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剛過,懸浮車便緩緩停靠在了商會樓頂。
“3500萬瓦,已經快要趕得上反抗軍的高級幹部了。”
見車門緩緩打開,宋岚提醒了『虛無』一聲,他們是立過字據的,倘若『虛無』執意違反約定,那麽他也隻能勉爲其難地收下這3500萬瓦了。
以他目前的工資而言,這無疑是一筆天降巨款,極大的緩解了十七區房價攀升的難題。
他還順帶着瞧了一眼裝修得金碧輝煌的建築,心裏暗道這裏真不愧是人們眼中的淘金聖地,這才剛來一天,他就通過詐……咳,合法的商業行爲,得到了一筆橫财。
“我沒錢。”
『虛無』說道,“但我聽說綠洲最近來了不少反抗軍,你先下來,到時候我捉來幾個去換錢就是了。”
實際上商會會爲他解決任何需求,他對于人類的貨币也了解得并不精細。
他對此全然沒有負罪感。
從古至今,在上層世界的覆滅到來之前,“下界”便是他們的棋盤,别說一兩人的命運,因意見不合而導緻戰争的事例也不在少數。
宗教戰争、獵巫行動……
任何一個決定,往往都會以一方的流血與覆滅作爲終結。
“而且,我敢保證你一定會對接下來的東西感興趣。”
“你确定?”
“當然。”
“那麽我們來打個賭吧。”
宋岚起身,“如果伱能拿出我感興趣的東西,我就不收你的錢了,相反,假如你拿不出來,就要付我兩倍的違約金。”
“别以爲我沒有看見你剛才的眼神!”
『虛無』喝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的信徒開了商會,就盯着我一個人薅?商會是他們的,我平時也極少與他們來往!”
他遊曆“外界”時不止一次聽說過詐騙團夥的歹毒,他們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獵物,他們絕不會滿足于隻敲一筆錢,而是要将獵物榨幹,不少受害者都在他們的驅使下,欠下了巨額貸款。
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這就是在大熱天強行讓我離開空調房的後果,我是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才随你來了這裏。”
宋岚用一副理所應當的口吻說道,“不要用看待詐騙分子的眼神看我,你應該把這理解爲聘請專家的費用,像我這樣的專家可是很難請的。”
他問心無愧,說的都是事實。
在這高達37度以上的天氣,除了陸湘,沒有人能強行讓他離開空調房。
倘若來的不是『虛無』而是其他人,不但沒法把他叫出來,反而可能獲得“穿心手刀”的大獎。
“哼,賭就賭。”
兩人一前一後,通過了頂樓的驗證通道,沿着樓梯一路向下。
走樓梯的原因是商會的電梯顯示正處于故障狀态,整棟建築也安靜得不同尋常,絲毫沒有商會熱鬧的景象,這不禁讓宋岚起了疑心。
這該不會是『虛無』的信徒經營不善,導緻商會已經瀕臨破産了吧?
好在大廳的景象很快推翻了宋岚的猜測,他們很快明白了電梯故障以及商會如此安靜的原因。
“吓我一跳,原來隻是進了劫匪。”
『虛無』懸着的心也終于放了下來,他和宋岚站在二樓,隔着玻璃看着劫匪控制住了一樓的人們,用手铐将他們铐了起來,聚集到了一起。
然而這一幕卻讓宋岚的眼前一片黑暗。
當劫匪出現的刹那,他保持了21小時23分的紀錄破滅了!
