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睜開眼時,他的眼底又是一片暗不見底的黑,“方岚說你有重要的要跟我說,就是這些?”
“不止是這些。”
桑淺淺深吸一口氣,“我來是想問你,你還願不願意”
她停頓了好一會兒,幾乎是用盡所有的勇氣,吐出了後面的三個字:“接受我。”
沈寒禦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宛如已然沉靜的水面,又被投下了一顆巨石,再度劇烈動蕩起來。
“接受你?”
沈寒禦定定地看着她好一會兒,“爲什麽?就因爲你是被脅迫和我分手,跟謝時安在一起的?”
桑淺淺低頭,“我和時安從來沒真正在一起過,那個孩子.”
“别跟我提那個孩子!”
沈寒禦再也克制不住怒氣,“桑淺淺,我當初有沒有再三跟你說過,遇到任何事,你要做的,隻需要相信我,隻要留在我身邊。可你做了什麽?你知道我父親在阮曉蝶手裏,爲何不肯告訴我,爲何甯可跟我離婚,也不肯信我能救出他?”
“我不是不信,”
饒是當初自己有足夠的理由,可此刻面對沈寒禦的質問,桑淺淺卻心虛得不敢看他,“我不敢冒險若沈叔叔出事,我這輩子都于心難安”
“所以你還是不信我。”
沈寒禦咬着牙,一字字道:“桑淺淺,你扪心自問,從始至終,你可曾真正信過我?”
當年哪怕他答應過她,不會報複桑家,可她還是假死,搬離明城。
後來,他們已經成了夫妻,她爲了瞞着沈寒禦去京城,執意分手。
這次,她甯可被阮曉蝶威脅,仍是不願告訴沈寒禦真相,她何曾真的相信過沈寒禦?
桑淺淺垂眸,竟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你既然從未信過我,又何必來找我?”
沈寒禦語氣冰冷,一字字道,“你就那麽笃定,你來找我,我一定會接受你?”
桑淺淺低頭,無力地辯解:“我沒有”
她沒有那麽笃定,她甚至沒有一丁點把握。
她隻是不想錯過他,所以用盡了此生所有的勇氣,放下所有的尊嚴、臉面,來試着最後一次挽回他。
“桑淺淺,你不累麽?你是不是以爲我真的非你不可?”
沈寒禦言辭尖銳至極,“你說分手就分手,說離婚就離婚,說複合就複合。是我過去對你太好,以至于給了你這種自信,認爲無論你做出任何過分的事,都可以對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他薄唇裏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帶着森冷的寒意,“桑淺淺,過去我包容你,疼你,愛你,是因爲你是我的妻子,可現在,你算哪位?”
桑淺淺的心髒仿佛被一根根的利箭刺中,疼得她臉色發白。
她深深吸了口氣,“對不起。”
沒有再看沈寒禦,更沒勇氣再多說什麽,桑淺淺站起身,大步奔了出去。
咖啡館外,是冬日溫暖的陽光。
桑淺淺隻覺臉頰上冰涼涼的,伸手去摸時,才發現不知何時,眼淚已流了滿臉。
本來還想告訴沈寒禦,孩子的事。
可她傷沈寒禦太深,沈寒禦根本沒有複合的意思。
若是因爲孩子勉強接受她,那她還不如,不要強求。
等候在外的郭木楊正對着手機發消息。
聽到倉促的腳步聲,他擡頭去看時,便見到桑淺淺流着淚從他身前飛快走過,随後上了門口一輛出租車離去。
郭木楊回到包廂時,就見沈寒禦眸光沉沉,似有所思地坐着,手指間夾了根煙,卻并沒有抽。
郭木楊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回神,“她走了?”
“走了。”
郭木楊微微歎氣,“桑小姐跟你說什麽了?”
沈寒禦凝視着手裏的煙良久,直到那煙都要燃盡了,他擡手在煙灰缸裏掐滅了,啞聲道:“她說,她和謝時安不是真在一起,是被阮曉蝶脅迫的。”
郭木楊正端了咖啡要喝,聞言愣了愣,“那她這次來,還真是跟方岚猜的那樣,想要挽回你,跟你複合?”
沈寒禦又點了一根煙,仍是沒有吸,他的臉隐在煙霧中,神色難辨。
他的瞳孔漆黑黯淡,“都到這份上了,還有複合的必要嗎?”
說分就分,說合就合,說離婚就離婚,視感情爲兒戲。
她和謝時安孩子都有了,憑什麽她就認定了,他一定會在原地等着她回來?
沈寒禦再次掐滅手裏的煙,“走吧。”
郭木楊忙跟上,很是識趣地沒再提桑淺淺。
“沈叔那邊的會診過幾天該結束了吧?”
郭木楊問,“打算什麽時候回國。”
沈寒禦:“幫你把這邊公司的事理順再說。”
“那可得些時候,沒三五個月可理不順。”
郭木楊道,“不過反正你要照顧沈叔,等理順了,咱再一起回國也行。”
“就你一個人。“
沈寒禦看他一眼,“我留下照顧我爸,等我爸醒了,再回去。”
郭木楊:“.”
看來是真被桑淺淺傷到了,連國都不想回了。
隻是不知,他能堅持多久?
明城。
一場白茫茫的大雪,飄飄揚揚覆蓋了人間。
桑淺淺站在久違的桑家老宅前,皚皚白雪在冬日的陽光下折射着刺眼的光芒。
院裏,鳳凰花樹的葉子已然落盡,枝丫綴滿積雪,成了真正的瓊枝玉樹。
不遠處,她最愛坐的秋千上,落了厚厚一層白雪,一隻不知名的小鳥在秋千架上跳躍,啁啾地叫着。
桑淺淺的眼睛有些發酸。
這次她是真的回來了,回到了明城,回到了久違的家。
隻可惜,卻并非是與當初在京城時所期冀的那樣,與沈寒禦一起歸來。
還記得幾年前的那個雪夜,她和哥哥決意離開明城去京城時。
她曾對哥哥說,如果他們能平安回來,她想重新追回沈寒禦,如果,他還沒結婚,還肯要她的話。
而今的沈寒禦,雖然還沒結婚,卻已經不肯要她了。
他們已經再無可能。
院門打開,鬓發已然蒼白的桑鵬程,快步迎過來。
“回來了?”
桑鵬程看着女兒憔悴消瘦的臉龐,眼中是說不出的心疼,“怎麽也不早點說,爸也好去機場接你。”
桑淺淺不争氣地紅了眼睛:“爸。”