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四中立國的事件發生前,沒有人了解虛空。
和“老鼠”的幾次照面讓伊萬意識到了一件事——就連“老鼠”本人對于虛空的存在也一無所知,他似乎并不能随心所欲地駕馭曾經在遠郊監獄所爆發出的力量。
但是“老鼠”剛才的那一番話證明了他的确和虛空存在着某種微妙的聯系,軍情七處調查過關于此人全部的資料,他們之間的生活沒有任何交集,“老鼠”沒有任何可能知道他的過去。
“你又聽到了那個聲音。”
伊萬找到了唯一的解釋,隐藏于虛空中的敵人通過某種手段知道了他的過去,但是這對于他來說也是與虛空直面的機會。
“我所等待的,就是這一刻的到來!”
猶如踩到了粘鼠闆被吸在牆壁上的“老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忽然一輕,在落下的瞬間,無形地力量将他筆直地推向了站台廢墟的方向,大量的建材因爆炸堆積在了地上,其鋒利程度讓“老鼠”能夠輕易預見自己被紮成刺猬的命運。
這個結果也讓伊萬愣了半晌,他沒想到“虛空”竟一直在如此近距離的地方窺探着他們。
他睜大了眼睛,想要看清那隐藏在建材之下的人或物體。
命運已将“老鼠”和聲音源頭緊密地連接在了一起,除非兩者中的任何一方死去,否則這份連接就不會被接觸。
“救——!”
“老鼠”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卻絲毫無法改變自己飛行的軌迹。
反派死于話多。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反派竟是他自己!
“咚。”
他的大喊大叫被輕微的落地聲所打斷,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身子底下反而有些軟綿綿的感覺,就像是有好心人用氣墊接住了正在墜落的他。
可問題在于……
“老鼠”根本記不清自己是什麽時候落地的,他思維的上一秒,還停留在自己飛向建材堆的畫面。
他緩緩睜開眼,想要記住好心人的長相,然而映入眼簾的一幕卻讓他魂飛魄散——接住他的并不是氣墊,而是不可名狀的血肉組織,蠕動地觸手纏住了他的身體和手腕,一隻布滿了血絲的眼睛就在他不到幾厘米的地方注視着他。
這充滿了精神污染的畫面,足以讓任何人做上一個月的噩夢。
不僅如此,就在那個空檔之間,整個列車站台都發生了變化。
火焰被熄滅了,血肉占據了大多數空間。
不遠處一棵長滿了眼睛的樹,它的樹根化爲了蔓延的血肉,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覆蓋住了,那些受到血肉影響的人也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老鼠”清楚地看見有人還維持着腦袋被削去了一半的恐怖模樣。
但是他們的确都活了過來。
面對這噩夢般的情景,他十分幹脆地眼一閉,也顧不上心中強烈的反胃感,直挺挺地往地上一躺,用實際行動表達了他的心中所想。
——你們聊,我已經嗝屁了。
“原來如此。”
伊萬環顧着四周驚人的變化,雖然這裏仍是列車站台,但看起來卻更像是另一個空間,
與“老鼠”緊密相連的,正是離開現實世界,抵達虛空的樞紐!
難怪軍情七處找不到虛空之地的所在,原來它一直都存在于他們身邊!
“完成這最後的任務,你就能離開這個城市。”
聲音無處不在。
伊萬找都找不到和他對話的人,頭頂被血肉覆蓋的天花闆上睜開了一隻巨大的眼睛,他猜測虛空就是以這樣的方式窺探着他,以及整個世界。
“然後你會回到一切開始的地方,完成你過去沒完成的事,這就是他們當初給你開出的條件。”
根據陸湘的推測,伊萬與軍情七處唯一可能接觸的時間就在他逃難來到十七區的那段日子。
他答應了軍情七處的邀請,以酒保伊萬的身份來到了淘金者酒吧,開始了這漫長的卧底生涯。
不愧是名偵探陸湘。
說話間,宋岚不得不再次佩服于陸湘的專業能力。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伊萬見面的日子,這位熱情的酒保歡迎了他的到來,積極地爲他推薦了自己珍藏的烈酒,他似乎能和任何人在短時間内成爲朋友,聽說羅傑等人平時還會專門去淘金者酒吧和伊萬喝上一杯。
你很難想象這種樂天派的人會是軍情七處的卧底。
“我和惡魔做了一筆交易。”
伊萬摘下了自己這不透氣的小醜面具,他曾聽說過,“最後一個任務”是不詳的代名詞,在此之前,不知多少人都倒在了這“最後一個任務”上。
他不知道虛空究竟如何知道了他的過去,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還有未完成的任務。
“惡魔”激發了他的潛能,讓他理解了一切都是命運的賜予,并且賦予了他在執行任務期間生殺予奪的權力。
他已經收集到了足夠的情報,這項任務的最後一環,就是逃離虛空。
下一刻,無形的力量推動着他的身體撞向了列車的殘骸。
相連的過程持續了數秒,那本應失控了的列車奇迹般地發出了轟鳴。
在這個特殊的地方,無數人告别過去,走向了陌生的未來,而他也打算這麽做。
幸運女神似乎站在了他這一邊,孤注一擲的行動取得了回應,行駛的列車沖破了肉芽所設下的重重阻撓,在這個充滿了精神污染的世界中撞出了一個缺口。
現實世界的陽光照了進來,并且越來越強烈。
伊萬聞到了清新的空氣,或許是列車的車窗都在先前的事故中破碎了的緣故,外面的風暢通無阻地灌進了車廂裏。
列車即将沖出十七區,将這個城市所發生的一切都甩在他的身後。
不知過了多久,他在另一節車廂裏看見了别的乘客。
乘客背對着他,背影看上去竟有一絲熟悉。
來自心底的強烈情感驅使着他走了過去,即使理智告訴他亡者絕不該出現在現實生活裏。
伸向門把手的右手微微顫動,但在他推開另一節車廂的門之時,眼前的景象忽然間發生了扭轉。
蠕動着的血肉将他拽回了地獄,又或者是虛空。
“伊萬先生。”
熟悉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了,仿佛無論他逃到哪裏,都無法離開虛空的窺視,他也從未真正逃離過十七區。
——“來和虛空做一筆交易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