而商會保安接下來的行動還證明了這絕不是一場普通的銀行劫案,一位自認爲找到了破綻的保安摸出了藏在腰間的匕首,奮力撲向了離他最近的匪徒。
在保安的構想中,接下來的劇情應該是他割開了劫匪的喉嚨,奪下對方的槍,在其他犯罪分子反應過來之前一槍一個,讓他們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
計劃的第一步的确成功了。
鋒利的匕首刺進了劫匪的喉嚨。
『虛無』在懸浮車上向他吹噓過商會聘請來的安保人員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在綠洲這種地方,安保工作是理事會最關注的事務之一。
保安的動作行雲流水,也爲其他蓄勢待發的同事們發出了信号。
保安們就如同事先約定好了一般,同時暴起。
但他們的計劃終究沒能繼續到下一步。
被割裂喉嚨的劫匪噴湧出了大量的血液,當粘稠的液體落到地上之時,竟翻滾起了氣泡,刺鼻的氣味一直傳上了二樓。
保安先是一愣,随即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無法抽出匕首,劫匪被割裂的脖頸中仿佛有什麽東西纏繞住了刀刃。
“你不該這麽做。”
劫匪明明沒有開口,聲音卻直達他的腦海深處。
那是他從未聽到過的語言,奇怪的是他卻明白了這些語言的含義。
他也終于看清了自己的手無法挪動的原因,那斷裂脖頸出滋長出了觸須般的物體,從刀刃一直蔓延到了他的手腕。
觸感幹枯而冰冷。
本該死亡的劫匪以180°的方向轉過了腦袋。
他張大的嘴裏又有更多的觸須滋長了出來,然後便是眼睛、耳孔。
保安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整張臉便被觸須包裹了進去,它們以寄生蟲的方式鑽進了保安的五官,直至延伸進了他的大腦。
整個過程大約持續了三十秒,在此期間,無人敢動彈一下,就連一丁點聲音也不敢發出。
當觸須放開了保安之時,他的身體先是軟倒在了地上,片刻後,他忽然又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低垂着腦袋,猶如行屍走肉般朝着保險庫的方向走去。
“再不采取行動,你的人就要死光了。”
宋岚不得不提醒『虛無』。
面對這些突然出現的怪物,他反而一臉興奮。
“沒想到竟然能遇到劫匪,真是不虛此行。”
他并不關心這些保安的死活,真正讓他高興的是保安在“複活”的行動——他筆直地走向了保險庫,而他要向宋岚展示的東西就被商會保存在那裏。
這便說明了那物件與信标确實存在着某種關聯,以至于那些蠕蟲不得不冒着巨大的風險來到這裏。
“你要輸了。”
保安的性命以及商會的聲譽無足輕重,對于『虛無』來說,能看見宋岚在打賭中落敗,就足以大快人心了。
不過對于此刻位于商會一層的人們來說,他們所看見的一切無異于人間地獄。
當怪物被撕下來了僞裝,他們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落在地上的血液在他們的視線裏不停膨脹,向四處擴散延伸着,盡管他們努力後退,卻依舊無法避免被血水逼入角落的結局。
最先接觸到血液的人瞪圓了雙目,他們的力氣忽然間增長到了難以想象的程度,輕易地便掙脫開了手铐。
他們五官扭曲在了一起,身體膨脹了一圈。
未知的語言仍在他們耳邊回蕩着,似乎在指引着那些對被血水污染的人,抑或是對于新生兒的禮贊。
在漫長的轉化過程之後,這些身高近三米,雙臂粗壯如樹樁的人形怪物占據了整個一層。
不停回蕩着的充滿了歡愉。
劫匪們相互慶祝着這一刻的到來,他們所帶來的并非死亡與殺戮,而是将“父神”的種子平等贈予了每一個人,讓這些迷途的羔羊們能夠像他們一樣回歸“父神”的懷抱。
直到,這場慶典中出現了某些不和諧的因素。
他們聽見了腳步聲。
有兩個人正沿着樓梯一路向下。
短暫的遲疑過後,更多的觸須出現了,它們朝着兩人招手,迫不及待地邀請兩人加入這場慶典,沐浴在“父神”的恩澤之下。
血水蔓延的速度越來越快,增長的觸須也終于觸及到了兩人之前。
這一刻,它們感受到了至高無上的榮耀。
它們不知道這種感覺究竟從何而來,但卻又是如此令人着迷,仿佛它們所能想象到的一切美好事物都集中于此,它們終于在這場漫長的旅途中找到了存在的意義,生命的價值在這一刻到達了頂峰。
然而在這令人戰栗的滿足感過後,迎接他們的卻是空虛與黑暗。
想象力的極限止步于此,在那終點之後他們看不見任何東西,就連“父神”都再也無法爲他們指引前路。
“帶我們去保險庫。”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個聲音打破了這個空洞而又虛無的世界。
所有飄散的意識都回到了原處。
時間止步于匕首割開喉嚨的瞬間,完成了轉變的人群回到了原處,他們惶恐不已的神态還留存在臉上。
就在剛才,他們做了一場相同的噩夢。
他們夢見劫匪被割裂的喉嚨裏長出了觸須般的物體,流淌到了地上的血水開始了無休止的蔓延,所有觸碰到血水的人都扭曲成了人形的畸變怪物。
這讓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劫匪。
刀刃割開了他的喉嚨,粘稠的血液也的确流淌到了地上,持刀的保安也像他們一樣愣在了原地,沒有繼續采取下一步行動。
他們等了很久。
夢境中的觸須沒有出現,觸目驚心的傷口與劫匪耐人尋味的神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當死亡降臨之時,他的臉上卻隻剩下喜悅。
人們很快發現,所有的劫匪都被“凍結”在了這一刻。
“我說,帶我們去保險庫。”
『虛無』的聲音将手持匕首的保安拉回了現實,
保安還想說些什麽,但在看見『虛無』的刹那,便立刻點頭,帶着兩人朝着保險庫的方向走去,甚至顧不上去清洗掉手上的血迹。
“出去吧。”
打開保險庫的大門,『虛無』冷淡地囑咐他了一句。
大門緩緩關閉,他才說道,“看來遭遇銀行劫匪也沒什麽有趣的。”
作爲那些蠕蟲的“選民”這些劫匪沒能掀起任何波瀾,亦沒有爲他帶來任何耳目一新的東西。
那狂熱的信仰最終也未能經受住考驗,如此輕易地便走向了毀滅。
這讓『虛無』不得不向宋岚求證,“一般被派來執行任務的,應當是他們之中的精銳才對吧?”
