈的指揮官送進牢房之後,他需要登上鍾樓,面向所有魯特城居民宣布這個城市變化。
“等一下,教官。”
聽見了他的打算,部下連忙拉住了裏科特的胳膊。
鍾樓是魯特城地标性的建築,也承載了這個城市最爲黑暗血腥的曆史。
在圍剿戰争初期,無數發誓要與兄弟會抗争到底的有志之士都曾登上過鍾樓,向人們講述着他們的決心,展望着這個國家的未來。
但最終,鍾樓卻成爲了用于懸挂屍體的停屍房。
兄弟會将那些殘害得已看不出人形的軀體懸吊在了鍾樓之上,用于警告所有試圖反抗他們的人,從那之後,鍾樓便成爲了人們眼中的不祥之地,即使時隔多年,但每每經過那裏,人們便會恍惚間看見被懸吊于鍾樓之上的殘軀。
“我們還有很多辦法,比如錄制視頻,或是邀請記者來軍營采訪……”
部下說道。
當登上鍾樓的那一刻,能夠看見教官的便不止有魯特城的平民,兄弟會的殘黨,以及指揮官的同黨都會在場。
“這是我必須完成的使命。”
裏科特隻留給了衆人一個堅毅的眼神,“我必須去鍾樓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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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無』惬意地坐在陽台的躺椅上,這是商會爲他們提供的住處,陽台正對着鍾樓的方向,在這裏可以清楚地看見那一邊熱鬧的景象。
今天的魯特城格外熱鬧,就連那些原本計劃着逃難的人們都折了回來。
時隔多年,又有一個不怕死的人登上了鍾樓。
魯特城軍營的教官,算不上什麽出名的大人物,但是就在他登上鍾樓之前,率人闖進了指揮官的家裏,把這個臭名昭著的軍閥送進了監獄。
這讓人們短暫地想起了圍剿戰争,在戰争初期,他們的确滿懷希望。
“我覺得,你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虛無』有感而發。
截止目前,一切都朝着宋岚計劃好的方向發展着。
魯特城的人們做夢也想不到,這場浩浩蕩蕩的變革源于昨夜發生在酒吧裏一場對話。
沒有處心積慮的謀劃,一切都發生得如此突然。
裏科特立于鍾樓頂端,振奮人心的演講一度跨越了幾條街區,傳到了這裏。
“該不會演講稿也是你寫好的吧?”
“當然不是。”
宋岚搖頭,他可是連月度工作報告都懶得寫的人,又怎麽可能專門去爲别人寫演講稿?
他對待工作報告的态度就是随便在網上複制黏貼一片提交上去,然後責任心過強的陸湘就會忍不住幫他修改。
他自然也斷斷續續地聽見了裏科特的演講,“登上鍾樓和演講都是他自己的主意,說不定他是這方面的天才。”
“天才?”
『虛無』倒是覺得裏科特的行爲放在其他人眼裏恐怕是個不折不扣的蠢材,“區區一個軍營的教官,竟然妄圖挑戰真正的掌權者。”
不過他倒是有些理解宋岚昨晚讓他多看看曆史的深意了。
這個國家曾經也有許多像裏科特一樣的“蠢材”。
那還要追溯到圍剿戰争之前,那時向兄弟會挑戰的人地位要比裏科特高得多,可即便如此,他們也沒能赢下那場戰争。
所以『虛無』越來越好奇了,這場由裏科特掀起的變革,最終将會以何種方式收尾。
“你說的也有道理,教官的身份确實有些太低了,号召力實在有限。”
此刻聚集于鍾樓前的人們以看熱鬧居多,還不乏有好事者設立賭局,猜測裏科特的屍體會在幾天後被人懸吊于鍾樓之上。
随着一陣突然爆發出的驚叫聲,這場賭局有了結果。
答案是此時此刻,就在他們眼前。
狙擊槍沉悶的聲音劃破天際,大口徑的威力足以将人的腦袋轟碎。
所有人都看見了在鍾樓上綻放開的血霧,振奮人心的演講也戛然而止,位于鍾樓邊緣的身體也如斷線了線的風筝般墜落而下。
意料之中的結局。
甚至相比于他的前輩們,被狙擊槍一槍打爆腦袋,裏科特所受的罪要輕了許多。
“可惜了,是一隻好蛐蛐。”
『虛無』說道,“看來那些人沒打算讓他活過今天。”
“征兵啓事上怎麽說得來着?”
宋岚瞥了一眼墜落着身體,這個過程正在被拉長延伸,時間的流速在這一刻變得極爲緩慢,讓所有位于鍾樓之下的人們都得以親眼見證了這一完整的過程。
他拿出征兵啓事,讀了起來,“上面說相傳那些受到生命之神賜福的人,在戰場上猶如戰神,任何傷口都能在短時間内愈合,他們會不知疲倦地向敵人發起進攻,即使窮兇極惡的反抗軍也無法阻止他們的腳步。”
這也正是鍾樓前的人們所看見的景象。
他們看見裏科特破碎的腦袋在下墜的過程中一點點還原,并最終恢複了原樣,整個過程可以用血腥獵奇來形容,卻沒有人移開視線。
裏科特的身體終于摔落在了地上。
幾秒之後,他睜開了雙眼,用手撐起了身體,在衆目睽睽之下重新站了起來。
即使是他,也産生了不真實的感覺。
當他登上鍾樓時,便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而從理論上來說,當狙擊槍的子彈從他的眉心穿過時,他就已經死了。
常理無法解釋的奇迹,此刻上演在了所有人眼前。
“老宋,你小子——!”
這一刻,『虛無』終于明白了宋岚打的算盤。
當奇迹發生之時,裏科特便也徹底告别了過去的自己。
鍾樓前的所有人一起見證了他蛻變的過程。
“别看我,這都要感謝綠洲和平公司的鼎力支持。”
是公司不懈的努力和慷慨解囊才讓生命之神這一概念紮根在了每一個綠洲人的腦海裏,而就在剛才,他們用一枚狙擊槍的子彈向所有人證明了一件事。
生命之神,
是真實存在的。
感謝超高校級的做夢人打賞的100起點币!
小劇場其兩百七十九:
某年某月某日周六,下午
名偵探陸湘又一次偵破了一起重大盜竊案,經曆了一個下午的調查,她最終捉到了竊賊。
當竊賊被發現時,嘴角還沾滿了零食的殘渣,用人贓俱獲來形容也不爲過。
見名偵探找上門來,小寶寶不慌不忙,咿呀呀地笑着,還将其中一包薯片遞給了陸湘。
小小年紀就學會了賄賂!
她下意識地瞥了助手宋岚一眼,這一點倒是充分繼承了宋岚的基因。
“來,告訴我。”
陸湘俯下身子,“你是怎麽把零食偷出來的?”
要知道,夜鹭可不是一般的護食,陸湘很難想象小寶寶是如何繞開夜鹭的眼睛,把零食轉移進自己被窩裏的。
聞言,小寶寶當着她的面捧起映有番茄圖案的零食,這一包零食便當着他們的面被拆解成了粉塵。
小寶寶全神貫注地盯着粉塵流動的方向,當粉塵聚向了宋岚之時,她忽然“咿呀”了一聲,那粉塵便又拼湊回了原來的樣子。
一袋番茄味的薯片落入了宋岚手中。
靈能!
雖然早有預感,但陸湘卻沒想到小寶寶居然這麽快就覺醒了靈能!
“是不是你偷偷教她了?”
陸湘本來隻是随口一問,但宋岚心虛的表情卻讓她頓時心生警覺,她立刻明白了什麽,問道,“你是不是背着我,用這招把什麽東西給藏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