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擅自給你加重了一點病情,說你那啥,咳咳,因爲失眠導緻心衰,快要不行了”
郭木楊很有成就感地說,“桑小姐一聽這個,急得跟什麽似的,孩子哭都顧不上管了,立刻跟着我就來了。”
沈寒禦:“.”
他回眸看了眼桑淺淺,她坐在沙發上,低頭看着手裏的脈枕,并沒有注意他這邊。
沈寒禦心裏的某處地方,卻突然柔軟下來,泛着微微暖意。
怪不得,怪不得她剛才哭成那樣,是因爲他麽?
“郭木楊,誰讓你這麽做的。”
沈寒禦聲音也壓得很低,“讓你去請她,不是讓你去吓她。”
“誰讓你上次對桑小姐發那麽大脾氣,還把話說得那麽絕?”
郭木楊理直氣壯,“這要是桑小姐不肯來,不是浪費時間。寒禦,不是我說,你那計劃太慢了,還是我這個辦法好。”
他嘿嘿笑了兩聲,帶着幾分不可言說的意味,“寒禦,誰知道會不會再發生什麽變故,你不如将計就計,快一點讓桑小姐和孩子回來——”
後面的聲音,低不可聞。
沈寒禦頗有些失神,真的要按郭木楊說的,去做麽?
若她知道他騙她.
桑淺淺等了許久,沒聽見沈寒禦再說話。
擡頭時,就見沈寒禦握着手機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電話打完了嗎?”
桑淺淺心裏記挂他的病情,“過來吧,我替你診脈。”
沈寒禦過去,再度坐下。
手擱在脈枕上,桑淺淺纖柔的,溫暖的手指,搭了上來。
她眼裏有急切和關心,還有欲語還休的溫情。
心念微動間,沈寒禦突然抽回了手。
桑淺淺愣了愣,“怎麽了?”
“我這個病是老毛病,郭木楊誇大其詞,其實也沒什麽。”
沈寒禦平靜地說,“沒必要看。”
桑淺淺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可我來都來了。”
“抱歉。”
沈寒禦起身,“我送你回去。”
他也不等桑淺淺回答,轉身去拿了外套和車鑰匙,“走吧。”
桑淺淺不知怎麽,心裏就突然冒出一股火來。
“沈寒禦,你這是諱疾忌醫知道嗎?”
桑淺淺提高了聲音,“有病就得治,拖下去隻會問題更大。”
“再大也大不到哪兒去,不過是睡不着覺而已。”
沈寒禦的語氣,像是在說着一個完全跟他無關的事,“不好意思,讓你白來一趟了。”
桑淺淺氣得,“那行,我給甄家老太太打電話。”
郭木楊說,沈紹豐還沒醒,眼下,能說服沈寒禦的,怕也隻有甄家老太太了。
号碼才剛調出,沈寒禦直接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身邊扯了過去,那動作幾乎是将她禁锢在懷裏,桑淺淺動彈不得。
“桑淺淺。”
他低沉的嗓音落在她耳畔,“你在A國說的話,還算數嗎?”
桑淺淺怔住,“什麽話?”
“想要我接受你的話。”
沈寒禦沉聲說,“現在還算數嗎?”
桑淺淺的心砰砰跳了起來,“可你當時拒絕了。”
而且拒絕得那麽幹脆,不留任何餘地。
“若我現在後悔了。”
沈寒禦深深地看着她,“你可願意回來?”
桑淺淺沒有遲疑,“當然。”
“郭木楊跟你說過我的身體情況,”
沈寒禦意味深長地說,“便是沒多久,就要參加我的葬禮,你也不在意?”
桑淺淺的眼淚,差點又要掉下來。
她沒說話,拉住沈寒禦的手,就往外走。
“去哪兒?”
“不是問我在不在意嗎?”
桑淺淺紅着眼,“跟我走你就知道了。”
沈寒禦眉梢微不可見地動了動,卻沒說什麽。
桑淺淺帶着他直奔桑家老宅,“等我會兒,我進去拿個東西。”
沈寒禦沒下車,注視着桑淺淺踩着厚厚的積雪,腳步匆匆奔進老宅,進屋拿了東西又匆匆出來。
她一路小跑,臉蛋有些發紅,氣息還不太勻,跑到車前,卻沒上車。
“對了,有個事,忘了問你。”
桑淺淺長發上落了雪花,她看着沈寒禦,“你介意我有個孩子嗎?”
沈寒禦眉梢微微動了動,“不介意。”
桑淺淺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格外明亮,像是裏頭有星星在閃爍。
她拉開車門,“行,走吧。我給你指路。”
沈寒禦心裏疑惑,卻也依言行事。
“前頭出口出去,第二個紅綠燈右拐,走到頭再左拐,然後靠邊停下就行了。”
桑淺淺看着手機地圖,給他指路。
其實她明明可以告訴沈寒禦目的地,或者直接開導航,可她偏偏沒有。
車緩緩靠邊停下,外頭“明城婚姻登記處”幾個金色的大字,清晰可見。
沈寒禦心頭微震,回頭看向桑淺淺,“你要我來的地方,就是這裏?”
“是你說的,願意讓我回你身邊,也是你說的,不介意我有一個孩子。”
桑淺淺輕聲說,“我們現在就去領證。以後你好好治病,萬一”
她的聲音哽咽了一下,“萬一真的治不好,我會好好撫養孩子長大,終我一生,我隻會有沈太太這一個身份。”
沈寒禦凝視着她,良久沒有說話。
桑淺淺莫名緊張,“你不會又反悔了吧?”
“怎麽會。”
紛飛的雪花中,沈寒禦的眼神是那樣溫柔,“可領證需要戶口本。”
“你的戶口本在我這裏。”
桑淺淺含淚笑了,當初他們領證時,沈寒禦一直沒拿回去過。
她打開包,拿出證件給他看,“走吧,咱們進去吧。”
沈寒禦的胸口仿佛震蕩着一股暖流,他握住桑淺淺的手,“好。”
大紅色的結婚證握在手裏時,桑淺淺好似做夢一般。
外面的雪下得愈發大了。
沈寒禦擁住桑淺淺,将她整個護在自己懷裏,朝着停車的地方走去。
沈寒禦的懷抱堅實滾燙,鼻端充溢着熟悉的讓人安心的氣息。
桑淺淺突然想起那年,她和哥哥決意去明城時那個大雪的前夜。
她曾對哥哥說,若她能平安回來,她想要再追回沈寒禦。
數載起伏動蕩,聚散分離。
他們終究,還是走到了一起。
擡頭看看身邊的沈寒禦,低頭再看看自己被緊緊握住的手,桑淺淺百感交集,淚盈于睫。
按理桑淺淺該覺得開心,可想到沈寒禦的病,到底還是意難平。
若是阮曉蝶沒有從中作梗,她和沈寒禦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