他用自己推敲,倘若他要派人去蠕蟲或者機械疙瘩的地盤偷取某件重要的物品,必定要精挑細選一番,像瓦迪姆那樣品質低下的“蛐蛐”都不夠格,而在他看來,這些蠕蟲的選民甚至還不如瓦迪姆。
“風格不同,他們走的是爆兵流,而且這裏面還存在着屬性克制。”
作爲資深專家被聘請來的宋岚發表了看法。
蟲群向來不以單兵作戰能力著稱,隻要給予它們足夠的時間,吞噬者便能在任何地方建立蟲巢,接着發動蟲海戰術。
他相信如果不是剛才那些觸須點子背,剛來魯特城就遇到了『虛無』,要不了多久,城裏等待他們的恐怕就是一支畸變怪物大軍了。
“屬性克制?”
“它們擁有極高的愈合能力和物理抗性,一般的手段沒法殺死它們,而你則恰恰是克制它們的精神攻擊。”
“怎麽感覺你似乎很了解它們?你經常和這些蠕蟲打交道?”
“朋友,時代變了,現在融合三者的優勢才是正道。”
“融合三者優勢……你是不是又在從事什麽古怪的實驗?”
短暫的驚訝過後,『虛無』看向宋岚的眼神充滿了懷疑。
宋岚對“又”這個字很不滿意,别把他形容得像個前科累累的瘋狂科學家似的,他現在懷疑『虛無』可能也是一個隐藏得極深的小黑子,如果考慮到他的身份,『虛無』甚至有可能是黑粉群的創始人!
“也難怪那些蠕蟲會對咱們的東西感興趣。”
『虛無』在宋岚開口之前轉移了話題。
朋友歸朋友,但他可不想介入到宋岚那些古怪的實驗之中。
過往的教訓曆曆在目,後者上一次實驗的結果就是一把火點了整個上層世界,讓自己也消失了數十年之久。
“這是商會的考古隊在遺迹中發現的。”
保險庫的盡頭是一個展櫃,一枚亮閃閃的石頭被陳列于其中。
蠕蟲的選民,正是爲此而來。
『虛無』邊走邊說,“他們認爲這枚石頭引發了奇迹。”
在勘探的過程中,有人聽見了若有若無的輕語,那輕語将他們指引到了遺迹深處,“他們說,這是一枚能夠讓死者複生的奇物……如何,這個能力你應該再熟悉不過了吧?”
小劇場其兩百五十三:
某年某月某日周五,清晨
反情報部門的巡查結束了,摸魚教衆們有驚無險地度過了這一場嚴冬。
當清晨的曙光降臨于人間,他們忘我地慶祝着。
教徒們一緻認爲《陸湘誇誇群》起到了扭轉戰局的作用,這個名字不僅巧妙地騙過了大魔王,還增加了他們的凝聚力讓他們變得空前團結。
他們覺得隻要這個群還存在一天,他們就能繼續與大魔王的勢力抗衡。
這燈塔般的組織,就如同小說裏的“鳳凰社”一般!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慶祝戰争全面勝利之時,宋岚已經想要解散這個群了。
摸魚教的确赢得了這場戰争的勝利,但宋岚卻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嗯?爲什麽要解散群?”
陸湘不解地問道。
她的小号一直都潛伏在群裏,偶爾瞧瞧沙雕群友們的聊天成爲了她最近快樂的源泉。
因爲這些聊天記錄最終都會成爲迫使宋岚乖乖就範的“證據”。
“你的摸魚教赢得了戰争,你難道不高興麽?”
“任何勝利都是有代價的。”
“可這就是你一追求的雙赢的結果,雖然這次巡查沒有任何成果,但我過的很愉快……如果你執意要解散這個群也不是不行,那就通過擲骰子決定吧。”
陸湘取出了自己準備好的骰子。
上面是1-6的數字。
“擲出20的話,就聽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